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城”二十日裡的武漢百步亭

澎湃新聞特約撰稿 張小蓮 記者任霧 實習生藍澤齊

這幾天,江強(化名)明顯感到工作進入“快車道”了。 居委會陸續來了增援的人,“應收盡收”的“死命令”下來,送病人做核酸檢測、收治隔離,前些天最撓頭的這些事,也暢通多了。還有一些新增的疑似病人,但明顯比之前少了,昨天(11日)新增了兩個,一個已經做了核酸,另一個今天安排做核酸。

江強是武漢“百步亭”社區某居委會的工作人員。“百步亭”也許是疫情中最受關注的社區了:曾因舉辦“萬家宴”受到爭議,近日又因某個居委會公佈發熱病人的門棟信息,和一則居民密集排隊的視頻在網上流傳,再次引起關注。

“封城”二十日里的武汉百步亭

疫情爆發以來,武漢市以居委會為單位,開始承擔起組織社區居民共同抗擊疫情的任務。來源:央視新聞

這些爭議,對江強來說,有“提示過風險但未被採用”的無奈;有被放大的傳言;還有理解的錯位。

居委會在相關門棟樓下貼了“發熱門棟”四個字,但沒有公佈具體哪一戶人,江強認為這是為了保護居民隱私權,“比較人性化”。但居民們並不“買賬”,要求公開病例信息。

疫情爆發後,面對繁雜的防疫工作、居民的抱怨和質疑,以及被感染的風險,江強和他的同事們“有太多想要崩潰的瞬間”。有人辭職了,江強還在堅持。

社區的居民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街坊,不是親人,也像一家人。江強理解,因為這個病,大家都慌了,“這個時候你不管他們,不去跟他們解釋,不挨兩句罵,他們沒有渠道(發洩),會更加恐慌。” 有一次,一個居民對他說了聲“謝謝”,整個居委會都沸騰了。他們說不容易啊,“碰到個好人。”江強說,好人嗎?是病人。“她和兒子雙肺‘玻璃狀’,除了安慰,等排隊,我無能為力。”

如今,這種“無力”緩解了不少:方艙醫院和隔離點建成後,陸續收治病人,核酸檢測也在加快,治癒的人越來越多,也會空出新的床位來。

“感染人數慢慢減少,居民的心會慢慢平靜,我們的工作也會越來越好做,要多一點信心吧。“江強說。

以下是他的口述

百步亭社區大約住了15萬-18萬人,大多是本地居民,老人小孩為主。設有一個社區管委會和下面9個居委會,一般一個居委會管一個小區,有的管兩三個小區,一個小區30多棟、50多棟的都有。我所在居委會的在編工作人員有21名,負責四個小區的3000多戶、10000多人。

1月初,我們聽說了肺炎的消息,但起初說“可防可控”,後來又說“不排除有限人傳人”(注:1月15日,武漢市衛健委在官網發佈的疫情知識問答中,首次提到),萬家宴舉辦前三天(1月15日),我們跟居委會領導反映,最好取消萬家宴,但沒成功。

當時我們有點擔心這個“肺炎”,是不是跟甲流一樣會傳染,因為武漢(2019年)12月份流行甲流,很多學校停課,學生在家隔離,我們以為跟甲流差不多,沒想到會死人。

疫情爆發後,到處都在傳那張萬家宴的頭版頭條,拿出來諷刺我們,我們也很無奈。

萬家宴辦了二十年,其實並非指有萬人到場,而是指萬戶家庭提供的菜色。一般主會場坐席三四百人,參觀幾百人,會場外有廟會,場面也不大,人流量幾百,龍燈龍船表演時可達到上千人。每個分會場十幾張桌子,流水席,來來去去三四百人頂天了,九個分會場最多幾千人流量吧。

因為萬家宴、廟會等各類活,我們已經半個多月沒有休息一天了,就指望著春節休息一下,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1月23號(武漢“封城”)開始“8對8”,每天早上8點上班,晚上8點下班,直到現在沒有一天休息。其他社區都是一個班四五個人,一個社區分2-3個班,上一天可以休1-2天。但(管委會要求百步亭防疫工作)必須要跟其他社區不一樣。

“一二三四五六七件事情”

現在我們每天的工作內容有好幾項。

首先是排查,每天早上8點開始,把前一天統計的名單拿出來,每一個發熱的、疑似的、確診的、住院的,全部聯繫一遍,看看有沒有變化,上門的上門,電話的電話,重新再過一遍。然後還要去接醫院派下來的名單,這個名單就是有些人沒跟我們報備,他們自己跑去醫院,我們要重新摸排,如果確定是的話,就做到新增名單裡。還有就是居民每天電話來報備的,全部要做成新增,單獨做一個表格,到底是屬於輕症,還是發燒咳嗽,還是做了CT的疑似,還是做了核酸檢測的確診,全部要過一遍。這是最重要的工作,我們分了5個網格,每個網格有2個人專門做這個事情。

其次,給行動不便的、獨居的高齡老人和殘疾人送菜。我們每個網格(針對這部分特殊居民)都有一個表。每回來了菜,我們就裝成一袋一袋送上去。很多人不滿意啊,說怎麼不給他們送。菜是上面發下來,大箱子上面寫著支援災區,畢竟數量有限,只有困難人群才有,一家人兩斤菜再加兩蘿蔔。有次我給一戶獨居的殘疾居民送菜,他說怎麼只有這麼點,我說還有口罩和消毒水,他說怎麼不多搞一點,我說你是人家的好幾倍了,人家就只有一點菜。

網上流傳的那個排隊領菜的視頻發生地,是我們百步亭社區購物首選的大超市,但它屬於丹水池街道管轄,不歸我們管,我們去問了一下,不是免費髮菜,好像是排隊買肉。

其三,每天有急事要出行的,我們要安排車輛。我這個網格有3個尿毒症患者,要送他們去醫院做透析,還有糖尿病高血壓患者要領藥的,送他們去領藥等等,很多是困難群體。

其四,各方的捐贈物資陸續運來,不通過紅十字會,直接對口社區,讓我們開車去高速路口接,開好多證明。現在不用去高速路口了,這些志願者很厲害,直接送到社區來。

“封城”二十日里的武汉百步亭

2月9日,武漢百步亭社區,一位志願者司機讓一位自行來到發車點的輕症新冠肺炎患者上車後,等待同事告知他目的地。這位患者將被送到市內一處方艙醫院接受隔離治療。中青報·中青網記者李崢苨/攝 其五,物業每天都在消殺,我們對接物業和防疫站,認為有必要的樓棟,我們還要防疫站的專業人員再殺一遍,那些去世的、疑似的、確診的家庭,要去殺毒。去世家庭的消殺,防疫站、社區醫院、居委會三方都要到位,我對接好幾次了。

有一次,另一個網格的居民因新冠肺炎去世,我代替那個網格的女同志過去了,完了之後我們接到投訴,市長熱線的問責,說我們沒有消殺。當我們拿出所有證據、來來回回搞了幾個小時之後,他承認了,他說當時是他一個親戚在家,沒有溝通好,我說你親戚在家(也不能)投訴我三次啊。總之,經常遇到各種“稀奇古怪”的事情。

其六,給需要住院的確診和疑似病例安排床位,要排隊;把確診和疑似病例送往隔離點,也要排隊。住院是一條線,隔離點是一條線,你排到哪個算哪個。

有個社區志願者的老伴排隊排了三四天,沒排到床位,排到了隔離點。他一直在抱怨,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把他送走了,沒有一句表揚,還一肚子委屈。

送去之後,打電話來說他沒帶手機,讓我們去他家拿一下手機。沒消毒,沒辦法,去唄。用個袋子裝著,拿回來消毒。他要我們第一時間送去,我說你現在主要是治病,我們現在人力物力都很緊張,明天有社區幹部要去隔離點,再給你帶過去。好不容易說通了。過一會兒又打電話來,說還要拿充電器。我說你家裡還有一個人,能不能送到社區來?不行。這是第二趟。第三次打電話,讓我們去他姐姐家裡送個口罩,順便拿個什麼東西。他姐姐住另一個網格,八十多歲了。好,也是我去。第四次,家裡的水電氣能不能幫我關一下?我讓物業去,幫他把外面的閘全都關了。 事情還沒完。我下班以後,聽同事說,他又打電話來了,問能不能再把煤氣打開,說不在乎那幾個錢。當時都晚上九點了。同事說現在都下班了,能不能明天再去。他就不依了,開始罵人了,單位副書記把電話搶過來給他做工作,解釋了半天。

我就問一下,你兒子能不能做到這個地步?你得了病我能理解,我們也不需要你理解我們,但是請不要太過分。他老伴是志願者,我們跟她很熟,他家裡還有一個更老的老人,尿失禁,我們每個月都給他家送一箱尿不溼。我真的沒想到,這個家庭會對我們發飆。我好難過。

最後,剩下的人就是接電話捱罵。這兩天很多人都在家關“瘋”了,一點小事就鬧,我們也“瘋”了,給他們解釋各類政策、各種事情。我兩部手機,一個是工作的,一個是私人的,上班12個小時,12小時(電話)沒停過,戴著口罩,(時間長了)受不了,換個人接。我今天(2月4日)把手機都摔了。回家之後吃了個飯,換了部手機,又一直忙到晚上11點多。

為什麼摔手機?不是因為具體某一件事情,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各種事情,兩部電話都接不過來的事情。被居民吵完之後肯定不舒服啊,但是再來一個電話你還得接。

“排隊,排隊”

一千萬人的城市關起來,歷史上都沒發生過。大家都沒有經驗,摸著石頭過河。 很多事情都要靠基層做。老百姓去看病,必須社區開證明。所有車子不能出去,必須社區開證明,但沒有文件明確,社區該開哪些證明,不該開哪些證明。

我碰到幾個,他家裡人要去上班,要給他開證明,就在這兒發飆,我說你讓我怎麼開,內容怎麼寫,什麼抬頭,對應哪個單位,根據哪條法律法規,一切都是空白。

比較撓頭的還是病人的問題。病人必須到社區醫院去驗血,驗了血,社區醫院讓你去看發熱門診,才能去看。到發熱門診怎麼去?公告寫的很清楚,由各區組織專門車輛。但這個“專門車輛”找誰?

經常碰見這樣的情況。居民走三四個小時到醫院,醫院說人太多,看不了,找社區。他又拿著社區醫院的證明去排隊。排了八個小時,才能照CT。拿到CT結果,然後告訴你,等試劑盒。然後又走三四個小時回來。

這是早期的情況。大概1月30號晚上,我們改裝了公安局的車輛來接送病人。但(醫療)壓力太大,人太多。

2月4日,我送了十個人去隔離點,做核酸測試,做完再送回來,因為隔離點早就沒有床位了。

“封城”二十日里的武汉百步亭

針對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患者及疑似病例的心理疏導、患者家屬的後勤服務,也是百步亭社區的重要工作。來源:央視新聞

(截至2月4日)我們居委會沒送走的病例有42個左右,大部分沒有確診,也有做了核酸測試結果顯示陰性的。已經住院的、隔離的、死亡的都不在這個名單裡。通過我們送去隔離的有7個,死亡3個,死亡的都是沒確診的。通過我們送去住院3個,沒有通過我們住院的,我瞭解到的有5個。可能還有一些我們還沒掌握到,隱瞞不報、在家扛的人也有。病得不行了,才打電話過來說發燒多少天了。我說你前兩天怎麼不說呢,他說他怕不是這個病,去了醫院被感染了怎麼辦。

在10號令(編注:2月2日)發佈前兩天,我們就開始送隔離點了。第一天送了三個人,那個酒店離社區不遠,第二天我要打電話問情況,上午打不通,下午電話通了,他們反映說昨晚鬧了一晚上,沒有醫務人員,沒有量體溫,沒有開空調,被子是一層薄薄的紗,三個人發燒了一晚上,第二天家屬給他們送衣服被子。

第二天送了一個,因為這個名額也是報上去排隊,先報先送。第三天就開始分類了,輕症的不送,已確診的重症不能送,疑似的另外送。

以前都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啊,自己去醫院,自己去做CT,自己去做核酸測試。我們這有個87歲的老人,運氣好得不得了,1月29號協和醫院給他做了CT,然後就做了核酸,31號確診。那個申請報告我也看了,“在我處做的核酸檢測為雙陽性,請到指定的社區由社區安排就醫。”我也碰到過單陽性的,雙陽性更厲害一點,就在社區排隊了,排了4天才排到床位。

有些沒排到床位的就一直在抱怨。但我們也沒辦法,只能把他的病情狀況上報,衛健委覺得可以住院才會轉給區,區指揮部轉給街道,然後才到我們社區,我們才會通知你去住院,用專車送你走。這是一個程序。

社區只能上報,上報之後排隊。現在,一個居委會每天能分到一個床位都難。我們副書記每天到處去求人,去吵架,來爭取名額。有個病人安排了四天,她自己去找關係,向街道施壓,才搶到一個床位,安排住院了。只過了短短几分鐘就收到消息,另一個在排隊的病人死在家裡了。副書記當時就崩潰了。凌晨兩點多還在拷問自己,是不是我們把他上報得很嚴重,就會讓他住院?是不是沒有做到最好?

“理解、堅持和信心”

封城那天,我們接到緊急通知,一天之內要把3000多戶全部走訪一遍,家裡有人的,發疫情告知書,沒人的,就貼在門口。每一棟都有樓長跟我們保持聯繫,發現哪家有咳嗽,我們就要上門去問,做登記。

大年初三之前,我們都是自備口罩。初三,管委會下發了一批口罩,我們也給居民分發了一些口罩,主要給發熱家庭,一人2個,後面捐贈的口罩大量地來,我們可以大量地發給居民,一人5個。

初五,防護服、護目鏡也發下來了。防護服是一次性的,我們每天都要穿,一套穿幾天。晚上回來,脫下防護服掛在家門口,用消毒水噴,在外面晾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再穿。

到了初五初六,人數越來越多,我們就沒有主動出擊了,雖然配了防護服和護目鏡,還是很怕。只能等居民給我們打電話報備。還有些人不報備,去往各個醫院,我們會得到各個醫院的反饋情況。針對發熱居民,我們每天打兩次電話,再往上彙總。

不可能再挨家挨戶去敲門了。我們已經倒下兩個了,發燒咳嗽的。請假的兩個,一個是親人已經查出雙肺感染,另一個她老公是志願者,也在做貢獻,家裡還有兩個小孩,她實在顧不過來了。

還有兩個辭職的。那天我記得很清楚,我在警務室那裡找到她們,我說你們網格X棟X單元的某戶要上門咯,要送一些菜、口罩和消毒水,我看你們沒去拿,以為你們不知道,特地給你們拿過來,你們趕緊去。我話一說完,就看見她們都在擦眼淚。我還加了一句很蠢的話,我說這個是發熱病人,領導指定要去的。一說發熱就不行了,這個說頭疼,那個說胸口疼。

其實每天往自己身上噴消毒水,戴著口罩說話說一整天,誰不頭疼?加上精神高度緊張,每天干這幹那,又要去那些危險的地方,晚上還睡不好,早上8點又要來。你說誰受得了?

沒辦法,我們居委會就兩個男的,我說我去吧,你們別哭,這麼多天都挺過來了。

現在我們就剩下15個人。我一點都不怪她們(辭職),都是有家有口的,這麼多天真的是不容易。我們還有位懷孕四個月的同事一直撐著,我跟她說你要是辭職我們真的歡迎。

很多居民每天都碰到他們,大家點頭都認識,經常搞活動做志願者,我們不是親人,但也像是一家人。因為這個病,大家都慌了。如果這個時候你不管他們,不去跟他們解釋,不挨兩句罵,他們沒有渠道(發洩),會更加恐慌。

那天有個居民說:“你給我聯繫了幾天都不能住院不能檢測,我知道要排隊,不怪你,我就是要人安慰一下,我好怕……”我聽到這裡都要哭了,最後她說謝謝你,說了好多次。我說,今天你是第一個謝我的人。全居委會知道後都沸騰了,他們說不容易啊,你碰到個好人。好人嗎?是病人。她和兒子雙肺玻璃狀,除了安慰,等排隊,我無能為力。

“封城”二十日里的武汉百步亭

社區每天都要義務給感染新冠老人送去新鮮蔬菜,並關注老人的健康狀況。(圖文無關)來源:央視新聞

說實話,我早就有過不想幹的時候。我在這裡幹了八年,目前留下來的也基本都是老員工,大家互相打氣,他們還在堅持,我也就再堅持一下。我不是黨員,沒有那麼高的覺悟,就是同事、朋友之間很長時間的感情在裡面。如果我不幹了,難道讓女同志去衝嗎?她們已經衝了,那我再不幹了,她們怎麼辦?她們會更辛苦。 那天在小孩家長群裡遇到一個協和的護士,我還跟她說,我們都是逆行者。她單獨私聊我說:“我考取了心理醫生的牌照,你如果有任何需要的話,請聯繫我。”但我沒時間跟她聊,我說我有需要就聯繫你,她說不客氣。我想大家應該都需要(心理援助),就跟同事說了,他們居然沒反應,我想象中的回答沒有出現,出現的是一片沉默。 剛開始我們沒有口罩,每天晚上回來我們還到處討論。後面物資越來越豐富,防護越來越多,但是人越來越沉悶,太累了,不想說話。

也有很多理解我們的居民。有人在群裡說,你們別逼他們了,他們也很不容易,說我們是“拿著賣白菜的錢,操著賣白粉的心”。還有個長輩給我發了好長一段話,看了真的很感動。

2月4日,區裡下通知,說領導已經開會了,密切接觸者是下一步的工作。1對6,1個病患至少要報6個密切接觸者,疑似的也要1對6,這個數量太大了。

現在的問題是隔離點沒有醫生,國家在不停地增援,我相信過幾天就會好起來。陸續把這些病例都集中起來,把這些密切接觸者都隔離起來,然後火神山、雷神山、方艙醫院慢慢地收治,各個醫院一些人慢慢地痊癒,也會空出一些床位出來。 全部隔離起來,感染人數就會慢慢減少。居民的心也會慢慢平靜,我們的工作也會越來越好做,要多一點信心。

“進入快車道了”

2月7日,我們接到通知要24小時戰備,白天分成兩班,一個是早上8:00到下午2:30,一個是下午2:00到晚上8:00,中間半小時交接,晚上主要是居委會書記、副書記和副主任3個領導值班。

這幾天我們又有兩個人請假。但有個好消息是公務員下沉到居委會工作。這些天陸續有增援,截至2月12日,我們居委會有十來個公務員,每天來報到,給他們安排事情做。

2月8日,區指揮部要求核酸檢測全部停止。第二天又下了死命令,要求當天把所有疑似病人送去檢測核酸,我們通知那十幾個人24小時準備,隨時打電話就要走。

我們和病人從早上8點一直等到晚上12點多,後來送了4個去做核酸再送回來,又送了4個直接去住院,送完最後一個都凌晨兩點多了。

2月10日,送了10個疑似病人去隔離點,現在隔離點也可以做核酸,還要送3個確診的病人去住院。

其中有個人,之前送她去做核酸檢測,做完了送她回來就是不下車,非要送到醫院,死活不肯下來。最後沒辦法,把她送到醫院讓她去排隊,然後掉頭回來接剩下的人去做核酸。耽誤了兩個小時,其他的人在風雨中凍得瑟瑟發抖。

她確診為陽性,我們上門做了三天工作,勸她去隔離,她不去,讓她去住院,她也不去。10號那天,派出所民警、紀委督辦的人都上門勸她,她沒戴口罩,在那“聲嘶力竭”地叫喊。

她剛開始喊的時候,我就把民警肩膀上的執法記錄儀拿下來,退到兩米遠,拍了全景,那簡直口沫橫飛啊。民警距離她一米遠,很剋制地勸她安靜,勸她戴口罩,她就是不戴。

她說隔離點沒有家裡好,方艙醫院會交叉感染,去醫院也不行,她說已經好了,都不發燒了,她說什麼人家去醫院幾天就死了,“去醫院就是要死”。

其實按照傳染病防治法,她這樣是違法的。我們好話說盡,說給你安排最好的酒店,也不行。最後已經到什麼(程度)了,給你提供火神山(的床位),最好的醫院啊。她說跟家人商量一下,商量到最後又不去。晚上12點多,我們終於把她送到酒店去了。

剩下還有一些新增的疑似病人,但明顯比之前少了,昨天(11日)新增了兩個,一個已經做了核酸,另一個今天安排做核酸。現在新增的基本上都是密切接觸者,主要是家屬。我們下一步工作主要就是密切接觸者的排查。

這兩天明顯感覺到,好像一下子進入快車道了,情況都在好轉。

“封城”二十日里的武汉百步亭

百步亭社區工作人員說,疫情爆發以來,社區工作工作量龐大且繁雜,居委會內的工作人員從1月23日以來都沒有休息過。(圖文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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