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克軍:雲端之上——網絡展覽辯證

吳克軍


本期

網絡展覽的意義有多大?

□李振偉 顏培大/策劃


【編者按】受新冠肺炎疫情的影響,藝術行業基本處於停滯狀態,美術館、博物館大門緊閉,畫廊、藝術區一片蕭條,各類活動展覽不得不暫時擱置。讓人意想不到的是,線下活動的暫時蕭條卻促成了線上展覽的活躍,藝術家和策展人把目光集中到網絡上,使藝術作品通過雲端展現在人們面前,形成一種特殊的形態,在一定程度上有助於藝術的傳播。但不可否認的是,由於投入成本相對較低、審核機制不完善,展出的作品難免有魚目混珠之嫌,展覽水平如何,似乎還值得商榷。在此,本期時評,特以“網絡展覽的意義有多大?”為主題,邀請相關學者、批評家共同探討。

吳克軍:雲端之上——網絡展覽辯證

雲端之上——網絡展覽辯證

□ 吳克軍

春暖花開之時本是展覽的黃金季節,今年情況特殊,許多計劃內的展覽擱淺了。藝術展覽由線下空間轉到線上雲端,有無奈的被動一面,也表現為選擇的主動意志和可能的解決方案,取捨之間,在理念上應該被視為一種全面升級。雖然線上展覽早已不是什麼新鮮事,只是在不同的條件下,網絡展覽所展示出來的意義大有不同。

相對於實體展覽,網絡展覽的成色顯然多有不足,縮短了工作時長,省略了工作環節,削減了工作程序,剝奪了諸項目方向專業人士的參與機會,缺乏創意、意見與智慧的整合,很多需要反覆研討商議的步驟失去了必要性,圖文的編輯替代了展廳的展陳,過去對展覽質量的評判標準也失去了效用。

在更高層面,網絡展覽似乎也很難與它的後綴相匹配。人們對實體展覽的感覺是根深蒂固的,這不僅僅關乎場面和形式,習慣的力量無與倫比。1768年歌德在首次參觀德累斯頓畫廊後記下了他的印象:“我的讚歎超越了我的期待。畫廊雄偉壯麗又井井有條,閃亮的金色畫框,精心打蠟過的木質地板,發人深思的寂靜,統攝並創造出一種神聖的、無與倫比的景象。那種感受彷佛步入天國……就像在聖殿中一般,以神聖的目的獻予藝術。”虛擬展與實體展存在著各種不同,物理空間當然是最主要的差異性所在。客觀的現狀明確地告知著線上展覽尚未能實現對線下展覽的“再現”,除了展示秩序由空間橫向複式轉變為頁面縱向線性以外,連拙劣的模仿也未能達到,僅僅是簡單的文字說明和圖片粘貼,它不具備對真實的“真實佔有”能力。

藝術品實物與藝術品照片的差距不限於屏幕之隔,不同生產手段和目的下的產物生成的不同內在意義使得它們像是來自兩個世界。一旦我們從嚴肅展覽的角度進行客觀性判斷,圖片的藝術指代性劣勢就一覽無餘了,二者具有完全不同的形式和不同的闡釋向度。從來沒有網絡展覽的標準模板,圖片+文字構成的展覽因其要素的不完整性使得它與我們想要的展覽相距迢迢,與其說是展覽毋寧說更像是動態版的“畫冊”,或者配了點圖的軟文亦或文字的圖說。

實體展廳展品展陳的重要原則在於四點:一是最大限度地使眼睛舒服,約翰伯格說:“我們只看見我們注視的東西”,舒服是注視的前提條件;二是對藝術品展示效果的提升;三是對藝術品之間關係的理性協調;四是對藝術品意義的靜態闡釋。而網絡上圖片的排列是不存在合理的科學間距的,當然對於其他幾點,它的說服力也是多所虧欠、乏善可陳。

實體展最大的意義在於藝術家、策展人、觀眾、研究者、媒體、展廳氛圍、展品及展品靈魂的共同在場,體現著共同智慧,提煉藝術內質,它藉助細節顯示自身。在實體展廳的有限空間中,每一件東西——有時是任何東西——都可以成為藝術,包括滅火器、恆溫器與溼度計。牆面顏色、天花板高度、照明、地面舒適度以及其他細節,為審美內行而將藝術作品區隔出來,以避免藝術作品可能含有不相關的其他意義。展廳環境及共在其中的人不僅為展品提純,還為圍繞著展品的人提升精神高度。

博物館作為實體展示空間的出現,給予了美學儀式自己的儀式場所,美術館、畫廊也同樣如此。走上展廳的臺階,像是遠離了日常世界,它像圖騰一樣指引著我們走向精神光耀的地方。正如吉爾曼曾經說過的那樣:“藝術作品一旦被放入博物館,便只為一個目的而存在:作為美的事物被觀看。一間藝術博物館的首要責任就是要將藝術作品僅僅表現為審美觀照的對象。審美觀照是一種深刻轉化的經驗,一種在觀者與藝術家之間想象上的認同行為……它的最終結果是一種強烈而快樂的情感,一種壓制性的、絕對嚴肅的愉悅,這種愉悅有著深刻的精神性的揭示。”

儀式感是一個令人嚮往也令人絕望的詞,我們的庸常總是讓我們對儀式感充滿了一種很奇特的感情,這是當下的網上展覽所無法比擬的,這不是“必也正名乎”的名分確認,也不是展覽體制中依據權力關係以大壓小的譫妄,但不得不承認,圖片狂歡與圖片高壓把展覽弄得有些拼湊或者“臨時”,雖然它可以在虛擬空間永久地存在下去,這種永久會無限強化“圖片存在”,可能對藝術品甚至藝術本身造成疏離、厭倦和輕視。

公道而言,網絡展覽也具有很多實體空間展所不具備的優勢,理論上,藉助於複雜的先進的網絡技術可以實現很多的設想,可以解決很多線下不可避免地會出現的問題,以便對網絡展覽展開學術梳理與研究,其價值需要得到理性認知。

以博物館、美術館為代表的實體空間的存在對現代社會的構成和維護起著不可或缺的作用,它們已在現代社會成為某種象徵、某種指向、某種文化符碼、某種意識形態,它在敞開自己的同時宣告了對“非我”的封閉和遮蔽。網絡展覽有可能推翻博物館、美術館、畫廊的話語霸權,以便嘗試通過新的路徑抵達藝術內部,開發新的模式、塑造多元化的精神情感屬性,成為藝術發展功能性的重要一極並形成自己的規範。

另外,在線下可能不太容易能聽到看到的真實評價與反饋,網絡展覽眾聲喧譁中隱藏著真知灼見,藝術家們可能有更多的瞭解自己和提高自己的機會。

網絡空間無限的可調節特性為技巧的施為提供了廣闊天地,只需要藉助所謂的理念+技術就可以實現線下的意圖。網絡展覽提供了實體展永遠無法相提並論的觀看便利性,在虛擬世界沒有任何時空阻隔,可以實現不限時且隨時隨地反覆觀看,海量信息並不會影響“注視”。網絡製造了更多的“觀眾”,更多的互動吸引更多的觀眾參與,觀眾的角色轉化導致新型的傳播溝通方式的確立,觀眾與展品保持著的分離狀態促使觀眾保持自主地位而非附庸。

所有的辯證都是為了一個結果——把事情做得更好。

當線下實體博物館、美術館、畫廊的展覽恢復,在雲端之上的網絡展是回到伴行者的身份還是由此能夠分門別戶,佔得三分春色呢?依我看,既然來了就不必走了,讓“展覽”超越展覽,雲端之上,網絡展覽的可能性就像它的空間一樣廣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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