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教授周其仁最新演講:新冠殺傷力超非典,怎樣才能倖存下來?


北大教授周其仁最新演講:新冠殺傷力超非典,怎樣才能倖存下來?


作者 | 周其仁(北京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教授)

來源 | 正和島

本文為本文為周其仁教授4月5日

在正和島直播欄目《每週一播》中的演講精要


北大教授周其仁最新演講:新冠殺傷力超非典,怎樣才能倖存下來?

北京大學國家發展研究院教授周其仁

疫情對經濟的影響,目前很難做可靠的預測,不要說預測,因為這個疫情非常特別,這是人類歷史上罕見的大的“黑天鵝”,它的翅膀還沒有完全伸開,你怎麼估計?

1、新冠殺傷力遠超非典

人類預計都是從已知出發,向未知走,從過去出發,慢慢的推斷將來。因為中國2003年曾發生過非典,所以這事情一發生,一般是參照非典,非典來的時候也是來勢洶洶,等到引起注意,已經是超級傳播者,也是戰時狀況。

我當時還記得,北京街上已經沒人了。所以這次新冠疫情來的時候,我們自覺不自覺都拿非典來對比,事後來看,當時(非典)衝擊來的時候很多人都高估了它的影響,結果等到它一蔓延,中國真到了上上下下來對待,北京是4月換市長,當時全國應對,用一個季度解決了問題解決。

但是非典在2003年的時候是前所未有的,沒有已知的。過去黑死病是歐洲爆發的,包括西班牙流感等,我們沒遇到過這個事情,所以要好好刺激經濟,要好好對沖它,這是主流的看法。

其實非典的影響不像估計的那麼高,而且,我們是2002年正式加入WTO,2003年中國對外開放上到了一個新的平臺,一個非典的衝擊,就是一個季度的衝擊。然後經濟有報復性反彈,等到疫情控制住了,恐懼消失,市場接上。以至於到了2003年底,有認為經濟是否出現了過熱,如果過熱要早下手調控。

但是另外的意見說非典的影響很大。這兩個意見在互相猶豫當中,到了2004年就是過熱,當時第一個撞到槍口的是無錫的民營鋼企,2004年宏觀調控一直到了2008年,那時候壓都壓不住。

所以這次疫情來的時候,對經濟的預期很多時候參照的也是非典。1月23日武漢封城,然後到了3月,就是一個季度,加上春節本來就淡,認為可能今年後半年、後三個季度還可以追上來,還可以有反彈,甚至大概可以八九不離十,完成6%(GDP增速)的增長,這是很多人的預測。

但是後來發現,2003年的非典不能完全推論這次的新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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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新冠肺炎疫情先是國內採取有效對策後,很多中心城市採取一級響應,穩住。看確診的人數,武漢和湖北以外的地方,節節下降,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規模大一點的非典的呈現。

但是很快,海外輸入開始增加,這次疫情的覆蓋面是全球,這是非典不能比的。當時非典就是香港、廣東等一些地區嚴重一點,美國當時死了一個人,加拿大有一些案例。這次全球主要經濟體都覆蓋了,中國不斷還有輸入性病例,情況一下子就繃緊了。

非典時中國是剛加入WTO,而現在中國與全球的關聯水平不可同日而語,情況倒過來,疫情這把刀就很鋒利,來來往往。中國在外的人中,光留學生就有150萬,現在才回來了30萬,還有很多小小留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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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你發現全球對疫情的應對極不平衡,歐洲、美國等主要經濟體對病毒的判斷差異很大,只要隔幾天確診病例就是翻倍的,遲兩個月應對就不得了。

現在看來,發達國家不是靠人說服他,是病毒說服他。看來做工作,病毒比人管用。

意大利10%的死亡率,哪個社會能夠接受?一種情況是,有的國家有能力,有應對疫情的醫療設施等,但是由於各種原因忽略了危險。

但是還存在另一種情況,有些國家就是當真也沒有能力應對疫情的蔓延,比如印度怎麼辦,非洲怎麼辦,千萬別以為報告低的就是沒事,它可能是沒有測試能力。如果國際援助進去以後,它治療的能力會提高。但是有人認為,這還遠著呢。

其實不會遠了,如果全球很多國家都被疫情覆蓋,一開始不重視的國家和地區現在開始重視防疫,那麼就很可能出現關、封的情況,那這個經濟影響就來了。

還有一些國家,因為不重視導致疫情蔓延開來,經濟就會垮。所以,這次“黑天鵝”的翅膀還沒有完全展開,那你怎麼估計他對經濟的影響,到底還要持續幾個季度?

中國第一季度的經濟可能丟掉,全球的影響可能是兩個季度,但是兩個季度夠嗎?沒有人知道,所以現在沒有辦法對疫情給經濟造成的影響做出預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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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怎樣成為倖存者?

預測現在很難做,做出來也不大靈,企業怎麼決策和行動?其實你回到不確定性的概念,所謂不確定性,就是經驗上無法把握,連概率都把握不了。

這個疫情還有變異,又會和全球不同國家組合成什麼結果,我很難預測。還有人倒過來問,你在企業當家,到底今年增長多少?這個問題現在也很難有靠譜的預測,估計都很難。那麼企業怎麼行動?不確定性情況下怎麼做決策?

我對這個問題的思考就是進一步問,如果預測錯了,我們怎麼著?活不活?繼續作戰不作戰?

你就設想一個場景,你帶一隊人馬去跟人拔河,所有專家根據各種數據肯定你贏,勝券在握,你也信心滿滿,上場一拉發現不對了,看著就是失利,眼看就要輸,這時候怎麼決策?

你是撒手找專家說當年你怎麼預測的?還是死不撒手盡你最大努力去拔?哪怕輸了這場比賽也不能輸了人,這是不確定環境下決策的場景。

過去我跟EMBA的同學上課時經常講這句話,“到底你把預測放到第一位還是把應對放到第一位”,當然預測很重要,人都要想想以後怎麼樣,尤其是企業,幾萬人跟著你,企業物流、成本,假如人如果沒有想法,這個仗怎麼打?

據說人腦主要的功能都是預測,正常情況下我們幾乎對這種預測無感,但是人腦還有一些功能,人體還有一些功能,當預測的事情沒有發生,意外的事情發生怎麼對付?這就不能靠預測對付它,對付不了,意外就是意外,不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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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叫人體的爆發力?遇到緊急情況身體能動員剩餘的力量。意外發生時候的應對,人與人之間有很大差別,裡面有很多東西值得思考。

首先在觀念上,正常情況企業是儘可能收集情報做預測,做不了預測要做估計,做不了估計要做一定的推測,這個工作永遠要做。

但是第二個工作非常重要,萬一估計錯了,萬一那個東西不管用,萬一沒想到的事情發生了,生命也好、個人也好、企業也好、國家也好,都不能放棄,不能撒手,所以預測不靈的時候怎麼做決策?

目前這幾個月來,我的看法就是承認有很多事情將來到底怎麼樣不知道。但是我可以用常識把已知的信息做一些梳理,把往未來怎麼走的基本問題理清楚,這個可能性是有的。

比如說現在的疫情我們都不是流行病學專家,但是世界上有很好的流行病學專家,比如說鍾南山,上海的張文宏,國際上也有很多,幾十年他們天天都在研究這個東西,不是臨時變成熱門話題研究的專家,是花很多年研究出來的,那你要花時間把他們研究的東西好好認真看看,你要判斷它對經濟的影響,那你要知道這個東西到底是什麼東西,特點是什麼,你要做一個梳理。

目前我們看到的信息和我們能理解的信息,這場病它是有特別之處,這個新冠病毒,它有特別之處,特別是在什麼地方,傳染率極高,怎麼全球這麼多國家都會中招呢?

傳染能力非常強,但是非常特別的地方是死亡率並不低,因為病毒流行本來就是對沖的,傳播力強死亡率就低。因為他要通過宿主傳播,如果死亡率很高,宿主死了,傳染就停了。

但是這次為什麼有這兩個組合呢?傳染率極高,死亡率不低,它中間有個東西就是潛伏期長,潛伏期還有更可怕的,最近變成很不確定的因素,他無症感染,就是這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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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瘟疫中的存量和流量損失

其他技術細節,專家講了我也聽不懂,但這個特徵現在看到,那這個特徵它對經濟的影響,它最基本面最底線,你畫一條什麼線呢?我的看法,這一場新冠病毒它對經濟影響,一個最顯著的也是一個特徵,存量損失不大,流量掉的非常快。

很多人說這是二戰以來最厲害的一次衝擊,你就拿這些跟戰爭比,戰爭是什麼特點,戰爭是大規模摧毀城市,炸掉鐵路,人大量死亡,二戰1000萬人死亡。

這次是死人,死亡率從和平時期的疾病的死亡率,在現代情況下,讓人覺得難以容忍,是偏高的,尤其跟它的傳播率看它是偏高,但是總人口因為這場病減少多少?這個跟戰爭不能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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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們說存量,飛機就是不飛了,火車站就是不開了呀,汽車都在啊,城市都在啊,馬路都在啊。它是流量次數的減少,所有產品都在,沒有毀掉,病毒沒有這個本事,戰爭年代有時候經濟流量還不低,因為他有軍工生產供前線,打後勤仗啊,炮彈車馬不斷往前送,他的流量,戰時經濟流量並不低。倒是戰爭結束,多少部隊復員成了一個挑戰。

我們這次面對的問題是,存量損失很小微不足道,流量繼續下降。流量下降好幾個因素。

第一個因素我非常看重,就是有相當一部分人口,在兩三個月、三四個月,四五個月,五六個月沒有收入。

第二個有錢沒法花了,或者怕不敢出去玩了,或者想出去的話,現在有很多規則不讓出去花。一級響應,封城封街。

第三,我們可不是WTO以後的那個往上衝的形勢下發生的疫情衝擊,前面特朗普已經開打貿易戰了,貿易戰對全球供應鏈有影響,脫鉤聲音四起。

在貿易戰的脫勾情況下雪上加霜,因為全球化財富在來來往往當中生產的,突然這個來來往往停了,雖然固定資產都在、設備都在、存量都在,流量大幅度下去了。

你讓我梳理,大概就是這麼框架性的東西。疾病對經濟影響有一個特點,戰爭不能比,某種程度過去的黑死病不能比,西班牙大流感不能比,西班牙大流感的時候決策重點各國都在想一戰怎麼結束啊?想封也封不到今天這個水平。

所以,這是我們今天面對的基本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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