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21 巴菲特門徒黃崢:拼多多和淘寶從來都是兩個物種

導語:關於拼多多的諸多疑問,黃崢早已在個人公號裡給出過答案。

巴菲特門徒黃崢:拼多多和淘寶從來都是兩個物種

前沿幾句話:

2015 年,拼多多的前身拼好貨成立,黃崢即將開始深耕電商行業。但很多人不知道,他馬上也要開一個自己的公號了。

黃崢在公號第一篇文章就開門見山,自己不會考慮目標受眾,也沒打算寫別人想看的內容,而是要做一個記錄,便於此後回頭看看自己的變化。

一語成讖。我們現在回過頭來看,拼多多到底在做什麼、打算如何擴張版圖、可能遭遇什麼危機,黃崢已經提前寫進了公號,接下來不過是把它們逐步實現。

只可惜這些文章在此後幾年的閱讀量不過寥寥數千。

其實就初心而言,黃崢的這個舉動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巴菲特的致股東信。恰好,黃崢本人也的確把巴菲特引為對他影響最深刻的陌生人(當然不只是那頓午餐的原因)。

如果你去問大多數言必稱價值投資的人,他們肯定有著和黃崢相同的信仰。但黃崢對巴菲特的體察之深絕對超越了大多數人,他認為巴菲特有一種非常稀缺的特質:純粹。

在黃崢眼裡,巴菲特的“純粹”表現在,他這一生所做的投資都重複著非常簡單的事情:一手是保險,一手是投資;一邊賣的是抗風險能力,收起來的是錢,另一邊則是把錢放進有護城河、能產生複利的果園。

大多數時候,偶像存在的原因是激勵人向其靠近,但是黃崢的這位偶像似乎將他引導到了完全相反的方向。我們甚至可以從這一點出發,回答這樣一個問題:我們從黃崢的個人公號裡讀懂了一個怎樣的拼多多?

Part 1 拼多多是“反資本主義”的一次實踐

黃崢對“保險”的理解很有趣,用他的原話說,“保險是資本主義的極致”。他認為很體現資本主義:“富人”有資本,因此抗風險能力強;“窮人”錢少,抗風險能力弱。於是“窮人”需要向“富人”購買這種抗風險能力。

這無疑是一種非常有價值的產品,但終歸來講,保險進一步促進了財富從窮人向富人的轉移。

而黃崢之所以說它是資本主義的極致,是因為它進一步放大了資本的力量。如果市場是高度有效且不受干擾的,那麼推演下去,富人越富,窮人越窮。

這印證了我們前面所說的,在黃崢眼中,巴菲特最厲害的地方就在於,他把通過賣抗風險能力(即保險)收起來的錢放進了那些有護城河、能產生複利的果園,讓雪球越滾越大。

那麼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後,你猜黃崢的想法會是什麼?像偶像那樣,通過保險和投資賺錢?

恰恰相反,他在公號裡非常坦承地提出一個想法,有沒有能夠倒過來的保險,讓財富分配更均勻一些?存不存在一些機制,能讓窮人也賣一些自己的抗風險能力給富人,從而實現讓週期更短的錢從富人向窮人迴流的循環?

黃崢接下來舉的一個例子已經無限接近於創辦拼多多的初心了。他想,如果有 1000 個人在夏天就想到冬天要買一件某種樣子的羽絨衣,他們寫了聯名訂單給到一個生產廠商,並願意按去年價格出 10% 的訂金。這種情況下,工廠願不願意給他們 30% 的折扣?

很可能願意。因為工廠從這個訂單裡獲得了一種需求的確定性。這種確定性可以轉變為利用生產計劃低谷進行生產的便利,也可以轉化為採購原材料時的篤定。工廠甚至可以把這種確定性進一步賣給上游和配套廠商,以此換取工廠成本的進一步降低。

這不就是工廠用“ 30% 的折扣”向這 1000 個人購買了一份“保證在未來購買這件商品”的保險嗎?

如果我們希望找出拼多多之於淘寶、京東的一個最大的差異點,那麼答案很可能是,他們的供給流通模型完全不一樣。

下面這張圖是淘寶、京東等電商公司通用的商品供給流通模型。供給側是大量的生產廠商和大型商超,他們負責接收並完成訂單。至於怎麼從消費者手中拿到訂單,全憑在流通側真刀真槍地拼刺刀競爭。

巴菲特門徒黃崢:拼多多和淘寶從來都是兩個物種

但是拼多多想做的事情不太一樣,它更為強調(或者說適當驅動)流通側消費者需求的暴露和集中化,這樣一來,才有代表消費者去和供給側談判的底氣。

巴菲特門徒黃崢:拼多多和淘寶從來都是兩個物種

當然,這對於供給側也不完全是壞事,他們雖然部分讓渡了價格,但是卻更清楚地感知到了一定量級的消費者的意願,接下來的談判,只不過是普通人希望給自己未來需求的確定性謀得一個市場化、產品化、貨幣化的價格。

黃崢對這種“窮人”的“保險”理解極為深刻,他相信,每個人(無論窮人和富人)對自己的意願,對於自己在未來某個點的需求和規劃是比其他人要清楚得多的。而且這種個體對自身某個行為的確定性的把握,對滿足需求的供給方一定是有價值的。

因為本質上講,它可以降低組織生產的不確定性,幫助實現資源和資本的更有效配置。

基於這個想法,黃崢猜想資本家、富人是願意向普通人、窮人購買這種反向的保險的。窮人賣出自己的信用,富人、資本家出錢買到了生產資本配置的確定性。

而拼多多,或者說電商這種業務模式,不過是黃崢心中“反資本主義”的一次實踐。

Part 2 拼多多不是社交電商,而是半“計劃經濟”

如果我們認為,黃崢將拼多多這種業務模式視為“反資本主義”的一次實踐,那麼我們不禁要問,為什麼是這種模式,這種模式的緣起是哪裡?

這個問題黃崢也有回答。他在思考“如何把每個人對自己行為的確定性產品化”、“如何讓這種產品標準化”、“如何實現這種確定性的傳遞”、“如何讓這種確定性的傳遞金融產品化、貨幣化”等問題的同時,把目光投向了一個老詞:供給側改革。

黃崢之所以會對這個詞重新思考,是因為他從朋友那裡瞭解到這樣一個事,現在的大規模的批量服裝生產其實是一戰的功勞,因為戰爭引發了快速大規模生產衣服的需求,才有了今天的尺碼標準。就連現在流行的 Burberry 的風衣,當時也是為了軍隊生產的。

這個故事裡有兩個關鍵詞:大規模批量生產、快速大規模的需求。有供有需,也是一次變革,因此這個故事激活了黃崢對供給側改革的思考。

我們接下來直接拋出黃崢的思考結果,他把過去經歷過的供給側變革做了非常有趣的總結:

第一類供給側的變革是滿足了一直存在卻未被完全滿足的需求。比方說人想飛,終於有一天有了飛機滿足了飛的需求,也滿足了人快速越洋出行的需求。這一大類涵蓋了大多數供給側的升級,滿足了人更快、更多、更好、更美的訴求。當一種貪婪被滿足,另一個貪婪又會出現。當然這個貪婪大多數時候被稱為追求。

第二類供給側的變革發源於新的應用場景的出現。比方說出現了世界大戰。在這個新的突發的應用場景下,衣服以及很多其他生活用品被成批量、大規模、標準化的需要,推動了供給側生產組織、管理和交付流通上極大的變革。

第三種供給側的變革源發於前端需求集聚性的變化,或者說是信息收集成本大幅變化引起的。比方說智能手機出現以後收集路線、位置以及打車需求的歸集成本大幅降低,使得人坐車出行可以用 Uber 這樣的共享方式來滿足。

巴菲特門徒黃崢:拼多多和淘寶從來都是兩個物種

黃崢又進一步歸納了一下,他認為,人的大的需求場景更迭是不多的(引起第二類變革的類似戰爭這樣的新場景)。人的現有需求的升級(更多、更快、更好之類的)雖然挺多,但似乎並不是所有的更快、更多都是值得去追求,去鼓勵的。

而第三類變革,通過信息歸集、全鏈路打通,來實現現有需求的更優質、更高效的滿足,則是大有可為,大部分情況下也是值得鼓勵的。

他發現,第三類變革存在著大量的可能性,拿時間和空間的統一去換取整體效率更高、成本更低的解決方案。抽象來講,應該存在一個通過推動需求側更多地採用計劃,以此在供給側打破滯後、實現中小規模批量“定製生產”的半市場經濟的可能。

黃崢給這種可能命名為:用需求側的半“計劃經濟”來推動實現供給側的半“市場經濟”。

他發現,我們原有的線上電子商務,本質上解決了把義烏小商品市場搬到網上的問題,也就是把供給側的信息高度透明化了,加速了各類商販之間的市場競爭。

但是這個進步並不涉及對傳統制造業工廠本身的變革,主體工廠還是依賴於線下商超的批量訂單,按著幾個月甚至半年、一年的週期去排生產計劃。而且,線上競爭越激烈,越市場化,和線下生產計劃的脫節和對比也越厲害。

那存不存在一種模式能改變生產側的滯後性呢?黃崢認為突破點在於需求側。

他的原話是:

假設我們能讓前端消費者多一點耐心及和其他人協調的願望,放棄一部分所見即所得、現在馬上要的衝動,那麼我們就有機會利用人和人推薦、人和人之間關係、興趣的相似點,做人以群分的歸併,把每個人個性化的需求歸集成有一定時間富裕度的計劃性需求。

這種需求的歸集程度也許沒有像沃爾瑪這種半年期的批量訂單那麼大,但也是夠讓工廠一條產線經濟地運轉。這樣我們就有機會把一個大的沃爾瑪訂單拆成50個小的批量訂單,後端的生產也就可以擺脫對沃爾瑪的依賴,改變原有授權產商全量計劃生產的模式,進而由幾十家有生產能力的廠商來市場競爭,這個按各種不同需求歸集的50個批量訂單。

如果能夠這樣做,那麼流通側線上高度市場化和生產側剛性計劃的矛盾也就能緩解。取而代之的是,更多計劃性的需求和更多市場的供給側相融合。前後端信息會更全面的打通,消除需求和生產的錯配,更是幫助我們傳統的生產擺脫對傳統類沃爾瑪商超的依賴,能在需求的差異化批量歸集中找到自身的差異化,實現真正的供給側變革。從剛性走向柔性,從同質走向有差異有特色,從滯後的計劃走向與需求同步的半市場化。

這其實就是在說,如果能利用某個渠道,以某種方式在短時間內引導消費者需求的集中爆發,就可以部分改變生產側的滯後性,實現“把每個人對自己行為的確定性產品化”,創造出一種“反資本主義”的“保險”。

現在我們可以發現,拼多多正是這種解決方案的實踐者,它做到了這樣兩點:

1)需求側計劃更強。拼多多的拼購模式有助於它在短時間內實現對用戶和商品的聚集效應,快速明確訂單信息,從而加強在商品流通側的計劃性。

2)供給側議價能力更強。拼多多的供給側大多都是中小廠家,小批量、多批次的高頻採購可以增強工廠之間的競爭,與淘寶商家的單一供貨模式相比,拼多多具有更強的議價能力。

由此,黃崢從供給側改革中獲得了啟發,找出了“反資本主義”的具體實踐方案,事實上做到了用需求側的半“計劃經濟”來推動實現供給側的半“市場經濟”,而不是大多數人以為的“社交電商”。

Part 3 拼多多的假貨氾濫是一種必然

有了想要實現的目標,有了具體路徑,接下來我們想講第三個問題,在實踐過程中最容易出現什麼障礙,黃崢對此又是否有清晰的認識?

我認為是有的,原因在於,他很早就明白劣幣將驅逐良幣,很早就發明了一個“電影院現象”的新詞。

所謂的“電影院現象”是一種集體自我傷害。想象一下,你在電影院裡看電影,如果前排的人站起來了,你怎麼辦?要不要跟著站起來?你後面的人呢?如果最終大家都站起來了,是不是就把本來可以坐著看的美事,變成了都得站著看的辛苦事?

巴菲特門徒黃崢:拼多多和淘寶從來都是兩個物種

我們很難相信,黃崢會想不到類似的效應將在拼多多這個“電影院”裡真實上映。

自拼多多上市以來,假貨危機愈演愈烈。原先只是有人將這個平臺上價格過低的商品(以及山寨產品)戲稱為“消費降級”,但現在大家都開始質疑,拼多多怎麼就能把商品賣得這麼便宜?單看價格,不是假貨還能是什麼?

關於這些質疑,我們在前面其實已經得出了部分答案,拼多多本身的目標不過是希望藉由消費者讓渡自己對於需求的確定性,以此獲得商品的部分折扣,實現現有需求的更優質、更高效的滿足。

但在具體實踐的過程中,我們不禁想問,如果供給側的商品辜負(甚至是傷害)了大家的美好意願,該怎麼辦?

說實話,我們沒法從黃崢的公號裡找出他思考成熟的解決方案(或者說他目前還沒有一套可行的解決方案)。但是可以分享一些他的想法:

在黃崢看來,改變部分破壞規則者的可商榷方案有兩種,一種是直接大範圍整肅,另一種則是利用渠道。

他很有可能放棄了第一種(或者說這種方案對拼多多很不切實際),直接證據就是他在媒體溝通會上面對假貨質疑時所說的,“打假我們學不了天貓,沒等我們做成天貓,就先成了‘死貓’”。

那麼利用渠道的路是不是走得通?在討論這一點之前,我們先來解釋一下這個解法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你有沒有發現,在商業上,有時候東西貴了反而好賣。

黃崢的原話是:

比方說空調這樣的產品,需要有人安裝,也需要有人推薦,有可能類似小米的互聯網直銷,把價格打到“最低”還不如“格力”給安裝者、渠道以足夠利潤,雖然看起來渠道的做法抬高了商品的價錢,但實踐當中,渠道和服務成本也許是維護某種公共認識最節省的、良性的做法。

這種渠道和服務成本是必須的,它把維護某種秩序的代價體現在的明處,而忽略了這種代價的體系可能會走向“劣幣驅逐良幣”,這種違反經濟學教科書所講的價格供求線原理的現象其實非常非常多。查理.芝格在他的書裡就多次說過,我們在消費品,商用軟件,硬件等領域也很容易找到這樣的例子,這種貴的反而賣的好的現象甚至都有可能是好些領域的主流。

在他看來,既然有部分供應商造假,導致“一粒屎壞了一鍋湯”,那能不能通過讓利渠道的方式,把部分成本擺在明處,從而杜絕掉惡意破壞規則、牟取私利的個體?

看起來似乎可行。但實現起來是真的難。憑什麼這麼說呢?因為黃崢把目光投向了一個暫時很難落地的方向——區塊鏈技術,他只提出了一個現階段基本無法實現的願景:

應該考慮讓這種確定性傳遞的產品化過程去中心化(因為它場景太多,情況太多),並且要能在這種相對去中心化的“確定性產品”生產流通的過程中避免欺詐。不知道區塊鏈是不是適時為這種“反向保險”而生……

這意味著,即便黃崢極有可能在推演拼多多模式的時候已經預料到了問題,但至今為止,他依然束手無策。

Part 4 未來拼多多將何以“平息眾怒”?

對拼多多來說,當下的輿論已經把它逼到了風口浪尖。該如何回應?如何修正系統中已然存在的偏差?

這是本文試圖回答的最後一個問題,我覺得需要回到李志剛對黃崢的那場專訪中去尋找答案。

黃崢不止一次面對過此類問題,幾乎所有對創業者的採訪也一定會涉及:你為什麼要不斷創業?你創業是為了什麼?

我們來看他的原話:

一開始的時候,從小受的教育覺得創業是個不錯的事,所以一開始就想創業,創業一開始就是說想做成一家公司,公司能夠賺錢,同時自己能夠更牛一點,在做拼好貨之前有九、十個月在家休息,對人生的思考也更多一些,就是說人活著,最重要是講我追求自身的幸福,我發現兩個事情對我是帶來深層次的幸福感:

第一個就是很深度的和一幫自己喜歡的小夥伴披荊斬棘創造一個什麼東西,這個過程是對我確實是有幸福感的,一起歡笑流眼淚,一起渡過難關,團隊的感覺,和家庭的感覺是一樣的,這個我覺得我享受這個過程,並且我期待大家能夠有個美滿的未來,這個是一方面。

另外一方面是說,對拼好貨這件事情來講,我是希望能夠做一件跟原來相比社會影響力更大一些,就是說對自己有用,對別人也有用,就是一定程度上能夠促進良幣驅逐劣幣種的發生,以前跟我們同事舉過例子,三聚氰氨為什麼會出現?它其實本質上是一個消費者倒逼的過程,它是劣幣驅逐良幣,就是說因為其實一開始這些奶製品廠一定有很大量不用三聚氰氨,但是那些都死了。

我覺得在整個中國的商業形態裡,不光是中國,世界也一樣,就是它有的循環是劣幣驅逐良幣。我們今天做水果這件事情,我覺得我們是有一點機會,做到是說讓那些不是自然熟的進凍庫的又大量要的這些有劣勢,我們一定程度上是說讓這個果子是自然熟的,用藥少的,或者不用藥的這些,它反而能夠賣出高價。我覺得這是一件有社會價值的事情,就相當於是說我為社會做了貢獻。

希望在拼多多這裡,黃崢能延續自己對於“提供社會價值”的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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