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溫和地走進那良夜

20世紀中期,英國詩人狄蘭·托馬斯用“不要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表達了死神將可愛的人們帶離這個世界的憤怒,怒斥光明的消逝。托馬斯的詩歌充滿生命的探索和張力,把人對生命不得不終止的遺憾用嘶吼的方式表達了出來。

當熟悉的詩歌再次被人們吟唱,是在諾蘭導演的電影《星際穿越》裡,諾蘭在解釋創作初衷時說:“在我成長的那個年代,對未知有一種狂熱期望。但後來幾十年中這些熱情已經退散。希望我們這次能夠開啟’向外延伸’的新時代”,探尋的腳步聲還在迴響,人卻義無反顧地奔向了遙遙無際的黑暗。

人類探索的歷程有黑暗,普通而平凡的生活是否也有黑暗呢?

微博上,有個我很喜歡的博主,她分享了由小說《華盛頓廣場》改編而成的同名電影,正好最近在讀亨利·詹姆斯的小說《華盛頓廣場》,博主小姐姐寫道:愛情有時候是致命的,是一場劫難,你可能還活著,但你身體的某部分,已經悄然地死去了,只是別人不懂,那份灰燼就那樣深藏於你的心中,成了難以分享的秘密。然而亨利·詹姆斯的《華盛頓廣場》試圖表達的東西卻不止於此。

故事的主人公叫凱瑟琳,她父親斯洛潑是一名聰明又優秀的醫生,她的母親,斯洛潑醫生唯一愛過的女士優雅而美麗,毫無波瀾的生活,一家幸福。和所有的小說一樣,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隨著凱瑟琳的母親和哥哥相繼死去,斯洛潑醫生封閉了內心,在醫生看來,凱瑟琳長得壯碩、笨拙、害羞、平凡,父母的優點凱瑟琳一樣也沒繼承到,他對凱瑟琳只有父親的義務而不給予父親的愛,凱瑟琳深知這一點。

凱瑟琳和英俊的青年男子莫里斯相遇,曾經溫順的女孩變得與以往大有不同,很難說是幸運還是不幸。她想不顧一切地和莫里斯在一起,而後者卻試圖讓凱瑟琳說服斯洛潑醫生,凱瑟琳清醒地說:你不明白我的父親,他輕視我。凱瑟琳固然說到了重點,然而涉世未深的她卻不知莫里斯別有居心,凱瑟琳將在未來繼承其父豐厚的遺產,當斯洛潑醫生不再把遺產繼承權交給凱瑟琳的時候,她將一無所有,莫里斯也隨即離開了她。

醫生讓凱瑟琳發誓不再嫁給莫里斯,凱瑟琳拒絕了,同時也拒絕了接受豐厚的遺產,他不明白,凱瑟琳只是單純地不想再接受他的安排,當莫里斯再次登門,以為凱瑟琳仍對自己有意,他得到的回應卻是:我不恨你,但你傷害了我,請你以後不要再來了。

讀到這裡,有的人或許有些惋惜,凱瑟琳的一生不僅失去了愛情還失去了財產,頗有點成長的痛苦的味道,換個角度,凱瑟琳不僅獲得了情感的獨立和自由,同時也卸下了父親的黃金枷鎖。醫生一直以為自己的女兒不夠漂亮,不夠優雅,也不像自己,其實他的女兒凱瑟琳,倔強、冷靜且驕傲,她不笨,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正在經歷些什麼,事實證明,她還是他的女兒。

她慘烈地面對了一場不可逆的人生,原本安靜溫和的一生,被凱瑟琳不溫和地踏足了,義無反顧地踏進了遙遙不可知的良夜。她是自己人生的破壞者,在崇尚金錢物質的時代,她的選擇與大眾截然不同,在那茫茫良夜,她獲得的是較為完整的人格和獨立思考的能力。

你所失去的,可能於你而言用盡這一生也無法衡量,你要安靜平和地接受嗎?不管接受與否,更重要得是你要做出屬於自己的選擇,不要溫和地走進那良夜,山河雨霧掀起的是驚雷暴雪,遙遙星辰揭開的是灼熱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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