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锟:贿选总统遭兵变成囚徒


曹锟:贿选总统遭兵变成囚徒

曹锟

曹锟在近代史上创造了两个至今没有后来者的先例:先是通过贿选当上总统,后又在兵变中被囚。他从下级军官做起,一步步扩大势力,最后成为直系领袖,登上总统宝座。北洋时代的风云变幻,通过曹锟一人就能观其大概了。

曹三傻子的贩布岁月

曹锟生于天津,父亲曹本家是大沽造船厂的工人,虽然穷困,但还是竭尽所能把儿子送进私塾读了几年书。曹锟在曹家五男二女中排行老三,所以被人起了一个“曹三傻子”的绰号。16岁时,父亲想让他学习造船技术,以后子承父业,但他不想吃这个苦,所以干脆就自己“创业”,当起了卖布的小贩。

卖布这个营生是曹锟不得已为之的,所以干起来也不起劲,常在摆摊时喝得酩酊大醉,然后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街上的小孩儿就趁此时去偷他的钱袋。他一觉醒来发现钱没了,也不着急,对人哈哈一笑道:“我喝酒,图一乐耳;别人拿我的钱,也是图一乐耳,何苦再去追拿?”

曹锟这么“大度”地做着生意,赚点小钱就和哥们儿们拿去挥霍,布是卖出去了,本钱却收不回来。日子一长,布庄也就不敢再把布赊给他卖了。

后来,曹锟就当了兵,至于他当兵的原因,有着几种说法。有说是因为爱惹是生非,被曹本家扫地出门;有说是他醉酒调戏了一个当地权势人家的新娘,呆不下去了。

当时,淮军在天津招兵,给了曹锟一条生路。因为憨直的个性,曹锟在军中任劳任怨,被管带郑谦赏识,保荐到天津武备学堂“深造”。毕业后的曹锟投身到袁世凯在小站主持的“新建陆军”,被任命为步军帮带。

后来,曹锟结交了袁世凯叔祖父袁甲三的拜把子兄弟曹克忠,两人一查族谱,竟是同族,曹克忠认曹锟做了族孙。曹锟仗着这层关系和自身的能力,从20岁到45岁,终于在1907年当上第三镇统制(师长),成为北洋大将。

曹锟没有带兵上过战场,但因为待人和气,所以在军中还是有相当威望。有一次,他在巡视时发现一名士兵在哭泣,就停下问:“你怎么了?为什么哭?”

士兵答:“刚接到家信,父亲去世了,自己远在部队,无法回家奔丧。”曹锟一听,当下拍板:“不要哭,给你50块大洋,回家安葬你的父亲,尽完孝道,再回来当兵。”

辛亥革命后,袁世凯因促成清帝退位的功劳,被推为临时大总统。袁世凯为拒绝南下就职,让曹锟率军制造了一场“兵变”,名正言顺地留在北方“维持秩序”。

迅速崛起的直系新领袖

曹锟起初在北洋系中的地位,与王士珍、段祺瑞、冯国璋这“北洋三杰”不可同日而语,就是同王占元、陆建章这些拥兵自雄的督军们相比都大大不如。在第3师师长的位上一坐就是几年隐忍不发。直到1916年,他先上书“请大总统早正帝位”,后率军入川与护国军交战。

中华民国总统变身为中华帝国皇帝,全国上下一片声讨!曹锟在四川息兵停战,坐观成败。袁世凯一死,曹锟就被段祺瑞召回北方,当上直隶督军,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地盘。

北洋系此时分裂为皖系和直系两大集团,前者以段祺瑞为领袖,后者唯冯国璋马首是瞻。曹锟是直隶人,又当着直隶督军,历来被归为直系军阀,其实他的身份相当模糊,在直、皖间左右逢源。

1919年,冯国璋辞世后,曹锟成了直系领袖。

黎元洪在袁世凯死后继任为大总统,段祺瑞任国务总理,不久“府院之争”发生,张勋趁机入京复辟。段祺瑞讨平张勋后,回任国务总理,副总统冯国璋代理总统。

段祺瑞主张选举新国会,但西南各省军阀要求恢复旧国会。原议员南下广州,成立护法军政府,以孙文为大元帅。由此南北分裂。

段祺瑞不顾冯国璋为首的直系反对,一意要以武力实现统一。北洋军一方,以曹锟部下吴佩孚最为骁勇,一举攻下长沙,但湖南督军的位置却被皖系的张敬尧夺去。

吴佩孚遂私自与南方议和,收受广州政府六十万军费,随后自湖南撤防。吴佩孚在汉口发表通电:“顺从民意,主张正义,消除奸恶,促成和平,力争外交,一俟军队运输完毕,即日挥戈北指”——相当于对段祺瑞宣战。

张作霖的奉系也同直系合谋,共同对付皖系。段祺瑞组织定国军,讨伐曹、吴;直、奉方面则通电问罪段氏。吴佩孚指斥段祺瑞是“敌国之忠臣,民国之汉奸”,而自己是“为救国而战,为中华民族而战”。

这场直皖大战仅仅打了三天,皖系即告失败,段祺瑞下野。而胜利的一方,曹锟当上直鲁豫巡阅使兼直隶督军,吴佩孚做了直鲁豫巡阅副使,驻守洛阳。张作霖则在东三省之外,又得了察哈尔、热河的地盘。

北京政府的大总统徐世昌要同时侍奉直奉两家“婆婆”,苦不堪言。但直、奉同掌北京政府不久,矛盾就日益显露出来,在1922年4月爆发第一次直奉战争,奉军战败出关,直系得以独力控制中央政权。由段记安福国会选举产生的徐世昌,早就被吴佩孚视为是非法总统,现在就把他一脚踢开,以恢复法统的名义,迎黎元洪复位。


曹锟:贿选总统遭兵变成囚徒

曹锟

明码标价买总统

直系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曹锟驻天津、其四弟曹锐和直隶省长王承斌驻保定,结成“津保派”,他们希望马上拥曹锟为总统;吴佩孚的“洛阳派”则主张先恢复法统,以黎元洪为过渡,等全国统一了,再由曹锟来做元首。

布贩子出身的曹锟不管三七二十一,急着要尝尝这“黄袍加身”的滋味。吴佩孚虽然不赞同,但也不能公开反对“主公”,所以只好闭口不言。

所谓“天无二日”,曹大帅要当总统,就先要让黎总统把位子给空出来。直系一面效仿当年袁世凯的“公民团”,在天安门举行“国民大会”,要求黎元洪退位让贤。

同时,让冯玉祥和王怀庆带手下到总统府索要军饷。随后,“公民请愿团”、“国民大会代表”向黎宅行进,打出“改造时局”、“总统速即退位”等标语。

此时,黎元洪家负责守卫的军警罢工了,自来水也被掐断了。黎元洪一看北京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1923年6月13日发布电文:“本大总统日前在京不能行使职权,已于本日移津办公。”

黎元洪行前把15颗总统印信交给妻子危文秀,让她带到了东交民巷的法国医院。谁知,黎元洪的火车在天津被王承斌截住,直到他打电话给妻子,交出印信,才得以脱身。

收买议员的工作由众议院议长吴景濂出面,先给议员每人“端午奖金”500元,第二天领节款的议员400余人,没有去领的则派人专程送到议员家中。有明确拒收的,也有收了当路费南下的。

总统选举前,首先要开预备会。会前议员们得到通知,凡是来参加的,都有200元的出席费,如果谁要抱病出席,还会加发医药费。结果还是人数不足,会议流产。到了第二天再开,依旧如此。

吴景濂看到开会无期,就让秘书长郑林皋找人代议员签名,捏报出席人数,好歹是把预备会对付了过去。

为了让曹锟在1923年10月10日国庆节那天当上总统,直系大举砸钱,收买议员,这事想起来容易,干起来却有点难——议员们如何确保投了票后能拿着钱?于是议员们要求先付钱,直系则说“货到付款”。

王承斌没办法,亲自入京协调,最后想了一个“支付宝”的策略:直系先把一笔钱存到外国银行,由双方签字,选后提钱。

收钱办事没问题,但这一票具体值多少钱,还有点莫衷一是。议员们后来又追加了两个条件:第一,票价从5000元升到8000元,且选前要先付5000元;第二,政府马上提案,延长本届国会议员任期。

对于第一点,直系让步,票价升为8000元,先付5000元的“保证金”,但对第二点则以各种借口搪塞,以此要挟议员——如果你们乖乖听话,就能继续在议员的位子上坐下去。

按照《大总统选举法》的规定,选举总统要有三分之二议员到会。当时众议院和参议院有议员870人,三分之二就是580人。留京的议员没有这么多,不只总统没法选,制宪会议也开不成。

10月5日,大总统选举会开始。会场内外军警穿梭,大有当年袁世凯不选出总统不罢休的势头,只是曹锟这回要讨好议员,所以准备了1000份午餐。

原定10点开会,8点半的时候,签到议员还不多,吴景濂就派出180辆汽车到各处接议员。

11点40分,到会议员也只有400多人,吴景濂又让信得过的议员去拉与自己关系好的同僚,以至患病的议员也给拉到了会场。

最后,为了凑够法定人数,直系发出消息,只要到场,不管选谁都可以获得5000元酬谢。

下午1点20分,签到议员593人,投票后曹锟得480票,获选中华民国大总统。孙文有34票,唐继尧18票,吴佩孚、岑春煊各8票等,此外还有“五千元”一票。

以贿选当选中国元首,在中国历史上,这是头一遭,也是至今为止唯一一例。相比于凭借武力夺取宝座的传统做法,毕竟曹锟承认了共和国的选举规则,走了法定程序,以选举来标示自己的合法性。

曹锟的部下王坦说得很不错:“花钱买总统当,比之拿枪逼人选举的人强多了。”有人统计,为了做总统,曹锟总共花了银元1356万。

总统选举后3天,宪法会议三读会召开,制定了中华民国的第一部正式宪法,也就是所谓的“曹锟宪法”。仅从法学角度来看的话,这其实是一部很不错的宪法,它以总统制代替《临时约法》的内阁制,确立了两院制和联邦制,具有先进意义。

这次贿选后还有一个小插曲,浙江籍议员邱瑞彭不肯同流合污,拿着给他的5000元支票,向法院控告负责收买议员的高凌蔚、王承斌等人。但在直系统治的北京城,这个案子最后当然只能是不了了之。

冯玉祥倒戈,

曹锟只当了一年总统

曹锟能当上总统,冯玉祥是一大功臣,但最后论功行赏,吴佩孚当了直鲁豫巡阅使,副使由王承斌兼任,湖北督军萧耀南兼了两湖巡阅使,江苏督军齐燮元做了苏皖赣巡阅使,而冯玉祥没有分得地盘,仅仅被任命了一个陆军巡阅使的空衔。

1924年9月,皖系硕果仅存的卢永祥联合南方国民党和东北奉系,发动对直系的复仇,以致引发第二次直奉战争时,冯玉祥率部倒戈。

10月23日,冯玉祥、胡景翼控制北京。几十个士兵冲入总统府,说要见军需总监曹锐。

曹锐听说冯军要找他,就想出去,曹锟不许:“这是总统官邸,他们怎可在此胡闹。”

曹锟自己走出去,对那些士兵道:“这是总统府,你们为何在此吵闹?如有事可请冯检阅使来。”

领头的班长见总统如此威风,只好敬礼走人。谁知,一会儿工夫,那些人就去而复返:“总司令请四先生到总部去。”“总司令”就是指冯玉祥,他把自己的队伍改组为中华民国国民军,自任总司令。

曹锐这次非要亲自去一趟,他掏出100多元银票,愤然道:“我去,他们想从我身上挤出钱来,休想,一块钱也没有。”

此时,他已偷偷吃了鸦片,所以一到冯军总部,就毒发身亡了。冯玉祥等人之所以发动兵变反直,一大原因就是军饷时常被克扣。

曹锟花了那么多钱,挨了那么多骂,结果只当了一年的总统,非但自己当了囚徒,兄弟也落得横死。

事到如今,冯玉祥说什么,曹大总统就得做什么了,先是通电停战,表示“以期促进和平,与民休息”,又罢免了吴佩孚兼任的各项军职,给了一个“督办青海垦务”的名义,要吴大将军去草原上放牧。

吴佩孚正在前方调兵遣将,忽闻后方兵变,一败涂地。吴佩孚不得已乘船南走,落魄海上。

宁肯喝粥也不当汉奸

1926年初,张作霖粉碎了冯玉祥与郭松龄的联合反奉,国民军退出北京,这位曹三爷才恢复了自由。张学良去探望曹锟,见面就倒地磕头:“三大爷,我给您老赔不是来了。我爸爸说对不起您,我们一定拥护您复位,大总统还是您的。”

曹锟道:“瞎!不能干了,我德薄能鲜,以后国家大事要靠你们青年人了。”

张学良一拍胸脯道:“我爸爸说了,您老尽管复位,做您的大总统,有他老在旁站着,看谁敢说什么。”

曹锟看奉系想帮忙,还真有东山再起的想法,就派人到汉口征求吴佩孚的意见。当时,在反对冯玉祥的旗号下,吴佩孚已然复出与奉系结盟。吴佩孚对曹锟的使者道:“三爷这人你不是不清楚,在前台他是唱不好的,我看还是请他在后台呆呆吧。等我把大局奠定,咱再商量。”

这样一来,复位的事情成了泡影,曹锟只好彻底下野。

1927年,北伐军长驱直入,北洋军阀的统治土崩瓦解。曹锟从此寓居天津。他晚年笃信佛教,早晚焚香、读经,偶尔也看看戏,打上几圈麻将。这个没读过几天书的“曹三傻子”闲来也会写字、画画。

天下不太平,曹锟想平静也平静不下来。日寇侵华后,还想利用他这个北洋元老做傀儡,频频上门游说。四夫人刘氏对丈夫说:“就是每天喝粥,也不要出去给日本人办事。”

曾经的直系大将,后来做伪“华北治安军”司令的齐燮元登门做说客,曹锟不让给他开门。

齐燮元大声对门里面的侍从说:“你知道我是谁吗?”侍从道:“知道,您是齐三爷嘛!可总统确实有病住院了,夫人和孩子们也都睡了。”

齐燮元吃了闭门羹,以后就不好意思再上门了。

伪河北省省长高凌蔚又接踵而至,要拜见老长官。当时,曹锟正躺在炕上抽大烟,一见高凌蔚,把烟枪往地上一摔,吼道:“你给我滚出去!往后不许你登曹家的门!”

高凌蔚吓得一个字也不敢说,灰溜溜地走了。

1938年4月8日,女儿曹士英给曹锟读《大公报》,当这位中国曾经的元首得知台儿庄大捷的消息时,高兴地大声道:“我就不相信,咱们还打不过小日本。”

5月17日,曹锟病重不起,留下遗言:“台儿庄大胜之后,希望国军能乘胜收复失土,余虽不得见,亦可瞑目。”

曹锟逝世后,重庆国民政府追赠其为陆军一级上将,表彰他的“忠诚纯笃,志节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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