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8 女性的唯一價值就在於贏得男性的喜愛?

女性的唯一價值就在於贏得男性的喜愛?

波伏瓦(又譯波伏娃),法國作家、知識分子、存在主義哲學家、政治活動家、女權主義者、社會理論家。著有小說《女客》、《名士風流》等。哲學散文《第二性》是現代女權主義的奠基之作。今天是波伏瓦逝世32週年紀念日,聊聊性別話題。

村上春樹的小說《海邊的卡夫卡》中,有一個與眾不同的人物叫大島,他擁有女性的身體,男性的意識。他對自己如是評述: “身體結構誠然是女性,但我的意識則徹頭徹尾是男性。”大島繼續道,“精神上我是作為一個男性活著的……只是,雖說我是這樣一副打扮,但並不是同性戀者。以性嗜好來說,我喜歡男性。”

關於大島的性徵,村上也曾作出解釋:

大島是個整潔優雅的年輕人的角色,這意味著他的變形必須是內在的——即性、性器官上的。至少在我看來應該是這樣。大島應該是天生純潔的,缺乏任何種類的不純。不知該如何表述才好,不過雌雄同體給我一種強烈的純淨感……我想,只有類似這樣的,才能充當卡夫卡的導師。

是否真的存在一類人,像小說中虛構的大島一樣,既活在性別之中,又在性別之外?

活在性別之中,是說一個人不能脫離他的生理特徵而存在,所謂“食色,性也”,喪失此性,等於喪失了人之為人的一部分;活在性別之外,是說有遠比性別區分更為重要的事情。一個人,首先是人,其次,才是女性或者男性。正是在這一點上,波伏瓦提出了兩個疑問:

是否存在一種叫女性的人?

是否存在一種氣質,叫女性氣質?

第一個疑問,從生物學意義上講,答案是肯定的。可是,這並不影響漫長曆史中無數的反女性主義者們的振振有詞——“女人不是人。”

至今,還有人將女性作為一種不好的標籤貼在“適用”的人身上,例如,當你表達某個觀點時,有人會說:“你這樣想,很正常,因為你是女人”。

這一句話所暗含的意思是:你的觀點很狹隘,甚至是錯的。當一個男性在做事時,略微呈現出猶豫神色,就會被評價為“娘”,“怎麼跟個女人似的”。

很多思想家都對女人抱有成見,比較有代表性的,是邦達在《於裡埃爾的關係》中的斷言:

男人的身體通過自身而具有意義,可以撇開女人的身體不談,而如果不提男性,女人的身體看來就缺乏意義……沒有女人,男人能獨立思想。沒有男人,女人不能獨立思想。

否認了女性身體和思想的獨立,和否認女性的存在區別不大。可悲的是,這種以女性作為第二等人類來貼標籤的做法,不僅是男性的“愛好”,很多女性也願意如此自我評價——“誰讓咱們是女人”,“女人命苦”。

對於第二個疑問——是否存在一種氣質,叫女性氣質?古人今人似乎形成了較為一致的看法。以下,是波伏瓦指出的女性在少女時代常被灌輸的某種思想——

具有女人氣質,就是顯得像殘廢、微不足道、被動、順從。少女不僅要打扮,要修飾,而且要抑制她的自然,代之以她的女性長輩教導她的嫵媚和造作的嬌柔。任何對自身的確認,都減弱她的女性氣質和誘惑力。

她們的母親督促她們不再把男孩看作同伴,不要對他們獻殷勤,而要扮演被動的角色。即使她們想初建友誼和調情,也應該小心避免表現出採取主動;男人不喜歡假小子,也不喜歡女才子、有頭腦的女人;過於大膽、過分有文化、過分聰明、過分有個性,使他們害怕。

上述女性氣質,顯然是為了迎合男性嗜好而做出的定位。認為,女性的唯一價值就在於贏得男性的喜愛,男性所喜愛的,無非是沒有頭腦、沒有才氣、沒有文化、並不聰明的女人。而這,不僅是對女性的狹隘認識,也是對男性的狹隘認識。

女性的唯一價值就在於贏得男性的喜愛?

沈復《浮生六記》中記載其妻陳芸“生而穎慧,學語時,口授《琵琶行》,即能成誦。……一日,於書簏中得《琵琶行》,挨字而認,始識字。刺繡之暇,漸通吟詠,有‘秋侵人影瘦,霜染菊花肥’之句。”沈復年十三歲時,得見所陳芸所作,嘆其才思雋秀,心注不能釋,於是告母曰:‘若為兒擇婦,非淑姊不娶。’”

沈復這般能夠欣賞“非一般”女性的男性,其實為數不在少,但由於長期受女性是男性之隨從(“三從”、“嫁雞隨雞”)的思想的影響,降低了女性對自己的自信心。因此,波伏瓦說,“女人不是天生的,而是後天形成的。”這裡的女人,不是生理上的所指,而是一個經過長期歷史積澱的概念。

女性在歷史中所遭遇的不平等有很多:

沒有婚姻自主權、沒有財產繼承權、沒有離婚權、沒有選舉權、沒有受教育權……

女人所擁有的,是作為男性的附屬品的命運。這樣的情況,在當今世界,雖不常見,但也絕非沒有。

雖然“女人不是人”的說法會受到今人的強烈反對,但處處示弱、時時為男性而活的所謂女性氣質卻會贏得不少人的讚許。這說明,我們已經意識到,女人,作為“人”,與男性並無不同;作為女性,有屬於自己特有的氣質。只是,作為人的女性是獨立的人還是具有依附性的人,擁有的女性氣質又是何種氣質,都要另當別論了。

誰也無法否認自己置身性別之中,正是在性別區分上,很多人有將男女性一較高下的嗜好。他們執著於證明究竟是男人更高一等,還是女人略勝一籌,甚至搬出《聖經》為自己做證。有人認為,男性更高貴,因為夏娃不過是亞當的一根肋骨,因此女性沒有自我,永遠是男性的附庸。反對者卻說,亞當起初只是一個泥團,上帝造出夏娃之後,才有了人類。

波伏瓦認為,以強弱高下衡量兩性並非合適的角度。所以,她談論女性,首先談論的是,應當如何談論女性。

波伏瓦以存在主義視角觀看一個女人的一生。

女性的唯一價值就在於贏得男性的喜愛?

波伏娃和薩特

我們知道,波伏瓦深受存在主義代表人物薩特的影響。薩特認為,人的存在和他的自由沒有區別,自由先於本質,並且使人的本質成為可能。如是便知,女性要想實現自己的本質,必須享有自由。這種享有,從感到焦慮開始。因為,“如果自由是意識的存在,意識則應是對自由的意識。這種對自由的意識採取的形式就是焦慮。”焦慮有面對未來的焦慮,面對過去的焦慮,面對價值的焦慮。當一個女性懷抱著以上焦慮,她就是自由的,她就有實現自己本質的可能。從這一點來講,女性和男性沒什麼不同。只是,女性在以下兩個問題上遇到的麻煩看起來比男性更大:

第一,他人的存在;

第二,我與他人存在的存在關係。

他人的存在,可以作為對象,也可以作為主體。作為對象,意思是他人是被我觀察到的東西;作為主體,意思是我被他人的注視,是他人觀看的對象。正是這後一點,使男性成為女性的主體,女性淪為客體。

她始終將自己作為一個被注視的對象,即我看見自己是因為有人看見我,也就是說,我是透過他者的眼光來認識自我的。這種心理在女性身上體現尤為明顯。

波伏瓦說,“她獻身於男人,並不是因為知道自己低於他,而是因為獻身於男人,才建立起這種自身低下的想法。”“事實上,她並非提高了自身的人的價值,才在男性眼中獲得價值:而是按照男人的夢想去塑造自身,才能獲得價值。”

女性的終極焦慮,無非是我只能作為他者來實現自我,而這,如何可能?

事實上,這不僅是女性面臨的焦慮,男性,也是如此。正是在這一點上,男性女性都一樣,雙方都是主體,也都是客體。而兩性關係不過是彼此的博弈。波伏瓦說:

兩性中上演著肉體與精神、有限性與超越性的相同的戲;兩性都受到時間的侵蝕,被死神所窺伺,對他者都有著同樣本質的需要;他們能夠從他們的自由中獲得同樣的榮耀;如果他們善於體會這種榮耀,他們就不會再受到誘惑去爭奪虛假的特權;他們之間就可能產生友愛。

終於,“他”和“她”能夠沒有區分地融合為“他們”——作為人類的“他們”。他們承認兩性所面臨的相同處境,意味著承認有比性別更為重要的事情。“雙方互相承認是主體,就對方來說卻仍然是他者;他們關係的相互性,不會取消人類分為兩個不同類別而產生的奇蹟:慾望、佔有、愛情、夢想、冒險;那些使我們激動的詞:給予、征服、結合。將保留它們的意義”。

不僅慾望、佔有、愛情、夢想、冒險、給予、征服、結合等詞彙將具有意義,世間一切詞彙都對兩性無差別的具有意義,如果不能以人的姿態立足於世,男性比女性高出一等不過是一種看似強大的自欺。兩性,最應該思考的,不是彼此有何區別,而是如何從同一困境中獨立出來。

在讓自己學著獨立、擁有自由這件事情上,男性和女性面臨相同挑戰。我們要在意的,不是兩性之間的較量,而是如何並肩走向人之所是。從這一意義上講,我們何必言必稱“男性”、“女性”,人,而已矣。

女性的唯一價值就在於贏得男性的喜愛?

《戀愛中的波伏瓦》

[法]伊雷娜·弗蘭 著 徐曉雁 譯

我身上發生了什麼事——可到底是什麼事呢?”1947 年 1 月 26 日凌晨,剛剛抵達美國的“存在主義女王”波伏瓦被夢中一個無聲的聲音驚醒。巡迴演講的奔波即將開始,而讓-保羅·薩特的“偶然愛情”多洛雷斯卻正一點點剪碎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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