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归来:第六章苛政猛于虎

鲁昭公二十五年,孔子35岁了。鲁国发生了让孔子非常愤怒又非常悲哀的大事。

这一年,鲁昭公要祭祖。那个时代,祭祀是一国政治中最大的事,《左传·成公十三年》中记载:“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其实,战争并不年年发生,而祭祀却是常规的事务,所以,其重要性还排在战争之前。

我们知道礼乐文化,“礼”和“乐”是结合在一起的,“礼”一定要有“乐”,而这个“乐”往往是和舞蹈结合在一起的。按照周礼的规定,不同的身份级别,祭祀时万舞乐队的规模是有区别的。天子是八佾(64人),诸侯是六佾(48人),大夫是四佾(32人),士是两佾(16人),这个礼是不能逾越的。

而且,祭祀时间也有规定:“礼,君祭孟月(四季的第一个月,即农历正月、四月、七月、十月),臣祭仲月(每季的第二个月,即农历二、五、八、十一月)。”(杨伯峻《春秋左传注·昭公二十五年》)

鲁昭公要祭祀祖先了,祭他的父亲鲁襄公,他要举行万舞来祭祖时,发现他的乐队只剩下16个人了。他是诸侯,公室的乐队应该是六佾。还有四佾到哪儿去了呢?

这个时候孟孙、季孙、叔孙三家也在祭祖。“季氏与君同日祭,又矫用乐舞。”(杨伯峻:《春秋左传注·昭公二十五年》)

季平子家里的乐队有四佾,他把鲁昭公公室的乐队调去了四佾,变成了八佾。鲁国的国君祭祖的时候,只剩下两佾,季平子自己却变成了八佾。季平子是天子的规格,而鲁昭公降到了士的档次。季平子把自己连升两级的同时,还把鲁昭公连降两级。

鲁昭公气昏了。他太没有面子啦。一个国君祭祖,大夫不来陪祭,已经很出格,还把乐队调走,让国君无法完成祭祀大典,鲁昭公总不能用士的二佾来对付一下啊,即使他能对付,他父亲的神灵也不会答应。更何况鲁昭公手下的大夫用八佾在那儿锣鼓喧天,这样的事,鲁昭公作为国君能容忍吗?

忍无可忍,就无须再忍。

季平子无礼僭越,逼得鲁昭公忍无可忍,遂发兵攻打季平子。季平子是不会束手就擒的。他躲到高台上,与鲁昭公讨价还价。

季平子说:“君王没有查明我的罪行,就派人用武力讨伐我。我请求到沂水岸边等待君王调查清楚我的罪状。”

鲁昭公不答应。

季平子又说:“那就请求将我囚禁在费邑,等待调查。”费邑是季氏的封地,城高水深,到了他的封地,无异于放虎归山,所以鲁昭公还是不答应。

季平子无奈,提出流亡国外:“请允许我带五辆车子流亡他国。”

按说,季平子只是专权、傲慢、目中无人,他还真没有篡位的想法。剥夺他的权力,甚至让他流亡国外,应该是很好的结果。一来,季平子罪不至死;二来,鲁昭公见好就收,既驱逐季平子,又震慑其他两家,从此收回大权,树立国君权威,是个完美的结局。

所以,昭公身边的大夫子家羁劝昭公接受条件,并提醒昭公,如果逼人太甚,可能会激起季平子党羽的反抗。季平子执政多年,他有自己的党羽和势力。

而且,三桓的另外两家,也不会坐山观虎斗,他们和季平子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如果季平子赢了,鲁昭公将更加威权扫地,他们将更加肆无忌惮,作威作福;而如果季平子死了,他们也将从此风光不再。

所以,现在双方僵持,一方在台上,负隅顽抗,不愿束手就擒;一方在台下,却攻不上去。在这样的僵持中,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子家羁提醒鲁昭公:如果白天不能解决这个事端,等到夜晚来临,很难预料会出现什么情况。

但这个昭公此时还真的较上了劲,与季平子有积怨的郈昭伯也鼓动鲁昭公说:“必杀之!”让鲁昭公一定要杀了季平子。

一时攻不下来,昭公就要找增援。他派郈昭伯去请孟孙氏。此时的孟孙氏的家长就是孟僖子临终嘱咐跟随孔子学礼的仲孙何忌(孟懿子)。他一定知道老师孔子的一贯政治立场,那么,他会和老师一样,站在鲁昭公一边,发兵帮助鲁昭公吗?

这个郈昭伯为什么也这么起劲呢?他可不是出于公义,而是与季平子有私仇。这个仇,说起来可笑。季平子与郈昭伯斗鸡,季平子给鸡穿上护甲,而郈昭伯给鸡装上金属爪子。结果,季平子的鸡败了,他就破口大骂,并强占了郈昭伯的房子。

看看这一帮贵族,平时都玩些什么没名堂的事。

郈昭伯来请孟孙氏,孟孙氏犹豫不决,他拿不定主意,要看看事态发展。

这时候,三桓的另一家叔孙氏那边行动了。

叔孙氏家私家军队的首领叫鬷戾。他问手下的人:“我们怎么办?”

没有人回答。

于是他又问了第二个问题:“我只是一个家臣,只管家好不好,不管国好不好。你们告诉我,有季孙氏和没有季孙氏,哪一种情况对我们叔孙氏家有利?”

部下都说:“没有季孙氏,就没有叔孙氏。”

鬷戾说:“既然这样,我们还不赶紧去救他!”

鬷戾急忙带着自己的军队,赶走了鲁昭公的军队。

孟懿子呢?郈昭伯带着鲁昭公的命令,要他发兵助战,他却在那里磨蹭,并派人登上家里西北角的高墙,观察季孙氏那边的情况。现在,一看叔孙氏已经发动,形势如此明朗,他也把脸一翻,当即杀掉了郈昭伯,与叔孙氏一起都帮季孙氏,共同对付鲁昭公。最后,鲁昭公被打败了。

这一败,就不好收拾了。鲁昭公和季平子撕破了脸,并且弄得你死我活,如何共事呢?

还是那个子家羁,他又出了个主意:“这事弄砸了。只能由身边的大臣来承担罪责,这样才可以保住面子。”

具体怎么办呢?就是鲁昭公把责任推给身边的大臣,就说这次攻击季平子乃是这些大臣劫持鲁昭公干的,让这些大臣带着罪名逃亡国外去。这样,季平子也就不能对鲁昭公怎么样,鲁昭公的位子还可以保住。

但是,鲁昭公说:“这样卸责于人,让他们流离失所,我不忍心啊。还是我自己流亡国外吧。”于是,就自己逃亡齐国。

昭公还是很厚道啊。

当然,昭公也受够了这个窝囊气,这个无权的窝囊国君不当也罢,他宁愿出奔他国。鲁昭公与这个季平子真是不共戴天。

昭公出奔他国,三桓控制了局面,还控制了舆论,把这次大政变的责任全部推给鲁昭公,舆论一致谴责鲁昭公。即使一些本来同情鲁昭公的人,现在也埋怨鲁昭公太鲁莽,以至于不可收拾。

就在这样的大气候下,孔子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说了一句话:

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论语·八佾》)

这是一句为鲁昭公辩护的话,就是说,你们都在说鲁昭公做事莽撞,说鲁昭公怎么样怎么样,你们有没有想到,鲁昭公这样做乃是由于忍无可忍?所以,责任不在鲁昭公,而在于季平子。

对于三桓在这次祭祀过程中的僭越,孔子还有这样的批评:

三家者以《雍》彻,子曰:“‘相维辟公,天子穆穆’,奚取于三家之堂?”(《论语·八佾》)

《雍》是《诗经·周颂》中的一篇。周天子祭祀宗庙的仪式举行完毕后,在撤去祭品收拾礼器的时候,专门唱这首诗。鲁国孟孙、叔孙、季孙三家在祭祀祖先时,也用天子之礼唱着《雍》这篇诗撤下祭品。《雍》诗中“相维辟公,天子穆穆”是什么意思呢?翻译过来,就是各路诸侯来助祭,天子庄严又肃穆。孔子嘲笑三家道:“这两句话,用在三家祭祖的大堂上,有哪一点儿合适呢?哪个是天子呢?哪个是助祭的诸侯呢?不过是一个装模作样的家主,几个小丑一般的家奴罢了!”

这是年轻的孔子不惜牺牲自己未来的政治前途,坚定地站在失败者一边,坚定地反对专断弄权的三桓势力。

孔子对鲁昭公很有感情,因为鲁昭公两次帮助过孔子。

孔子也是个知恩图报之人,圣人也是有常人的感情的。

孔子对鲁昭公的回报,至少有三次。

第一次就是这一次,在鲁昭公和季平子彻底决裂,双方你死我活的时候,孔子坚决站到了失败者鲁昭公一边,给予他道义上和舆论上的支持。这对一个一直受气,最终甚至被赶出国门的鲁昭公来说,是一个极大的精神安慰。

第二次是在鲁昭公死后,季平子嫉恨旧仇,把鲁昭公葬在鲁国国君墓地的南边,用一条大路把鲁昭公的墓和道北的鲁国历代国君墓地分开。

这就等于把鲁昭公逐出了国君的行列。

此时,孔子无权无势,当然无法反对。但是,他把这一切默默记在心里,等到有机会,他一定会为鲁昭公做点事。

后来,孔子做了鲁国的小司空,掌管一切水土工程。此时,季平子也死了,季平子的儿子季孙斯(季桓子)当政,孔子就对季孙斯说:

“当初您的父亲把鲁昭公的墓用一条大路与道北的鲁国历代国君墓分开。这样做,确实是贬低了国君,却不也彰显了自己的不臣之罪吗?这样做,不合乎礼。如果您同意,我就在鲁昭公墓的南边再挖一条沟,把它框进来,与其他国君墓地合为一体。这样可以帮您父亲遮掩他曾经的不臣之罪。”(《孔子家语·相鲁》)

(《孔子家语·相鲁》)

孔子这样说,季孙斯没有不同意的道理。鲁昭公若地下有知,当会感激孔子的吧。

第三次是在陈国,陈司败因为鲁昭公娶了同姓的吴国女子为夫人,就认定鲁昭公不知礼,孔子却坚定地回答:“鲁昭公知礼。”

这就是孔子的温情。

最后鲁昭公在国外流亡了整整七年,先到齐国,后到晋国,最后死在晋国的乾侯。在这七年里,鲁国没有立国君。执政的就是季平子,鲁国的大权全在以季孙氏为代表的三桓手里。

等到鲁昭公死后,“三桓”重新立了国君,却又因为嫉恨鲁昭公而排除了鲁昭公的儿子,立了鲁昭公的兄弟公子宋,即鲁定公。这是后话了。

鲁昭公流亡国外,“其后顷之,鲁乱。孔子适齐”(《孔子世家》)。

孔子也到了齐国。鲁国乱了,不像个样子,所以,孔子离开了鲁国。但他为什么去齐国呢?因为他跟齐国的齐景公和晏婴认识,而且彼此应该印象还不错。

但是,齐国怎么样呢?齐国的这君臣二人,会如何对待孔子呢?

没想到,孔子一进入齐国,就对齐国产生了很不好的印象。这个东方大国,对外虎视眈眈,没想到,对内却比老虎还要厉害。齐国,简直就是虎穴龙潭!而齐国的百姓,几乎就是虎口余生。

在泰山脚下,孔子就碰到了一件事。这件事,促成了一篇文章的诞生。

孔子过泰山侧,有妇人哭于墓者而哀。夫子式而听之,使子路问之曰:“子之哭也,壹似重有忧者。”而曰:“然。昔者吾舅死于虎,吾夫又死焉,今吾子又死焉。”夫子曰:“何为不去也?”曰:“无苛政。”夫子曰:“小子识之,苛政猛于虎也!”(《礼记·檀弓下》)

一家三代都被老虎吃了,却舍不得离开这个“无苛政”的地方。这样的人间惨剧,谁不为之悲伤?

这是孔子进入齐国以后所碰到的第一件事。我们想一想,孔子对齐国的政治会产生什么样的印象?齐国的老百姓宁愿选择与老虎为邻,也不愿意选择齐国的政治,也不愿意选择齐国的君臣,说明什么?说明齐国当时的各级官员、各级官僚比老虎还要可怕。正如后来孟子对梁惠王说的,残暴的统治者,就是“率兽食人”的兽王啊!

从35岁到37岁,孔子在齐国(时间大约在昭公二十五年年底至昭公二十七年春,约一年有半)。在这期间,孔子主要与齐景公和晏子打交道。

孔子一进入齐国,就对齐国“苛政猛于虎”产生了很坏的印象。当他进入齐国上层,了解了齐景公以后,他对这位邻近大国国君的印象就更坏了。

我们先从几件事来看看齐景公是怎样的一个国君。

有一年冬天,下暴雪,三天不停,人民饥寒交迫。齐景公却穿着狐狸腋下的白毛制成的轻暖皮衣,暖洋洋地坐在堂前。看着外面的漫天大雪,他很奇怪:为什么下这样大的雪,却感觉不到天气的寒冷呢?

晏子来了,他对晏子说:“奇怪啊,大雪三天却天气不寒。”

晏子没好气,反问:“天不寒吗?”

齐景公傻笑。

晏子说:“我听说,古代的贤君,饱而知人之饥,温而知人之寒,逸而知人之劳。现在,你不知道呢。”

那你是什么?暴君!(《晏子春秋·内篇谏上》)

晏子是齐景公手下的老臣,所以齐景公对晏子还是很尊重的。

晏子的家住在市场的附近,房子很小,又很嘈杂。齐景公出于对老臣的关心,就跟晏子说:“你的家里房子又很小,又住在市场的附近,那么吵闹,不安静,你搬过来吧,搬到贵族住的地方。”

晏子说:“不行啊,我家里穷,离市场近一点,买菜方便,还能买到便宜菜呢。”

齐景公觉得很好笑,说:“你是齐国的大夫,是国相,不至于要到市场捡便宜菜吧?”

齐景公还跟晏子开玩笑:“你既然家里住得离市场那么近,你对市场行情了解吗?”

晏子说:“我当然了解啊。”

齐景公说:“那你说一说,市场有什么行情啊?”

晏子说:“市场的行情啊,踊贵而屦贱。”

踊是受过刖刑,也就是被砍了脚的人穿的一种特制的鞋子。正常人穿的鞋子叫屦。晏子告诉齐景公,现在齐国的市场是踊很贵,屦很贱。正常人穿的鞋子卖得很便宜,为砍掉脚的人特制的鞋子卖得很贵。

齐景公奇怪,说:“为什么?”

晏子说:“因为现在被砍掉脚的人比有脚的人还多嘛。”

齐景公一听,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我这么残暴吗?”(《韩非子·难二》)

齐景公弄得齐国老百姓都不能穿鞋而穿踊了。那么,他自己穿什么鞋子?齐景公从鲁国请来一个鞋匠,为他特制一双鞋子。这双特制的鞋子非常漂亮,鞋面是用黄金做的,用白银镶边,再缀上珠宝,用美玉装饰鞋头,鞋的长度足有一尺。穿上这样的鞋子就不能走动了。

齐景公觉得这双特制的鞋够派头。在一个冷天的早晨,他穿着这双特制的鞋上朝处理政事。宰相晏婴上朝来了,齐景公想起身去迎接。他站起来却迈不开步子。晏子看到齐景公穿的这双举世无双的鞋子,说:“这双鞋是谁为君侯制作的?”

齐景公说:“一个从鲁国请来的鞋匠。”

晏子说:“他该死!”

齐景公说:“他该奖!”

晏子给齐景公分析鲁国鞋匠有三大罪状:“不知道季节的寒暖变化,不知道脚的承受能力,这是他的第一大罪状;做出这双不伦不类的鞋,使我们的君侯受到天下各国的嘲笑,这是他的第二大罪状;耗费钱财,对国家没有功效,招致老百姓的怨恨,这是他的第三大罪状。臣请求主上立即下令,把他逮捕,交给司法官员按罪论处!”

齐景公觉得鲁国鞋匠制作这双鞋很不容易,坚决不肯治他的罪。

晏子也很坚持自己的态度,坚决不肯放过他。

这个齐景公也有忠厚的一面,他说:“寡人真的不明白他究竟错在哪里,这鞋是寡人让他做的,你要处罚就处罚寡人吧,但请相父饶了那个无辜的鞋匠。”

晏子坚持说:“不可以。我听说,为做善事而使自身受苦的人,他应该受重赏;为做坏事而使自身受苦的人,他的罪恶更重。”

齐景公无话可说了。

晏子命令官员立刻将鲁国的鞋匠逮捕,派人把他押解出境,永远不准他进入齐国境内。

从此,齐景公脱下这双鞋,再也不穿它了。

了解了这些,我们才能理解《孔子世家》里下面的记载:

(齐景公)他日又复问政于孔子,孔子曰:“政在节财。”景公说。

孔子为什么要告诫齐景公节财呢?因为齐景公是个奢靡之人。景公是否如司马迁记载的那样,听了孔子劝他节财的话,“悦”呢?很难说。至少,“悦”了以后,并没有改。

据历史的记载,齐景公“好治宫室,聚狗马,奢侈,厚赋重刑”。他喜欢造很多的宫殿,喜欢装修宫殿,喜欢狗,喜欢马,而且是重刑、厚赋,为什么?喜欢这么多东西要钱,那就给老百姓的赋税加得很重,老百姓不交税怎么办?就厚刑,严刑酷法。

齐景公养了一条狗,狗死了以后他要给它做棺材。古代葬狗,一般是用车盖把狗包起来埋葬,而齐景公竟然用棺材来葬狗。

好在他狗养得不多,可是他养了很多马。齐景公特别喜欢马,《论语》上面记载:“齐景公有马千驷”,千驷就是四千匹马。他的宫中有专门给他养马的人,他的爱马死了还要肢解养马的人。他有一匹特别喜欢的马,交给这个人养,养到最后马死了,齐景公一气之下就要把养马的人杀了,不仅要杀,还要把他肢解掉,够残忍的!行刑队来了,晏子正好碰见,了解到情况后,晏子说:“你们等一下,我来问一下我们伟大的国君,您告诉我,尧和舜的时代,肢解人是从人身体的哪个地方先开始动刀子的?”

齐景公顿时就明白了:尧舜的时候从来都不肢解人,肢解人只是残暴的人才干。

那好,不肢解了,就直接杀。晏子说:“行,不过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杀了,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罪。让我先宣布他三桩罪行再杀他。”

齐景公一听,说:“很好,这样就好。”

晏子就很严肃地宣布这个养马人三桩罪行:第一桩罪,给国君养马没养好。第二桩罪,死掉的是国君最喜欢的马。第三桩罪,让国君因为一匹马而杀人,导致老百姓怨恨国君,诸侯各国笑话国君,让国君成了怨恨和笑话的对象。有此三桩罪,杀。

齐景公一听,忙不迭地说:“赶紧放了,赶紧放了。”(《晏子春秋·内篇谏上》)

可是,这样一个爱马的人,死时,却要让那些马为他殉葬。

现在,我们已经找到了齐景公的殉马坑。景公殉马坑位于齐国故城东北部,今临淄区齐都镇河崖头村。

据专家考证,殉马多数是6-7岁的壮年马,是人为处死后,按照一定的葬式排列而成,马分两行,排列整齐,昂首侧卧,四足蜷曲,呈临战姿态,好像只要听到战鼓擂动就会四蹄腾空。全部殉马当在六百匹以上。

齐景公这是爱马吗?这是爱他自己。

齐景公为政时间极长,长达58年。可是,这位国君越老越怕死,竟然幻想着再活五百年。有一天他和晏子、艾孔、梁丘据,君臣四人在临淄城外的牛山上游玩,齐景公站在山上,看到下面的城池繁华,突然就哭了,说:“城池繁华,人世美好,可是我为什么要死呢?”艾孔和梁丘据一看国君哭,也就假装着哭。

晏子在后面冷笑。

齐景公很生气。对晏子说:“我很伤心才哭,他们两个陪着我哭,你在旁边冷笑,你什么意思啊?”

晏子说:“国君啊,人如果都不死,哪能轮到你呢?世界就是这样,有人坐在这个位子上,然后又有人让出来,他腾出来以后你就来了,他不腾出来哪有你呢?你现在坐上了,你不想腾出来了,你不是不仁吗?所以我为什么笑啊,我今天看到一个不仁的国君,还看到两个阿谀奉承的大臣,我身边有三个可笑的人,我怎么能不笑呢?”(《晏子春秋·内篇谏上》)

孔子在齐国碰到的是这样的国君,他在齐国会不会有所作为?齐国的国君齐景公会不会给孔子机会,让他来从政,让他施展一下他的才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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