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分明笑語長，醒來號痛臥空床，鰥魚豈愛常開眼，為怕深宵出睡鄉。”——啟功

此句是書畫大師啟功為了悼念已經逝去的妻子而撰寫的，名為《痛心篇》，共有二十首，字字誅心，惹人潸然淚下。

過往的婚姻講求“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這也產生了很多包辦婚姻的犧牲品，如郭沫若、張中行的第一任妻子，皆是一生在家守活寡直至逝去——不是自己真心愛的，又如何相伴一生呢？

而啟功卻與眾不同，他非常幸運，在母親安排的婚姻裡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他們相守了四十三年，而啟功卻足足愛了她七十三年，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初次接觸

啟功的家室十分顯赫，

1932年3月5日，又到了祭祀祖先的日子，啟功的母親告訴他，說拜託了一名章姓女子前來一同幫忙，讓他去接應一下。

遠遠望去，啟功看到了打著有油紙傘一位女子站在雨幕中。當時的雨不大，細細的雨絲順著風滑下。啟功看不清女子的樣貌，只覺得自己彷彿置身於畫中。但等到走近一看，啟功卻大失所望。傘下的女子面容十分樸素，甚至渾身還縈繞著不可避免的鄉土氣息，美麗的畫境就這樣被打破。

他將女子接回家中，母親卻告訴他，這是她和姑姑一同為啟功找來的妻子人選。她勤快，又體貼，性格溫婉卻又十分堅強，實在是啟功妻子的不二人選。

啟功自然不願。他從未想過自己的下半生將會與這樣傳統的女子度過，擅長書畫的他內心更是細膩多彩，又怎能與這樣質樸的女人相守一生呢？

但在母親的勸說下，啟功還是接受了這名女子，他們很快便完婚。當時啟功20歲，章寶琛卻已經22歲了，兩人結婚後，啟功不好意思叫她妻子，便以姐姐相稱。

陰差陽錯

當時對章寶琛十分嫌棄的啟功確實沒想到眼前這個看著比他大了不少的女人竟真的會讓自己深深愛上。

過場式的結婚儀式結束後，這個家庭卻迎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章寶琛確實十分賢惠，她將家裡的裡外打點得井井有條。雖然家庭依然十分的貧窮，但是一切卻好像變得不一樣了。

身為文人的啟功自是有一堆一同探討書畫的朋友。每次大家在家中聚會時，性格溫婉的章寶琛總會一言不發的準備好茶水與點心，再默默的退到一旁靜靜的看著啟功與朋友們火熱的探討。

她雖然不懂書畫，卻十分支持啟功的愛好與事業。每月家中的收入十分微薄，但章寶琛總會盡自己的所能，在保障家庭生活條件的情況下，留下錢財來為啟功購買他喜歡的書與不貴的字畫。

除此之外，章寶琛對於啟功的母親和姑姑也十分的孝順。她們兩人身體不好，總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甚至有時氣上心頭，會對章寶琛說一些過分的話。但章寶琛卻如剛開始那般，只是低下頭，一言不發，默默地做著自己該做的事。

人非草木，啟功將一切看在眼裡，記在心上。時間一長，他發現自己再也離不開這個‘土氣’的女人，他發現即便她不懂書畫，自己也卻再無嫌棄之意。

他知道，自己已經愛上了這個大他2歲的妻子。於是，這段陰差陽錯的愛情便就此開始了。

默默付出

不知不覺，兩人已相愛七年。在這七年中，啟功與章寶琛也許沒有一天是轟轟烈烈的，但每日卻儲存著細密的愛意。

有一日，啟功回到家中，發現章寶琛正在反覆縫補著已經破洞無數的襪子。他心中一酸，當下便決定要出去賣自己的字畫。可啟功終究是文人，走到家門卻又遲遲邁不出腳步——讓文人去賣自己的作品，無異於是一種侮辱。

心思細膩的章寶琛將一切都看在眼裡，她雖然沒有文化，卻明白啟功心裡的酸楚。她將啟功手裡的字畫奪了過來，跟他說：“我去賣，你在家中寫字畫便成。”

漸漸的，國內的形勢開始變得敏感起來，啟功發現自己的身邊也開始有了謾罵的聲音。面對這些詆譭，啟功百口莫辯，他憤怒地將自己的作品扔到了火盆之中。這時，章寶琛不顧一切地將手伸進火盆，將他的作品抓了出來。然後啟功聽到她說：“別人說你沒關係，我知道你是好人就夠了。”

英年早逝

令人惋惜的是，兩人相伴四十三年，

在臨走前，她對著啟功說：“你想要我放心，等我走後就找個人照顧你。”啟功回答：“老朽風燭殘年，豈會有人跟？”寶琛笑著說：“我們可以打賭，我自信必贏！”而後，沒過多久，她便離開了人世。

啟功傷心欲絕，在三年後，將自己的字畫都賣了，將一切都捐了出去。自己一個人住在十幾平米的陋室裡，每天粗茶淡飯，過著清貧的生活。他說：“她和我同共苦，卻沒有享受一天的清福。她為我受了一輩子苦，我也要受些苦才好！”

他日日夜夜思念著章寶琛，最終寫下了《痛心篇二十首》，將所有的愛和思念都隱藏在這一字一句之中。在這獨自生活的三十年裡，他終究是沒有再找新的伴侶，懷著思念度過了一生。在臨死之際，他再三強調，告訴親屬們一定要將自己和章寶琛合葬。

2005年，啟功永遠地閉上了眼睛，他得償所願，和章寶琛葬在了一起。

他們一生相守43年，但愛情卻存在了73年。白頭偕老終究不是童話，若靈魂真的有去處，希望他們來生仍是夫妻，只願相伴的時光不要太短，能讓兩人緊緊握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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