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据学讲究孤证不取。除正史外,专家是怎样核实某些历史确凿性的?

蓦然回首的日常生活


如何来判断历史上某一件事情的真实性,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可以说,无论是以古代考据的方式,还是以现代学术的方法,甚至是根据一些高科技的影像资料,其实都不足以让某一历史事件称为确凿的。

我们得到的结论,多多少少都会带有个人的倾向性,只能说哪一种说法更为合理,哪种道理更有价值。

为什么正史的记载比较可信?

在新文化运动的时候,梁启超在《新史学》中曾经提出过一个这样的观点:

二十四史非史也,二十四姓之家谱而已。

于是,很多不明真相的群众开始以此为观点,反对封建时代里所有的正史记载。

梁启超虽然学力深厚,但也有很多比较荒唐的观点,究其原因无非就是为了当时的变法而造势,并不一定真的准确。

这种关于二十四史的论断,明显就是刻意扭曲的,当不得真。

那么,为何二十四史作为正史,历来被很多人信服呢?

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些史书大部分都是官修,有一个朝代在背后支持,参与编纂的人都是当时非常著名的学者,搜集到的信息很多都是第一手的资料。

或许有人会问,官方修史,那岂不是要美化自己吗?

这里就需要纠正一点了,二十四史中的绝大部分,都是后来的朝代为前一个朝代修史。

比如:

  • 《后汉书》是南朝人范晔修的;

  • 《三国志》是西晋人陈寿修的;

  • 《晋书》是唐朝人房玄龄修的;

  • 《隋书》是唐朝人魏征修的;

  • 《新唐书》是宋朝人欧阳修等修的;


  • 《元史》是明朝人宋濂等修的;

  • 《明史》是清朝人张廷玉等修的。

从这里就可以看出来,后一个朝代来修前一个朝代的史书,会不会去美化前朝呢?显然是不会的。

那么,他们会丑化前朝吗?

很大程度上,也不会,因为这与“修史”的目的有关。

我国官方“修史”有两个非常重要的目的:

  1. 为前代修史;

  2. 为当代立论。

第一个目的就象征着,上一个时代已经终结了,现在的朝代是合法取代了上一个朝代的结果;

第二个目的是要当代的统治者接受教训,不要走上一个朝代的弯路,导致国灭家亡。

所以,正史的记载中,绝对大多数的信息都是比较客观的。

因为新朝的今人与旧朝的古人早就没有了直接的利害冲突,无论是钦佩还是鄙夷,都不会有任何实质的影响。

毕竟在国家层面上为前代修史,本身就承认了前代政权的合法性,那么对于前代的古人自然是需要有一个正确的认知态度。

正史的编纂上,这些学者也是比较严谨的,因为这是一件流传百世的大业,做得不好就是砸自己的名声,而古人恰恰非常注重身后之名。

像陈寿写《三国志》的时候,对于史料的选择就接近严苛的程度。选录的内容都确保是真实可信的,而那些无法确定真假的资料,不论真假,一概弃置不录。

我们现在看到很多出自《三国志》的一些不靠谱的事,那都是裴松之在做注解的时候,以“注”的形式罗列上去的。裴松之并不对真假做甄别,只是将所有的材料罗列上去,让读者自行选择。

所以,正是因为这种严谨的态度,正史的可信度才有所保障,这是野史做不到的。

信史与野史,这是两个不同的东西

严格意义上的正史除了官修之外,还必须是纪传体通史,这是《史记》开了一个头,历代都延续。

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史书可信度也比较高,但不是纪传体,不能作为正史。

比如孔子所作的《春秋》、司马光所做的《资治通鉴》一类,都属于非正史的信史。

这一类的史书的影响力不下于正史,主要是编纂者的社会威望比较高,自然不会无的放矢。

所以,当正史的记载有模糊之处,可以去对照这些信史的记录,根据不同的版本来推敲,往往也能得出一些比较接近历史真相的结论。

而信史的编纂,很大程度上也是为了表述著述者的个人情绪,但因为学识渊博,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代表整个社会对于历史事件的看法。

比如,孔子作《春秋》的时候,说:

郑伯克段于鄢。

其中的“克”字就隐含着对国君的批评,这就是非常明显的价值判断,可以让后世研究历史的学者对于这段历史的性质有一个参考。

不同于信史,历来还流传着非常多的“野史”,这些内容的可信度就要大打折扣了,但也不是毫无价值。

“野史”的存在很多情况下都是为了猎奇,比如“条亮五事不闻于事者”这种文献,明显就是捏造出来的虚拟故事,后来其中的“空城计”等内容被收在了评书、戏曲、演义之中,正史是不会收录的。

但是,野史之中也同样会有一些比较有参考意义的记载,但其目的不是纪史,而是记事。

这有很大的差别,作者只是讲述了他所遇到的一件事情而已,其结论是后来的学者根据这样的案例推断出来的。

也就是在客观上有所反映,并不代表其自身具有历史价值。

比如,明末清初之际,很多明朝遗民,尤其是一些社会名士有不同的命运和选择。像田间等选择隐遁,像钱谦益、吴伟业等人选择出仕新朝,像叶绍袁等人就选择了逃禅避难。

那么,这些选择很多情况下都是对立的,比如选择做明朝遗民的人自然会对选择做清朝臣子的文人感觉不耻,双方经常骂战。

但是根据很多文人的交游信件、日注等等记载,双方其实只是表面骂得凶,其实生活中经常互相拜访,关系不错。

这就说明,两股势力的对立,其实只是时代和历史的要求而已,并不是真实的情况。

这些信息在正史中是不能著录的,野史填补了这一空白,让我们对当时的历史真相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但是,话又说回来,这就是一个“概率”问题。

野史的可信度是远远不及正史的。不相信有极多依据的正史,难道还要去信一些毫无根据的野史吗?

孤证的择取与现代验证的方法

考据学在清代乾隆、嘉庆年间比较盛行,被称为“乾嘉学派”,客观上是因为文字狱的兴盛所致,让这些文人不得不去在“故纸堆”中消磨热情,不敢随意讲话。

这就促进了考据学的兴盛,对历史上流传的典籍进行了繁复却高质量的梳理。如今的学者不论是否采用这一学派的方法,但都或多或少受过这一学派的恩惠。

在考据中,有一个常识,就是“孤证不取”。

也就是说,如果一件事情,只记载在某一处,而没有相关内容进行佐证,那就属于“孤证”,并不能作为证据。

我们举一个大家都熟知的案例——《西游记》的作者。

或许很多人会讲,《西游记》的作者不就是吴承恩吗?这还有什么怀疑的?

但是,我们现在所认为的“吴承恩作《西游记》”,只是一个暂时的说法,并不能得到很好的证实。

《西游记》流传至今最早的版本是明万历年间的金陵世德堂本,这时候的只有一个“华阳洞天主人”的勘校者,作者明确表示是“无名氏”。

直到清代康熙年间,汪澹漪假托虞集给这部书作序,才提出来《西游记》的作者是长春真人丘处机,因为他确实也写过一部《长春真人西游记》。

所以清代刊行的《西游记》,作者的署名是丘处机。

后来因为丘处机的这部作品被人从苏州玄妙观发现了,是一部游记,所以“丘著说”被质疑。

直到新文化运动时期,鲁迅等人提出来,“吴承恩作《西游记》”的说法,所依据的就是两朝《淮安府志》在吴承恩的名目下收录了《西游记》一书。

这就属于“孤证”!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文献、实物证明,吴承恩所做的这部《西游记》是一本小说。

然而,根据方志编纂的传统,小说并不会收录在方志之中;更是有人发现,清初黄虞稷编纂的目录学著作《千顷堂书目》中,明确地将吴承恩的这部《西游记》列入了“舆地类”。

这就表明,《淮安府志》中记录的吴承恩《西游记》很可能和丘处机的作品是一样的性质,都属于游记。

但是,我们目前并没有像《长春真人西游记》那样,发现吴承恩的作品到底是什么样子,这个问题不能证实,也不能证伪。

为了方便宣传,就暂时地将《西游记》的著作权判给了吴承恩。

但要知道,这个结论的得出,是属于可信度不高的“孤证”,随时都有可能被推翻。

到了近现代,学术思想和研究方法和世界逐渐接轨,王国维就提出了“二重证据法”:

吾辈生于今日,幸于纸上之材料外,更得地下之新材料。由此种材料,我辈固得据以补正纸上之材料,亦得证明古书之某部分全为实录,即百家不雅训之言亦不无表示一面之事实。此二重证据法惟在今日始得为之。

简单来说,就是纸上的文献记载需要与发掘的考古实物互相印证,得出的结论才更为可靠。

这是一种非常科学的研究方法,直到现在依然被采用,甚至有人在此基础上提出了“三重证据法”、“四重证据法”等等方式。

但是,无论是什么样的方法,都只能是让人们对历史的研究更进一步,对历史的解释更具有合理性,并不能完全地还原历史真相。

这就是所谓的“时代性”。

我们常说,不能以今天的思维方式去看古人的行事,因为古人所处的时代有“历史局限性”,就像我们知道地球是椭圆形的,这是建立在我们真切地看到了地球全貌的基础上,但并不能以此来批判古人“天圆地方”的愚昧。

同样的道理,我们今天所处的时代也要受到“时代性”的历史局限,我们不能很好地体会到古人的所思所想,所以就很难从第一角度来对历史事件进行还原和评判。

所以我们说,核实历史的“确凿性”,这是不可能做到的。真正的价值就是如古人一样,如何“为当代立论”。

唯有见诸往,方知其来者。


未来在黑夜隐匿,于此静待晓光。我是待晓儿,专注于文化的科普与解读,欢迎关注与交流。

待晓儿


1、确实,孤证不取。不仅在考据学,在其他领域也是如此。

2、通过多种类型的史料对比。不同的时代有不同的史料群,关于此点,你可以去看史料学的内容。简单说主要有出土史料(简牍、碑刻、墓志)、文人笔记、小说有时候也能成为史料。

3、再就是通过多种史料的对比。

4、若要再深入,可去看看训诂学的内容。

5、再次就要注意版本学、目录学、年代学、历史地理学的内容。

若有疑问,请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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