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期我們評論了河北一中學禁止學生露腳踝事件，收到的看法是兩極的。

贊同我們的老師學生，認為我們從時尚和社會權利演進角度反對校方濫用查禁權力漲姿勢；不贊同我們的覺得小題大做、為黑而黑。

有老師留言某高校禁止老師上課穿破洞牛仔褲，要不要繼續跟進，我們團隊也發生了分歧。臭皮匠們認為穿破洞牛仔褲上課的老師畢竟很少，這個話題容易引起爭議。

教書匠還是堅持寫了本期。希望可以以更加平和的態度，來討論禁止老師上課穿破洞牛仔褲的問題焦點何在，以及我們為極少數想上課穿破洞牛仔褲老師爭取權利的理由。

時尚把牛仔褲推進職場，現在又進一步把它推向破洞、毛邊、露腳踝。有些教育管理者就覺得這是難登大雅之堂的奇裝異服了。

其實牛仔褲進入職場正裝穿搭的歷史並不長，它本是美國淘金工人的工作服，帶有強烈的下層勞動人民的原生胎記。

正是五六十年代垮掉的一代、嬉皮士……每一代西方青年反叛運動對它的文化加持，以及時尚業的一步步努力，讓喜愛它的自由不羈特性的上層和知識階層可以大方接受。

但是牛仔褲在某些非常嚴肅正式場合仍然是不禮貌的、隨便的，突兀的。我記得學生時代讀到基辛格說他在美國國務卿任上都是西裝革履，退職回到哈佛講臺馬上換牛仔褲，第一次關於dress code的教育。

有些公司仍然只允許牛仔褲作為週五便裝（casual free）出現。說明校園追求創新、兼容幷蓄的風格使命，使它在職業裝禁忌上更寬容更能接受較自由的著裝。

1. 老師可以穿什麼樣的破洞牛仔褲去上課

一提到破洞牛仔褲，反對者的腦海可能就是那種很誇張的破洞，時尚公眾號和街拍滿是這種圖片。

但是我想真的毫無顧慮把這種誇張破洞穿到課堂的老師恐怕罕見。在講臺上大面積露肉、太多毛邊破須的不清潔感，學生很難有好感。

教書匠上課就穿破洞牛仔褲。我有兩條，類似下圖：一條淺藍小破洞，一條黑色直線破洞，洞洞不多兩個，而且堅決不露肉。

想上課穿破洞牛仔褲的老師多數也是我這樣的選擇吧，年輕學生和大部分同事都能接受。所以問題的關鍵不是穿不穿破洞，而是

得體的尺度在哪兒。

這是時尚本身和穿著者自己就能解決的，何須教育管理者費心勞力！

2. 破洞牛仔褲好看在哪裡

還是有老師不理解破洞牛仔褲美在哪兒，戳幾個洞劃兩道口子幹嘛，這就是盲目追西方時尚。下禁令的教育管理層多半也持這種看法。

破洞的隱喻是“我就是不要規規矩矩”，由此成為反叛、顛覆、流浪的標誌，這也是保守人士反感的地方。

破洞割線在藝術審美上，創造了一種突破常規的sharp感。最善於使用破壞手法的現代藝術流派是達達主義，他們的口號：破壞就是創造。

類似惡搞的破壞手法，消解了正統和乏味，變成了一種二次創造，新的意義和生命誕生了。

杜尚的《L.H.O.O.Q》，"破壞“地給蒙娜麗莎添了幾筆鬍子，就讓達芬奇的宮廷畫變成了後現代風格的達達主義名畫。

美國藝術家Titus Kaphar先複製18、19世紀歐洲和美國的名人肖像畫，再通過破壞的手法，試圖探究被隱藏的歷史真相。

這種藝術手法被時尚界借鑑，通過破、刮、磨等方式去掉部分織物，打破牛仔面料的沉悶厚重，使牛仔服看上去更不羈另類，與西方潮流青年反傳統的精神訴求一拍即合。

▲ 70年代朋克搖滾風格的紐約雷蒙斯樂隊

但是時尚業不僅是藝術家和天才設計師揮灑靈韻的天地，它發展成為現代工業的一個強大部門，必然要接受商業資本和主流文化的規訓。

進入大眾消費領域、快時尚店的“被規訓”的破洞，早已喪失了起源的反叛抗爭的文化意涵，不過是現代人刻板生活無處寄放的驕傲放縱的一點小洩密和抖機靈。

▲ 牛仔褲著名品牌Levi's和J.brand

所以時尚不是今天長明天短都是商家忽悠你，也不是盲目瞎追西方，它是社會文化、大眾心理和藝術手法的集體表徵。

時尚的潮流就是時代的潮流。

3. 為什麼要替極少數上課穿破洞牛仔褲的老師爭取權利

團隊在選題思路發生分歧時，有同學提出想穿破洞牛仔褲休閒的時候穿，工作上班穿更得體的衣服不好嗎。這個想法聽起來不錯。

我們可以想見，即使某些地方不禁止高校老師上課穿破洞牛仔褲，願意穿的老師並不多。

教書匠的同事閨蜜，永遠是九分西褲或半裙配尖頭貓跟鞋，優雅知性，你讓她穿破洞褲她都打死不穿。

大學男老師穿破洞的更少，相比老爹款牛仔褲，貓須磨白可能對他們是更得體的時尚表達。有的男老師更是從不穿牛仔褲。

所以選擇穿或不穿破洞牛仔褲，它是每個人對自己精神氣質和個性的表達和界定。

管理者一刀切的禁穿和同學們的好心建議，看似簡單，卻泯滅了個性表達和特殊場景的可能性。

比如講授現代藝術和繪畫設計的老師，如果身體力行穿破洞牛仔褲甚至洞洞誇張些，學生可能感受更深刻。但有的藝術系男老師他只要一身黑襯衫西褲，就簡潔時髦得很。

你無法揣測現實中的各種可能，那麼最好的辦法就是開放，讓人們去嘗試各種可能，尋找最適合自己的尺度。

2010年，臺南女中學生在各種渠道投訴無門情況下，採取集體脫褲行動抗議校方禁止穿短褲，校長最後的答覆是很人性的：讓學生在不影響觀瞻情況下，自行決定穿長褲或短褲。

這個應該是對待露腳踝、穿短褲短裙、穿破洞牛仔褲……所有教育管理者不理解著裝的正確態度。

一個大學老師，博士畢業中西兼通，連穿衣服的事情都無權做主，高校作為創新的發源地從何談起呢！

一想到沒有損害任何公共利益、時尚得體的穿著都可能被禁止，就莫名地感到恐懼。今天你不露腳踝、你不穿破洞牛仔褲，你可能覺得校方的管理也無傷大雅。

禁止露腳踝、禁止破洞牛仔褲……他們禁止一切看不慣非主流的東西。你不能保證你或你的孩子有一天不變成少數派。

所以我們為上課想穿破洞牛仔褲的老師爭取權利，其實是為我們每個人爭取權利。

這件事有沒有化解之道呢？很簡單。

教育管理者多瞭解一些時尚知識，不要像我們上期說禁止露腳踝的校長自己受惠時尚業變成現代人，卻不理解和矮化醜化“時尚”。

老師學生們掌握更得體的流行時尚穿搭。老師注意講臺上別穿太露肉特別是大腿部位的破洞，學生也別進教室打扮得像丐幫。

大家的審美層次都提高了，還用得著採用粗暴禁止這樣引人反感的管理手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