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4 每日好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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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好诗 | 说

梁曉明

我走到語言旁邊

我看見炊煙

炊煙是東漢的一個故事

一翻開扉頁它就上岸

波紋打溼了兩岸的語言

我一伸手指

空氣向四方盪開

撞到牆上又向我撞回來

我被車子擠到路邊

腳下正踩著一片枯葉

枯葉咔嚓一聲碎裂腳下

藍天就在眼睛裡拉開

這時我就站在語言的後面

我知道後面往往是牆壁

牆壁上石灰一片潔白

潔白又站在天空的門外

我卻站在潔白的家裡

家裡是前輩混亂的遺產

我站上被風灌滿的陽臺

欄杆正叩擊著空氣的瓦片

空氣從遙遠的樹葉上起來

它趕來與我的手指相見

我把一本書翻到詩歌這一頁

我大聲朗讀:

大海的臉上都是皺紋”

再旁邊一點

就是咖啡館

像一個逗號

點在陽光與青草的中間

頭髮像菊花開在眉毛上

酒杯裡於是升起南山

坐在桌前鋪開稿紙

把語言與菸灰抹到右邊

用一隻簸箕把它們裝走

提起腳一踢垃圾箱的鐵門

哐噹一聲嘩啦啦倒下去

是音樂

不是語言

但是我往後面一站

是語言

而不是音樂。

專 家 點 評

這首詩的難度在於,試圖用一種具象的方位學揭示某種抽象的拓撲學,並把這種難度融入一種舉重若輕的寫作中。稱其難,標題就洩密了,只有一個字,“說”。太初之際,神依靠“說”這項本能,造化蒼生萬物,綿延至今,“說”本然包含著“兌現”“生產”“完成”之意,“說”已經攜帶著以言行事、知行合一的古老基因。“說”到了,便“做”到了,這是詩人的神話學,也是普天下寫作者們甘之如飴的意識形態。還有一點不得不提,“說”,亦乃“語言”“詩”的別稱,不論這首詩寫了什麼,如何寫的,它作為一個獨立個體,一隻小海螺,總藏有歷史上“為詩一辯”的回聲,以最直觀的形式推動了一種本質之音的傳播和迂迴,參與到言說和創造的流動性進程當中。

這首詩用詞語演繹了一個流動性現場,每讀一遍,本來沉寂下去的詩就又活了一次,如同在一幅水墨畫中目睹微風吹皺一池春水,也像詩人用一個詞推動一次多米諾骨牌運動(整個過程是完整流暢的,但個別詩句偶有脫序和卡頓,因為朝向完善是個無止無限的過程)。全詩以這個句子開端——“我走到語言旁邊”——這個領航式的動作,靜悄悄地宣示一個極大的寫作真理。如果“我”暫時地等同於作者的話,那麼作者與語言的關係是怎樣的?有時我們會認為,作者是語言的主人,我手寫我口;有時則相反,認為作者只是語言的代理,語言是法西斯,不是禁止我們說話,而是強迫我們說話(羅蘭·巴特語)。在這裡,“我”和語言的關係,如此明確地被設置為鄰近性的:“我”是語言的近鄰,如同哲學是智慧的近鄰一樣。主奴關係被詩人革新為友誼關係,這不得不說是一種意味深長的翻轉。建立了這樣一種新的心智視野,我們再往後讀,便柳暗花明、別有洞天了。當“我”走到語言旁邊這個象徵性姿態發生之後,某個遠景呈現出成熟的跡象,這情景被詩人想象成某座依山傍水的小屋升起了炊煙,有新的產品/原則即將誕生,“說”也就順理成章地成了“做”。這個豐富的創造性過程,伴隨著一連串隨性而至的輕快步履和閃轉騰挪,詞語的頂真遊戲和喬裝變臉,空間和時間的微觀戲劇,開始了虛實相生的命名、陳述、辨認、調校、內省和抒情,直到語言來到另一位鄰居旁邊,音樂以其昇華的形式,並不停止,而是進入更廣闊的流動命運之中。

特邀點評:張光昕

詩人簡介

梁曉明,中國先鋒詩歌代表詩人。1963年生。1987年創辦中國先鋒詩歌同人詩刊《北迴歸線》。

專家簡介

張光昕,文學博士,青年批評家,現任教於首都師範大學文學院。《新詩評論》(北京)編委,《飛地》叢刊(深圳)編輯,2014年與友人發起北京青年詩會,在漢語詩界推動“橋與門”、“成為同時代人”、“詩歌正義”、“荒蕪之後的風景”等主題系列討論。有學術專著《西北偏北之詩》、《昌耀論》(即出)、詩論集《刺青簡史》、隨筆集《補飲之書》(即出),擔任“當代詩人研究集”分卷主編,與友人合編《在彼此身上創造懸崖——北京青年詩會詩選集》,另主編各類詩歌選本若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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欄目主持:王夫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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