大合唱比赛定在星期三晚上，地点在县里的剧院。
小雨一直淅淅沥沥下着，张弛望着灰蒙蒙的天，象闷在锅里的猫一样，摊在地上一动不动。下午物理老师几次在课堂上提醒：有人上眼皮给下眼皮踏蛋啊----集中精力一点啊。我们都笑起来回头看张弛。他一脸的无奈。
一下课学校来通知：比赛时间不变，现在就出发。
张弛一下子跳起来：万岁！万岁！三两步蹦出了教室。
从汉陵中学到，要走十几公里的公路。
学校决定：
1.晚上的比赛由团委书记总负责。
2. 二胡伴奏：本校音乐老师（四名）。
3.化妆：本校女老师（五名）。
4. 全部演出人员骑自行车前去参赛。一定要安安全全下县去，安安全全回学校来。
另外，负责化妆的女老师由几个大个子男生骑自行车驮去。
化学老师坐在张弛的自行车后座上，一手撑着雨伞，一只手抓住车架。自行车一晃一晃，老师的撑伞手在张弛的背上一划一划的。
张弛感到痒痒的不停地说：华老师，你坐好。你把自己照顾好就行了。不用给我打伞。
华老师不好意思起来:咋能这样说呢。下雨天。你还要上台演出的。
同学们比赛似的从旁边鱼贯而过，张弛骑着自行车奋力在小碎石铺成的公路上狂奔，为绕开不平的小坑，一会向左一会向右。华老师的身子跟着左右摇晃，不由得咯咯咯笑了：张弛你是在耍杂技呀。
张弛边骑边说：这条路每个星期都走，路上的坑坑我能数清。华老师你坐好啊。
华老师的身子晃了几下，一把抓住张弛的衣服。“呀”的叫了起来。
“看，到了。”张弛放缓了车速。
始平县城已在脚下：公路像一条河把人流送到各个街道，街道像一条条流淌的分水河，流到每个人的想要去得地方。
“让我下来，让我下来。”华老师急切的说。
“下坡了。”张弛似乎没有听见“坐好，抓紧。”自行车就加速起来。华自行车溅起小小的水花，像一条小船飞驰在水流的河里，老师双手紧紧抓住张弛的衣服，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不敢吭声。
影剧院外小广场上，参加演出的学生以及看演出的人相互交织，有人在喊：“南郊的到东南角化妆。南郊的到东南角化妆。”
“汉陵中学的在哪？”张弛叫道。
“不知道。”
“哈咧。”华老师急切的问张弛。“找不见组织咋办？”
张弛也很着急，拉着华老师在周围人群中转了一圈，终于在剧院入口处找到团委书记和三五个同学。
“人都到哪儿了？张弛你带来的人呢？”
张弛莫名起来：“老师，你安排在剧院集合，剧院啥地方你没说？咱们好多同学根本就没有来过剧院的。”
大家一下子明白过来，农村长大的学生几个人能在剧院看过戏的。
“赶紧找。赶紧找。到门口集合。”几个老师达成了一致。
雨停了。
在剧院门口五个女老师给演员化妆。张弛眯着眼睛让华老师给他化妆，像受大刑一样。
华老师咯咯咯的笑了：你不要紧张，我比你还紧张。
张弛扑哧笑了：女孩子不会化妆？你上大学没有学过？
华老师脸红了：师范大学在小镇上。
张弛奥了一声，就不言语了。
汉陵中学的演出排在第五位，时间还早。张弛说自己到外面看看还有没找到地方的同学。
始平县的剧院是建国初建砖木结构的老戏园，是县人民剧团的固定演出场地。除了一栋演出不大不小大厦外，周围建了一排小厢房，分别是各类办公场所。
张弛绕剧院转了一圈，感觉没有啥意思，跑到厕所撒了一泡尿，出来时听见有几个人呵呵呵笑他:瞧那个化得像个啥？脸红的像***，乡下的人都不会化妆的呵呵呵……
张弛气愤地想回敬几句，猛地看见“倾城”大红着双颊也来上厕所，扑哧一下笑了。
“倾城”也看见了张弛，诧异了一下，捂着嘴嘿嘿的跑开了。
进了剧院大厅，张弛绕过单双号的隔断，红大幕遮掩，舞台就在眼前。熙熙攘攘的观众进来。张弛被推着向前，坐下。
电铃声响了三下，演出开始了。
从大幕边出来一个高高挑挑女孩子，一看就是县城里中学的，穿着白色衬衣和蓝色的百褶裙，清新脱俗，气质不凡。
张弛咂了咂嘴。
大幕徐徐拉开。南郊中学的同学整齐的排成五行横队，齐刷刷的白色衬衣站在观众面前。乐队是流行的电子琴、长号、架子鼓。
指挥上场，音乐响起，全场一片掌声。
张弛自言自语起来：还是西洋乐。
旁边的观众纠正：“这是洋鼓洋号！那是509厂的乐队。还是国企好，有钱，福利好啊。这是咱始平县唯一的现代乐队。”
年纪大的说：“洋鼓洋号，声音大，不要扩音器哈啊哈哈。”
张弛咂了咂嘴，咽了口唾沫。用扫描式的眼睛来回在女生中徘徊，“这个眼大……这个头发好……”
“下面由汉陵中学……”漂亮的报幕员上来了宣布。
张弛“呀”了一声，“完了完了。” “夹着唢呐打盹----把执的事都忘了。”
同学们已经整齐的站在舞台中央，唉，现在飞上台都来不及了，华老师和团委书记也化妆补位了。
“肯定是我没有上台，华老师补位的。”
“小伙子，你咋一直没上台？”旁边的观众问他。
“演过了，演过了。”张弛自言自语着，感觉自己的脸烧烧的。
二胡婉转的演绎着过草地的悲哀和红军大无畏的豪迈，合唱队用朴实而真情歌喉唱出了原上人的精神。
“素雅！整齐！”张弛见到华老师时由衷的说。
华老师咯咯咯的笑了。
“我当了合唱队员了。你上个厕所……刚才每人发了面包，你不在。”
张弛没有言语。
团委书记和几个人过来：
“集合，看看人到齐了吗？咱们一定把同学平安带回学校。”
众人相互答应着，冒着细雨骑上自行车上原去了。
“张弛！张弛！”黑暗中华老师急切的喊着，“你不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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