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5 “封城31天,我在武漢當志願者”

“封城31天,我在武漢當志願者”

“封城31天,我在武漢當志願者”

民間力量反應迅速。


1月24日,武漢封城的第二天,杭州民營企業家朱雀就決定拿出10萬元支援前線;而武漢的花花,本著長期從事公益的本能,第一時間開始聯絡分佈在湖北各地的志願者們;大年初一吃過午飯,身在湖北孝感的魯鋒開著一輛皮卡出發了,去仙桃買口罩......


他們都是此次疫情中的民間志願者,從普通熱心市民,到專業的NGO組織和資深義工,在疫情爆發之初,他們的力量迅速集結,成為了官方之外,另一股抗疫的重要力量。


疫情進入攻堅戰,志願者們的工作也開始涉及更加個性化的求助需求,比如食物短缺,艾滋病人的藥物短缺,女性醫護人員需要“安心褲”。


武漢封城已有31天,來自世界各地的民間志願者們,依然沒有停下腳步。


“封城31天,我在武漢當志願者”

從大年初一開始,我去了5次仙桃買口罩


┃口述:魯鋒 孝感資深志願者

┃座標:孝感


到現在為止,我去過五次仙桃,採購口罩。


在元旦前後,看到報道說武漢有不明原因的肺炎,我當時還開玩笑說,不會是SARS又回來了吧。但是很多官方的一些報道,說不怎麼人傳人,後續又沒有看到這個報道,當時就覺得幸好沒什麼大事兒。到了臘月二十六二十七吧,就陡然變嚴重了。


我有一個朋友,之前來過孝感,臘月二十八還是二十九,他突然給我轉賬三千塊錢,說武漢的疫情那麼重,他很觸動,希望我把這個錢用於給一線的醫務人員。


初一一大早有個事兒刺激到了我,早上起來看新聞,說武漢有個醫生感染新冠肺炎走了。因為之前曝出的很多病例都是年紀比較大的。但是就連醫生也走了,那就證明這個病是非常嚴重的,當時眼淚就流出來了,感覺到必須想辦法去買點東西,讓他們(醫生)能夠保護好自己,他們之所以夠感染是因為防護裝備不足嘛。


“封城31天,我在武漢當志願者”

魯鋒和孝感的志願者們


隨後我就到處聯繫,看哪裡有賣防護服、賣口罩的,有朋友說仙桃有幾百個廠都是做這個的,我當時一下都沒有猶豫,趕緊起床。我想到另外一個志願者組織的負責人,他有一個皮卡車,人也蠻熱心的,當時我就給他打電話,說塗會長,我知道哪裡有賣口罩了,我們一起去仙桃買一些,送到醫院去吧。


大年初一吃完午飯,我們就出發了,趕過去的時候心情很激動,就覺得終於可以做點事兒。


當時仙桃的口罩有KN95的,11塊一隻,還有符合歐盟標準的FFP2,也是11塊。我一咬牙,要了500個KN95,500個FFP2,花了11000。一次性的口罩4.5毛一個,我拿了5000,一共兩箱。


我在去仙桃的時候發了朋友圈,很多朋友看到之後,就陸陸續續有朋友給我轉賬。所以後面我陸續又去了四次。大年初二,除了口罩,還採購了一批防護服。大年初三,迅速地把採購的物資分發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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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鋒在運送物資


初四我們又去了一次仙桃,這次採購量很大,光一次性口罩就採購了12萬個,當時是5毛錢一個,一共花了6萬塊錢。我覺得去一次不容易,這次找了一個微型貨車,我們還帶了很多繩子,拖了滿滿的一車,一共60箱,用繩子捆好。


但是後來口罩就越來越難買了,價格也越來越高,我初四拿的5毛錢一個,後來一天一個價,七毛八毛九毛一塊,一塊二、一塊五,所以後期我就主要採購一些防護服。防護服最開始二三十塊錢,我第五次去的時候拿了1000件,漲到了每件56塊。後來仙桃出了文件,嚴格控制口罩和防護服的流出,就都很難買到了。


我們的口罩主要支援到了基層一線,比如鄉鎮衛生院、社區衛生服務中心、社區的工作人員。把這12萬隻口罩迅速送到基層一線去,我想把傳播渠道給切斷了,把防控做好了,醫院的壓力也會小一點。


這次防疫,醫院是治療的最前線,防的最前線就在社區,社區的人需要一戶戶去排查、訪問,居民有些是潛在的病毒攜帶者,萬一傳染給了社區工作人員,工作人員又到處傳播,這就很可怕。當時我們整個算下來有80個社區,每個社區300個口罩、2件防護服,基層衛生院2000—2500個口罩、50件防護服。


還有環衛工人。疾病流行的時候,生活垃圾都是汙染源,但是環衛工人他們避無可避,每天還是要收垃圾,要工作,他們也比較容易受到感染,我們給城區的環衛工人捐了2萬個口罩。


還有一個群體是比較容易被忽略的,就是殯儀館的工作人員。疫情流行起來之後,不斷有死亡病例,這些人最終都要到殯儀館去火化,也是傳染源。孝感殯儀館有十來個人,基本上從臘月二十幾就一直沒有回過家。他們不敢回家,一個是人手不夠,另一個是在崗位上的員工害怕回家之後把病毒帶回去了,所以就一直沒有回家。我們去給他送防護服送口罩的時候,他們都高興的不得了,他說“哎呀你們還記得我們這裡”。


“封城31天,我在武漢當志願者”

基層醫務工作者們收到物資


現在我對接的主要是外地一些捐贈,比如前段時間就有人捐贈了兩噸酒精給我們,我們就分發到了鄉鎮衛生院和一些基層機構。昨天一個群裡看到有人求助,說有一批紙尿褲在孝感,想要送到漢陽的醫院,需要找車。因為一線的醫生護士非常忙,為了節省防護服,他們有的就穿著成人紙尿褲,或者一次性的內褲,頂一天。有志願者發起了一個“了不起的紙尿褲”的項目,後來我就幫忙找車送到了漢陽的醫院。


現在整個城市被封鎖之後,大家生活也會受到一定的影響,除了吃飯的柴米油鹽可能還有一些特殊需求。比如孩子的奶粉,還有一些慢性病的用藥,我們這次還接觸到有艾滋病感染者需要用藥,我們就幫忙把藥送給他們。


還有孤寡老人群體。前幾天我去看望了黃奶奶,黃奶奶馬上就要滿90歲,她的老伴去世了,一個人住。她自己種了一點菜,養了雞,每天騎著自己的三輪車去市場上賣菜、賣雞蛋,我去就叮囑她不要出去了,還跟她約好了今年給她過九十歲。


等這次疫情過去了,我們有一個重要工作是希望告訴大家一些健康的生活習慣和生活方式,以及在困境中,人與人之間應該怎樣建立互助關係。還有很重要的是,這次一些感染者,或者說因為感染去世的人員的家人,他們會受到一些心靈創傷,這種失落感、悲觀絕望,一下子轉不出來,需要我們來幫助他們重新樹立生活的信心。


“封城31天,我在武漢當志願者”

用做企業的方法做公益,最難的是信任問題


┃口述:朱雀 創業者、“保護逆行天使“發起人

┃座標:杭州


我們是一支11個人的小團隊,從第一天就很明確,這是一場15天的補位戰,在政府和大的企業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做一些事情。

大年二十九武漢封城,那兩天我陸續給所有在武漢的朋友發消息,問他們情況怎麼樣。田颯是我在武漢的一個朋友,大年三十我給他發了一個消息,說兄弟你在那邊怎麼樣,他發了十幾條語音過來,帶著哭腔的那種。我很觸動。然後到了半夜,朋友王章偉給我打電話,說想做點事情,我就答應了。


最開始,我跟王章偉、劉雨飛出了幾萬塊錢,確定了我們要做的事情是給武漢捐物資,然後貼了一個支付寶二維碼在朋友圈。我們幾個都是做創業的,身邊認識人也多,很快錢就來了,好多都是三千、五千,第三天就三十幾萬了。後來我們都不要錢,因為用不出去。


“封城31天,我在武漢當志願者”

朱雀


我發了朋友圈說想去做捐助,需要口罩,很快就有人幫我介紹貨源,然後很多其他朋友也陸續加入進來。我們這幫人全是創業的,找資源的能力相對強。

第一天的時候我們遇到了一些問題。這些人我基本上都認識,但他們相互之間不熟悉,又各有各的性格,所以一開始我們其實有很多分歧的。比如來了一批物資,是否要馬上定下來,有人謹慎,有人迫切,大家看法不一樣,就有很多磨合問題。

所以我們在第二天中午晚上緊急開了兩個會,確定了幾件事。


第一,我們確定了幫誰,相當於把公司的定位做好。因為新聞出來後所有物資都往武漢去,第二天開始就有很多武漢周邊的醫院供應不上了,我們就定了主要幫助武漢周邊醫院。

第二,我們要解決幫幾家醫院的問題。我們算了一下錢,大概是30萬,想每一家分配三到四萬,就定了9家醫院。

第三,我們定了提供什麼物資。根據前兩天手上供應鏈的情況,我們發現防護服很難搞到,而口罩、手套、酒精、護目鏡這四樣我們能觸達到,醫院的需求也比較緊急,所以我們就確定提供這四類。

“封城31天,我在武漢當志願者”

醫務工作者們收到了物資


最重要的是我們確定了協作方式。我們分成了幾個小組,比如醫院組、物資組、協調組、財務等,每個小組兩三個人,各有一個牽頭人。明確了基本的業務流程和協作標準,各小組做完了自己的事情就交給下一步的人。

比如,醫院所有的信息都由田颯負責,他會先確定9個醫院,然後跟醫院溝通他們的需求是什麼,包括需求的數量、標準,就跟做市場調研一樣。需求出來之後,物資小組就開始去找物資。對物資我們也有標準,要一手貨源,不要中間商,所有資質要齊全。物資確定之後,王章偉來付錢,付完錢董啟廣對接物流,最後艾草和田颯把後續所有東西跟蹤完成,分工明確,責任到人。

前六天裡,基本上所有人一天只能睡四五個小時,信息太多,一天不看微信能有兩三萬條消息。疫情和供應商情況隨時在變,精神高度緊張,很緊繃。每天眼睛睜開就面臨著100個問題,比如原本答應給的貨不給了,價格說漲就漲,定好的貨運不出去……有很多你覺得在當時無法處理的問題。

“封城31天,我在武漢當志願者”

醫務工作者們收到了物資


到目前為止,我們一共捐贈了醫用乳膠手套 26000雙,日本一次性醫用外科口罩 13750只,醫用84消毒液瓶裝 1440瓶,醫用84消毒液桶裝 7桶(700斤),醫用護目鏡 2000只,印尼一次性醫用外科口罩 210000只。

在這個過程中,我比多數人提早感受到了供給的貧瘠和需求的旺盛。在一場所有人無法置身事外的困境裡,我希望再往前走一步,做點什麼。

我把各個圈子的朋友都問了一遍,沒有口罩的就給他們都寄過去了。從小長大的社區1000個,從小長大的城鎮的醫院5000個,現在所住的小區裡面沒有口罩的鄰居,一個家庭5個,物業的保安和工作人員一個單元100個。以及所有在我公司工作過的員工,不管是新員工、老員工還是離職的員工,沒有口罩的都寄點過去,陸續發出了八百多份,遠處的炮火要看得到,近處的哭聲也要聽得到。


另外一個是,我現在找了幾個做互聯網、做技術的朋友,正在開發一個小工具,計劃做一個“口罩互助團“,順利的話五到七天能上線。

我前兩天寫了一篇文章,分析為什麼現在連老闆也買不到口罩。在朋友圈做了一個調查,發現人對口罩有一個心理安全值,人均是90只,也就是每個人囤90只口罩才會覺得有安全感。但這樣就會造成口罩流通嚴重不足,富的富死,澇的澇死。

有一句話叫““爭搶則不足,分享會有餘”。人人去囤那就永遠不夠的,但是願意把你有的拿出來,口罩的流通性變強了,這個安全值就會從90變成45,變成30、20,能從更大程度上解決口罩問題。

所以我就想做這件事情,讓所有人看見所以人,讓所有人幫助所有人,名字我們也起好了,叫“晴天口罩互助團“,取自一副日本口罩貨架上的書法“沒有雨不會停,也沒有天不會晴”。


“封城31天,我在武漢當志願者”

採訪結束後一週,“晴天口罩互助團”小程序順利上線,截止到23日,1000名註冊用戶,收到274條求助,其中96條被人點對點捐助。如果您想求助或者想捐贈口罩,長按識別上圖即可進入“晴天口罩互助團”。

這次志願活動的整個過程,我覺得最難的地方是信任。

我們十幾個人都在家裡工作,找供應商也是靠人介紹,談好之後沒有合同也沒有淘寶支付寶,沒有中間的任何程序,但是要付全款,有時候一單十幾萬錢就出去了,雖然我們付錢之前做了很多工作,但是依然面臨信任問題。


同樣的,別人把錢捐給我們是一種信任,醫院把他們的物資需求函開給我們、我們把物資找各種各樣的人送出去,都是基於信任。信任的背面是責任,你把信任交給我,捐助者把錢交給我,那我對他就有責任了,我把錢交給供應商,交給物流公司,供應商和物流公司對我就有責任了。


還有一件事情讓我覺得很觸動。我們在談供應商的過程中,有誤會過一個人,她也是以公益的形式在做事,但因為溝通過程中大家獲得的信息是片面的,我們的小夥伴在對接過程中就罵了她,說她是騙子,說“如果你這樣我們可以報警抓你的”。

我們其實也遭受過人家說“如果你這樣我們可以報警抓你的”,同樣的惡意,有人對我們釋放,我們也在對別人釋放,這個事情讓我覺得很可怕。有一句話說,“與惡龍纏鬥過久,自身亦成為惡龍;凝視深淵過久,深淵回以凝視”,在這個過程中,我們積蓄的負能量太大了,一觸即發,我們凝視深淵太久,自己成了深淵,斬了惡龍,自己也成了惡龍。


兩邊的對比,讓我們一瞬間清醒了,希望我們不要因此變成深淵。我們向每一個可能被我們傷害到的人去道歉。

“封城31天,我在武漢當志願者”

朱雀的工作桌


在這個過程中,我們這十一個人,彼此成為背靠背的戰友,我們被傷害了,也獲得了一些新東西,有些人因此走得更近了,信任感更強。

其實我們很多人都沒有見過面,之前每天開會都是音頻會議,有一天大家提議說,要不我們開一下視頻吧,結果開了之後發現大家一個個都蓬頭垢面的,笑著說,還是關了吧關了吧。

我們幾個人已經約好,等疫情結束之後,一定要約在一塊在杭州喝場酒。必須跟戰友見面。


“封城31天,我在武漢當志願者”

把最後一公里打通,讓海外物資進到國內來


┃口述:嚴昌筠 荊門義工聯秘書長

┃座標:荊門


我們荊門義工聯註冊於2006年3月,是湖北省最早註冊的NGO組織。


我們有固定十幾個人,大家都在居家隔離,儘量通過網上平臺來調取資源、對接醫院等等。我們這些草根組織很蕪雜,但是很有生命力,物資收集起來比政府官方途徑更快一些。比如上午我們收到一批貨,下午醫院的同志們有的自己來拖,有的我們直接就送過去了。


國內的物資都被搜空了,市場上也有很多是三無產品,後來我們也籌集不到物資了,就開始主要跟湖北省慈善總會合作。湖北省慈善總會是官方公佈的五個捐贈窗口之一,海內外的物資捐贈基本上是通過湖北省慈善總會的渠道進來的,量很大,發放過程也很複雜、繁瑣。我們志願者組織就是協助將這些物資精準發放到位。


我們建立了一個涵蓋全省17個縣市州的督導網絡,將當地的志願組織負責人組織起來成為督導員,慈善總會的物資往哪個醫院發放,我們把信息告訴醫院,然後跟蹤物流,直到物資精準到位。收集發放圖片,回收簽收單,給捐贈人一個交代,這個“天眼地網”由108名督導員組成。


“封城31天,我在武漢當志願者”

荊門義工聯的志願者們在運送物資


現在能夠在市面上流通的比較合規的物資基本上都是海外的,海外的華人殫精竭慮地去收集、去購買,我們的職責就是把最後一公里打通,讓物資迅速進到國內來。


我們有一個團隊是專門做海外掃貨的遙控網上平臺,有三四十個人,這個團隊都有國際商貿經驗,有物流經驗。他們通過校友會、海外華人的商會組織,動員全球的華人拼命搜貨,然後通過慈善總會的海外捐贈組進關。


非定向的捐贈現在也讓我們督導。非定向的主要是國家級別的捐贈,量是非常大的,幾百萬級、千萬級別的物資,省防控指揮部調撥到各個市州指揮部。我們需要給捐贈者一個回覆、一個交代,就必須要有簽收單,從指揮部、到接收的醫院都需要有。


“封城31天,我在武漢當志願者”

荊門義工聯的志願者們在運送物資


這個量非常大,俄羅斯、泰國、美國的物資我們都要督導。湖北省慈善總會有一套完備的捐贈流轉體系,我們已經成為這個體系關鍵的一環。


為什麼我們樂意做這個事情呢?有些物流公司是點對點送達,只能從海關送到武漢的倉庫,而不是直接抵達捐贈人指定的醫院;還有個原因是捐贈人的一批物資捐贈多個醫院,需要在倉庫分裝,比如俄羅斯來的一單捐贈指定捐到70家醫院。倉庫會給醫院打電話讓他們來取,但有時候確實醫院特別忙,沒有時間來拉,物資就會產生淤堵。


我們志願者就可以協助調配一些物流,來把物資送到醫院去,這樣更快速,大家也有成就感,覺得挺有意義的。


“封城31天,我在武漢當志願者”

一方有難,八方支援


┃口述:花花 “麥田計劃”資深志願者

┃座標:武漢


我本身是武漢人,封城之後,疫情發展得很快,感染的人數非常多,包括我自己的同學、身邊的朋友都有感染病例,發病率非常高。


我有一個同學,在湖北省中醫院做護士長,有一天她就在我們班級群裡說,她接下來要進駐到金銀潭醫院去支援,她是第一批進駐到最嚴重的金銀潭醫院的。1月26、27日的樣子,武漢的一些大型醫院,已經開始物資緊張。


那個時候我們就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了,覺得我們應該去做點什麼,為普通的老百姓,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我們麥田計劃原本是做助學這一塊的志願服務,整個湖北地區包括下面的地市縣都有志願者分佈,還有很多志願者在醫院工作。


志願者們從各個地方反饋,當時不管是武漢市還是湖北省內所有定點收治醫院,都緊缺物資。


麥田計劃全國各地基金會的理事們、監事們、志願者們,都希望能夠儘快找到各種物資發到湖北來,捐錢的捐錢,找物資的找物資。


整體的感受真的是一方有難,八方支援。很多都是企業直接跟我們基金會聯繫,比如藍月亮集團、愛德基金等,都捐贈了很多物資。還有一家深圳企業跟我們對接,他們是生產試劑盒的,因為確診的病人要出院的話,是要經過三次檢驗呈陰性才算是完全康復,所以試劑盒的需求量特別大。


揚中麥田慈善基金會募捐近10萬元,揚中離丹陽比較近,丹陽是全國生產眼鏡的一個基地,他就買了護目鏡,買到之後指定捐贈到李文亮醫生工作的醫院(武漢市中心醫院),一共發貨了32箱。


把物資組織起來之後,我們一般是點對點發到醫院,我們在湖北當地的召集人,領取到物資之後,親自送到醫療機構去,還會繼續往下面一級去發放。現在只要是捐贈給醫院的物資,基本上三天之內可以到。


我們有的志願者是開車的,他就組成了車隊,每天負責接送醫護人員,到現在還堅持在第一線,包括各地來的一些物資,送水、送菜,他們也都會幫忙運送。


武漢人民是樂觀的,他們非常堅強,等這個疫情過去,我們會去緬懷一線的醫護人員,包括類似於李文亮醫生這樣子的人。還有人建議將華南海鮮市場拆除建一個紀念碑,紀念在這次疫情中去世的人。相信經過一段時間,大家能夠從這個陰影裡面走出去。


“封城31天,我在武漢當志願者”

等疫情結束,我想到山裡面走一走


┃口述:梅林 湖北資深義工

┃座標:武漢


我是一名十幾年經驗的義工,這次聯繫了很多義工團隊,尤其是漢江流域的,從陝西漢中到仙桃、孝感等地。


以前各地的義工各自為政,但2016年水災對湖北義工組織是一個轉折點,我們開始有意識地構建跨縣市甚至跨省的義工合作平臺。這一次這個平臺就開始發揮作用了。


23號武漢開始封城之後,大家就開始行動了,先建立了兩個行動群,一個群和北京博能基金會合作,可以對接物資,北京專家還會進行培訓。另外一個是湖北省慈善總會和各地地義工組織建了一個群,也是對接物資和捐贈,我們主要負責國際通關物資到了武漢之後的定點發放。


“封城31天,我在武漢當志願者”

四川雅安等地給襄陽捐贈的蔬菜


一開始的重點就放在了湖北省下面的各個縣市。因為根據汶川地震的經驗,四川受到了比較多的重視,但陝西略陽縣、寧強縣,甘肅文縣這邊其實也是重災區,受到的關注不是很多。


媒體的報道不集中在這裡周邊地區,所以救災物資就會比較少關注到這些地方。我們希望通過民間義這個工途徑,來做一些補充。


義工系統跟官方組織不一樣,因為它不是工作,大家都是義務的,發自內心的。信譽對於民間組織來說是生命線,如果說有什麼捐贈的錢物不能夠給社會一個交代,這個義工組織就完了,之後就沒人會捐給你。


搞公益活動,我每一次最關注的不是做事本身,而是它會給人們的思想觀念帶來什麼變化,以及社會力量的重組、促進官方政策的改變、行政能力提升這些方面。這些屬於軟件的、精神的東西,是我最關心的。


“封城31天,我在武漢當志願者”

四川雅安等地給襄陽捐贈的蔬菜


這次疫情跟以前不一樣的很大一點是,這次是全球的人都在參與。國外對我們的支援,有華人,很多也不是華人,日本寫的“風月同天、山川異域”,其實我們就是一個命運共同體,包括人和自然都是命運共同體。


所以這一次我們要重新理解自己和別人的關係,本地和外地的關係,人和自然的關係。


還有一點感受是,這次是精英和草根的一次結合。比如這次很多高校校友會的人參與支援,然後校友會和基層的人在同一個微信群裡,形成了一種合作關係。可能我在美國、你在哪個鄉鎮,原本對對方的生活都是不熟悉的,通過這次合作加深了對對方的認識,實際上促進了社會的和諧。


魯迅有一句話我特別喜歡,“無窮的遠方,無數的人們,都和我有關。”很多些物資對接的工作是要高度的互信才能完成的,比如說你在微信上加了一個人,這個人說我這邊有兩卡車的物資需要運過來,你那邊直接送過去,大多數情況,對接都是很成功的,這種過程實際上增進了社會的互信。


很悲慘的,身邊有熟人還不止一位,因為這次疫情去世了。有一位徐大鵬,是自然之友武漢團隊的負責人,我跟他有兩面之交,大家都很尊重他。另外一位是長江救援隊的俞老,去年他還給我做過急救培訓。前不久去世的志願者何輝,是我好朋友的前同事。這些跟自己離得比較近的人去世,心理衝擊是很大的。


我整體心態比較平穩,沒有害怕過。等疫情結束,我想到山裡面走一走。我之前長期在秦嶺大巴山這些地方行走,對這些山區很有感情,現在已經有好長時間沒去了,很想再在山裡面走一走,看一看,住一住。


本文封面圖和插圖均由受訪者提供。

應採訪對象要求,文中朱雀、花花、梅林為化名。梅林對本文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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