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9 靈堂裡的槍聲(民間故事)

第一章

縱隊師長遭劫殺

鋤奸英雄領重任

運送二師師長劉成勳的卡車停在了沙家屯子村口上,車內一片狼藉,盡是血跡和屍體,除了縱隊醫院年輕的女軍醫趙瑩趴在方向盤上一動不動,其他人都死了。趙瑩傷得也很重,手術一週後才甦醒過來。然而,醒過來的趙瑩精神狀態差極了,一雙大眼睛裡充滿了恐懼,當她看到縱隊醫院教導員方玲時,禁不住哭出了聲。

東北人民解放軍司令員林彪聽到劉成勳師長被國民黨匪徒劫殺的消息,有些吃不消了,他找來保衛科長沙治桁,命令道:“給你一個月時間,找到這股匪徒,把他們全給我端了。”

一個月時間夠嗎?沙治桁心裡非常清楚,若是找不到線索,莫說一個月,就是一年,恐怕也難消滅敵人。

沙治桁帶著偵察連前去搜尋土匪出沒的黑風口。黑風口上一片荒涼,除了幾隻寒鴉和幾隻野兔,連個人影都看不見。

因為實在沒有線索,沙治桁便打算從這起惡性事件的唯一倖存者趙瑩那裡人手調查。趙瑩所在的縱隊醫院駐紮在沙家屯子,很巧,那地方竟是沙治桁的老家。

沙治桁帶著偵察連來到縱隊司令部,受到了司令員馮天勝和政委洪懷章的熱情接待。

馮天勝一臉懊悔地對沙治桁說:“早知道劉師長會遭此橫禍,我何必要送他去縱隊醫院,我把趙瑩同志留在二師不就得了!”

沙治桁說:“我本來是回家探親的,既然趕上這件事,那你可要批准我有隨意調查的權力。”

馮天勝說:“看沙科長說的,你能調查這樁案子,我老馮高興都來不及呢!”

沙治桁已經兩次聽到趙瑩這個名字了,他在心裡犯嘀咕,特務殺人從來不留痕跡,為什麼卻要留下趙瑩這個活口呢?

沙治桁決定會會這個趙瑩,他聽從馮天勝的安排,將偵察連的人留在了縱隊司令部,只帶著偵察連連長魏少斌隨同他一起回家。他已經離家十年了,家裡有母親、弟弟,還有妻子和兒子。他對自己的妻子很陌生,與妻子相處不過兩次。就是這兩次,醜妻的印象已經根植於他的心田。他不喜歡醜妻,甚至寫了一紙休書想要休掉她,可是看到骨瘦如柴的妻子懷孕的模樣,他又於心不忍。

沙治桁步履沉重地走進沙家屯子。在宗祠附近的村道上,迎面走來一個農村女幹部,看上去大約二十四五歲,齊肩短髮,柳葉眉,高高的鼻子,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很是漂亮。

女幹部看到兩個解放軍幹部走過來,腳步一停,眼睛隨之定在沙治桁身上。

魏少斌提醒沙治桁說:“科長,那個女同志在看你!”

女幹部正是沙治桁的妻子石秀蓮,她聽到魏少斌的話,心猛地一跳,瞬間認出了沙治桁。

“你!你!”她十分激動,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立刻溢出了眼眶。

沙治桁奇怪地打量著石秀蓮。

魏少斌上前一步,禮貌地說:“同志,你知道惠妍嬸子家嗎?我們是回來探親的,這是我們領導,惠妍嬸子的兒子沙治桁。”

石秀蓮臉兒扭曲道:“你還知道回家呀!”隨之“哇”地哭出聲來。

沙治桁和魏少斌一齊愣住。

石秀蓮的哭相讓沙治桁找到了一絲“醜妻”的痕跡,他試探性地問:“你難道是……蓮?”

魏少斌說:“科長,你沒搞錯吧?你不是說嫂子長得很醜嗎?”

石秀蓮止住哭聲,衝著沙治桁發火道:“我醜?沙治桁,你對你的兵說我醜?那你看看,我究竟醜在哪裡?”

沙治桁大喜,一把握住石秀蓮的手說:“呵呵,不醜,不醜!真沒想到,十年不見,我老婆變成大美女了!”

沙治桁在石秀蓮的陪伴下踏進了沙家小院。沙治桁的母親惠妍嬸子看到沙治桁時,激動得差點兒摔倒。沙治桁喊了聲“娘”,一把扶住惠妍嬸子。

惠妍嬸子身體有些抖,她喊了—聲:“蓮兒!”

石秀蓮說:“娘,我在這裡!”

惠妍嬸子興奮地說:“快,快找灩兒。灩兒!灩兒!你爹回來了!”

灩兒是個十歲的少年,長得眉清目秀。他從臥房裡走出來,有些拘束地看著沙治桁。沙治桁也是滿臉驚愕,他不敢相信,兒子竟跟他娘長得一樣高了。

惠妍嬸子說:“灩兒,快叫爹!”

灩兒又看了一眼沙治桁,興許發現沙治桁長了一張和自己小叔一樣的臉,就相信這人確實是他的爹。只是,灩兒不喜歡這個爹,因為爹長得比小叔黑,比小叔壯,卻沒有小叔那種文質彬彬的氣質。

灩兒叫了一聲“娘”,抱住了石秀蓮的腰。

沙治桁將灩兒抱起來,一邊說著“我兒子都長這麼大了”,一邊就來吻灩兒的臉。 灩兒有些惱,用手去推沙治桁長滿胡茬的臉,推得沙治桁開心地大笑起來。

隨後,在縱隊醫院裡,沙治桁見到了土匪劫殺案中唯一的倖存者趙瑩。

只看了一眼,沙治桁就被趙瑩的美色驚住。趙瑩有著一張鴨蛋臉,柳眉鳳目,細細的眼帶與長長的睫毛相得益彰;白皙細膩的皮膚,—頭舒捲的秀髮,低眉垂首間的柔媚,讓人心動不已。沙治桁想,怪不得這個傳奇人物能在當時的北平軍統站裡翻雲覆雨,看來是有原因的! 趙瑩的病床邊還坐著一個穿長衫的小夥子,小夥子見了沙治桁,馬上站起來喊了一聲“哥”。沙治桁這才注意到,小夥子原來是他的弟弟沙治良。

沙治桁驚喜地捶了沙治良一拳,說:“好小子,我說怎麼到處找不到你,原來你鑽到這裡來了。”隨之眉頭一皺,似是在警告沙治良說,“良子,這裡是部隊醫院,沒事還是少來的好。”

沙治良嘟嚷說:“我就是要來嘛。”

石秀蓮瞥了一眼陪同沙治桁進入病房的教導員方玲,與沙治桁耳語道:“良子和趙瑩在談戀愛。”

“啥?”沙治桁嚇了一跳,馬上把目光移向方玲。 方玲表情尷尬,有些生氣地說:“這都是你媳婦做的好事!沙科長,你是野司首長,你說說,咱部隊是不是規定幹部戰士不得在地方找對象?可石村長偏偏撮合你弟弟和趙軍醫談什麼戀愛。如果這種情況不制止,每個幹部戰士都效仿起來,那部隊不就亂套了嗎?”

石秀蓮反擊道:“方玲,你別惡人先告狀,你沒管好你的部下,那是你失職,關我屁事。我家良子又不是找不到對象。”

趙瑩哭著說:“兩位首長別吵了,我今天就申請退伍,離開部隊,這總可以吧!”

方玲說了一聲“你”,氣得瞪起了眼睛。

沙治桁說:“得了,這事往後放一放,我有些事情想向趙瑩同志核實一下,石村長,你和沙治良出去一下。”

石秀蓮瞪了方玲一眼,扯了扯沙治良的衣袖,離開了趙瑩的病房。

沙治桁笑嘻嘻地坐到趙瑩床前的木凳上,風趣地說:“趙瑩同志,你的大名可是如雷貫耳啊,什麼用一把手術刀救下被馬漢三處決的我黨同志,又智鬥馬漢三,營救我黨同志出獄……”

沙治桁說的是趙瑩在國民黨北平軍統站潛伏時的事情。當時,趙瑩的表哥張岱是中共北平經委的委員,因被叛徒出賣被捕入獄,受盡折磨卻不肯變節投敵,軍統北平站站長馬漢三於是打算殺了張岱。這時,備受馬漢三器重的趙瑩挺身而出,她通過結義大哥——北乎軍統站行動隊隊長王伯謙的關係,暗中做手腳,在執行死刑時,將子彈打在張岱的心肺隔膜上,然後她親自為張岱做手術,保住了張岱的命,並在張岱被秘密押送南京的途中,成功地將其營救出來。可以說,趙瑩為張岱付出了一切,同時也是通過營救張岱,她打造了自己的傳奇經歷,成為東北野戰軍幹部戰士傳頌的佳話。

這是表面上的說法,真實情況卻讓趙瑩難以接受。原來,趙瑩和張岱除了是表兄妹,還是一對“娃娃親”戀人。張岱是中共黨員,正是在張岱的影響下,趙瑩才成了共產黨的積極分子,潛入國民黨北平軍統站從事地下工作。營救張岱的整個過程一點兒也不假,然而,就在幾個月前,張岱卻突然說出他和趙瑩都是國民黨軍統情報員的秘密。趙瑩打死也不相信,在國民黨監獄裡寧死下屈的張岱竟是國民黨特務,而且還把她也拉下了水。所以,趙瑩心裡極其厭惡潛伏於北平軍統站的那段經歷,極其厭惡自己救下來的不是什麼共產黨,而是一個國民黨特工。也是因為這個,她與表哥張岱實際上已經反目成仇。

或許是沙治良的緣故,趙瑩在內心突然對沙治桁產生了好感。她甚至想,沙治桁和張岱同樣的年齡,同樣是科長,為什麼她所救的人不是沙治桁?為什麼自己陰差陽錯地變成了國民黨特務?

沙治桁問:“趙瑩同志,出事那天,你們為什麼要走黑風口?”

趙瑩知道,沙治桁的調查開始了。她擦了一把淚,情緒低落地說:“我也不知道。我和李素媛奉命護送劉師長回醫院,路上汽車顛得很兇,把劉師長顛昏了幾次。李素嬡是劉師長的對象,她要求司機把車開慢些,司機說路況就是這樣,要想走好路就上黑風口。這樣,我們的車才改了路線。”

沙治桁說:“黑風口是什麼地方,你事先一點兒都不知道?”

趙瑩說:“我哪裡知道?我到東北還不到一年,以前聽都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按照趙瑩提供的線索,這個可疑人物應該定位到司機頭上。沙治桁在縱隊司令部時,對司機侯佔水進行過調查,此人四十七歲,東北雙陽人,一九四六年為聯軍拉物資時參的軍,早年參加過東北軍,後來在偽滿洲國監獄當司機,再後來給蘇聯紅軍拉過腳,可以說,背景的確很複雜。可是,馮司令對侯佔水的印象不錯,原因是馮司令喜歡聽侯佔水說水滸傳>、三國演義>、《七俠五義》之類的古書。侯佔水也給馮司令開過幾次車,如果他是國民黨特務,有兩次,完全可以除掉馮司令,可他卻把馮司令完好無損地送回了縱隊。侯佔水很顧家,在部隊裡吃穿用度比較節省,每個月都會將有限的津貼寄回家。如果他真的是國民黨特務,那麼只有一種解釋,就是為了錢。從土匪槍殺侯佔水的情況來看,好像土匪的這單生意做得太不值了。

沙治桁在內心反覆斟酌,感覺侯佔水當特務的動機有些自相矛盾。他靜靜地看著趙瑩,試探性地問:“趙瑩同志,按照特務的做法,他們是不留活口的,為什麼偏偏要留你—條命?”

“我也不知道。”趙瑩又哭了,“我中槍之後疼得昏了過去。等我醒來的時候,發現敵人正準備撤離。”

沙治桁問:“他們沒有發現你?”

趙瑩說:“發現了。有個小個子敵人說我還活著,他們就上車扒我的衣裳。一個當官的看我胸部中彈,血往外湧,就制止了他們。”

趙瑩哭得說不下去了。

沙治桁問:“後來呢?”

趙瑩說:“敵人說我活不了,說我漂亮,姦屍都值,那個當官的卻說讓他們積點兒德,別再作孽。”

沙治桁問:“我勘察過現場,警衛班的戰士是在車下與土匪展開戰鬥的,那麼,他們的屍體又是咋上車的呢?”

趙瑩說:“是他們扔到車上的。”

沙治桁驚愕地問:“敵人這麼善良?”

趙瑩說:“我也不知道,我只聽那個當官的說,誰都是爹生娘養的,狼吃狗啃誰都會心疼。”

“好吧,趙瑩同志,祝你早日康復!”沙治桁站起身來與趙瑩握手,還額外補了一句,“趙瑩同志,你長得的確很美!”

趙瑩破涕為笑,說:“謝謝首長!不,謝謝大哥!”

走出縱隊醫院住院部後,沙治桁問魏少斌:“魏連長,趙瑩的話你怎麼看?’

魏少斌不無感慨地說:“九死一生啊,應該是她的傷救了她的命。”

沙治桁說:“是啊,她剛才所說的跟縱隊對她的調查說辭一模一樣,太完美了。”

魏少斌問:“難道你不相信她的話?”

沙治桁說:“不好說。你沒有做過地下工作,不瞭解敵人的殘酷,他們的信條是: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人。”

魏少斌說:“那你的意思,侯佔水不是內奸?”

沙治桁說:“這可能就是趙瑩說辭中的漏洞!打個比方,你要是那個土匪頭子,明知道司機是你的人,還有必要殺他嗎?”

魏少斌說:“可能土匪們覺得侯佔水已經暴露了,沒有留下來的必要。”

沙治桁說:“可趙瑩說,那個土匪頭子的心並不狠,他既然能把趙瑩留下來,為什麼不能將侯佔水帶回他們的組織?對於敵特組織來說,多個人就會多一點兒力量,犯不著把他殺掉啊!”

魏少斌思忖了一下,點頭說:“科長說得有道理,敵人既然能留趙瑩,也的確沒有殺侯佔水的必要。”

沙治桁嘆了口氣,若有所思地走出了縱隊醫院住院部。

第二章

霧裡看花辨真假

有違良心上賊船

對於石秀蓮來說,守了十年的空房,終於見到了自己的男人,真是大喜事。於是,豆油燈下,她坐在炕桌前,對著銅鏡抹起了胭脂,還把齊肩的短髮紮成了髻,梳得油光水滑的。

灩兒睜大眼睛看著石秀蓮,打出生到現在,他一直和母親睡在一個被窩裡。石秀蓮說了一聲“快點兒睡”,就上炕脫衣裳。灩兒以為石秀蓮會像以往那樣鑽他的被窩,沒想到,石秀蓮卻從炕箱裡翻出一件從來不穿的藍旗袍,慢悠悠地穿在了身上。

這時候,沙治桁正和魏少斌坐在沙治良的炕上與沙治良談心。因為沙治桁隱約感到,土匪劫殺案很可能與趙瑩有關。因為馬漢三就是再寵信趙瑩,也不可能因為趙瑩的關係而留死刑犯張岱一命,也不可能對趙瑩百分之百地信任,進而導致趙瑩聯絡共產黨地下組織,將張岱營救出獄。如果這一切不是因為馬漢三的失職,那麼只有一種解釋,就是趙瑩打進軍統之後,已經被馬漢三反吸收,成為馬漢三控制的雙重特工。

沙治桁也清楚,這一切僅僅是他的主觀臆測,所以,當他聽說沙治良和趙瑩戀愛的消息後,也為沙治良感到自豪,也在內心看好趙瑩。他希望趙瑩不是特務,希望趙瑩成為沙家的媳婦,可憑他多年來偵破案件的經驗,他相信他的直覺,這直覺告訴他,他必須制止沙治良與趙瑩的戀愛。

沙治桁看著沙治良的臉,問:“你愛她嗎?”

沙治良說:“愛。”

沙治桁問:“你瞭解她嗎?”

沙治良說:“瞭解。

沙治桁說:“你瞭解她什麼?”

沙治良說:“她的什麼我都瞭解。”

沙治桁穩定了一下情緒,說:“良子,你能不能不和她來往?”

沙治良問:“為啥?”

沙治桁說:“你別問了,聽哥的話沒錯。”

沙治良翻臉說:“我不聽。你,還有你們部隊的那個方教導員都是一丘之貉,生怕趙瑩跟我好後,你們這些團長師長就沒機會了,是吧!”

魏少斌也勸道:“治良,你哥是很關心你的,你不該這樣說他。”

沙治良說:“那我咋樣說他才好?我這個哥,新婚第二天就離家出走,把我嫂子一扔就是十年。你問他,他關心過我嫂子嗎?他不關心,他只關心他自己,要麼就是關心你們部隊上的那些女戰士,現在是不是關心趙瑩了?哥,你關心趙瑩為啥?難道你喜歡她不成?那我嫂子咋辦?她像王寶釧一樣為你守了十年寒窯,一個女人有幾個十年?你就是再花心,也得看看我嫂子,她的美貌快被你踐踏得所剩無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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