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詩鑑賞大辭典1020卷》全文閱讀(284——321卷)

簡介:《唐詩鑑賞大辭典》收錄唐代188位詩人921首詩作,明確以初唐、盛唐、中唐、晚唐為界分四編;正文1460頁,2800千字。

《唐詩鑑賞大辭典1020卷》全文閱讀(284——321卷)

目錄:卷283小長干曲 王翰-涼州詞 張旭-桃花溪

山中留客

戎昱-移家別湖上亭

詠史

桂州臘夜

高適-燕歌行

人日寄杜二拾遺

封丘作

別韋參軍

賦得還山吟送沈四山人

營州歌

別董大二首(其一)

塞上聽吹笛

聽張立本女吟

除夜作

儲光羲-釣魚灣

江南曲四首(其三)

張謂-同王徵君湘中有懷

題長安壁主人

早梅

萬楚-五日觀妓

劉長卿-逢雪宿芙蓉山主人

聽彈琴

送靈澈上人

穆陵關北逢人歸漁陽

餘干旅舍

餞別王十一南遊

重送裴郎中貶吉州

酬李穆見寄

長沙過賈誼宅

登餘干古縣城

送嚴士元

寄校書七兄

◎杜甫望嶽

題張氏隱居二首(其二)

卷320房兵曹胡馬

卷321畫鷹

小長干曲

崔國輔

月暗送湖風,相尋路不通。

菱歌唱不徹,知在此塘中。

小長幹,屬長幹裡,遺址在今南京市南,靠近長江邊。長干曲,樂府雜曲歌辭名,內容多寫長幹裡一帶江邊女子的生活和情趣。崔國輔的《小長干曲》內容也如此。

這首詩風格清新,語言曉暢,於平淡自然中見含蓄委婉,很耐人尋味。

這是一首情歌。但作者沒有從相見、歡聚、別離等處落筆,而是緊扣江南水鄉的特點,抓住特定時間、地點、條件,自然而風趣地表現一位青年男子對一位採菱姑娘的愛慕和追求。

王翰-涼州詞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邊地荒寒艱苦的環境,緊張動盪的征戍生活,使得邊塞將士很難得到一次歡聚的酒宴。有幸遇到那麼一次,那激昂興奮的情緒,那開懷痛飲、一醉方休的場面,是不難想象的。這首詩正是這種生活和感情的寫照。詩中的酒,是西域盛產的葡萄美酒;杯,相傳是周穆王時代,西胡以白玉精製成的酒杯,有如“光明夜照”,故稱“夜光杯”;樂器則是胡人用的琵琶;還有“沙場”、“征戰”等等詞語。這一切都表現出一種濃郁的邊地色彩和軍營生活的風味。

詩人以飽蘸激情的筆觸,用鏗鏘激越的音調,奇麗耀眼的詞語,定下這開篇的第一句—“葡萄美酒夜光杯”,猶如突然間拉開帷幕,在人們的眼前展現出五光十色、琳琅滿目、酒香四溢的盛大筵席。這景象使人驚喜,使人興奮,為全詩的抒情創造了氣氛,定下了基調。第二句開頭的“欲飲”二字,渲染出這美酒佳餚盛宴的不凡的誘人魅力,表現出將士們那種豪爽開朗的性格。正在大家“欲飲”未得之時,樂隊奏起了琵琶,酒宴開始了,那急促歡快的旋律,象是在催促將士們舉杯痛飲,使已經熱烈的氣氛頓時沸騰起來。這句詩改變了七字句習用的音節,採取上二下五的句法,更增強了它的感染力。這裡的“催字”,有人說是催出發,和下文似乎難以貫通。有人解釋為:催儘管催,飲還是照飲。這也不切合將士們豪放俊爽的精神狀態。“馬上”二字,往往又使人聯想到“出發”,其實在西域胡人中,琵琶本來就是騎在馬上彈奏的。“琵琶馬上催”,是著意渲染一種歡快宴飲的場面。

張旭-桃花溪

隱隱飛橋隔野煙,石磯西畔問漁船:桃花盡日隨流水,洞在清溪何處邊?

桃花溪在湖南桃源縣桃源山下。溪岸多桃林,暮春時節,落英繽紛,溪水流霞。相傳東晉陶淵明的《桃花源記》就是以這裡為背景的。張旭描寫的桃花溪,雖然不一定是指這裡,但卻暗用其意境。此詩構思婉曲,情趣深遠,畫意甚濃。

“隱隱飛橋隔野煙”,起筆就引人入勝:深山野谷,雲煙繚繞;透過雲煙望去,那橫跨山溪之上的長橋,忽隱忽現,似有似無,恍若在虛空裡飛騰。這境界多麼幽深、神秘,令人朦朦朧朧,如入仙境。在這裡,靜止的橋和浮動的野煙相映成趣:野煙使橋化靜為動,虛無飄渺,臨空而飛;橋使野煙化動為靜,宛如垂掛一道輕紗幃幔。隔著這幃幔看橋,使人格外感到一種朦朧美。“隔”字,使這兩種景物交相映襯,溶成一個藝術整體:“隔”字還暗示出詩人是在遠觀,若是站在橋邊,就不會有“隔”的感覺了。

山中留客

張旭

山光物態弄春暉,莫為輕陰便擬歸。

縱使晴明無雨色,入雲深處亦沾衣。

這首詩題為《山中留客》,它的重點當然是留客。但是,因為這不是家中留客,而是“山中留客”,留的目的無疑是欣賞山中景色,所以又不能不寫到春山的美景,不過寫多了又會沖淡“留客”的主題。詩人怎麼解決這個問題呢?他正面描寫山景只用了一句詩:“山光物態弄春暉”。因為只有一句,所以詩人就不去描繪一泉一石,一花一木,而是從整體入手,著力表現春山的整個面貌,從萬象更新的氣象中,渲染出滿目生機、引人入勝的意境。嚴冬過盡,春風給蕭瑟的山林換上新裝,萬物沐浴在和煦的陽光中,生氣勃勃,光采煥發,爭奇鬥妍。這一“弄”字,便賦予萬物以和諧的、活躍的情態和意趣。“山光物態弄春暉”,寫得極為概括,但並不抽象,山光物態任你想象。你想的是那青翠欲滴的新枝綠葉嗎?是迎風招展的山花送來陣陣的芬芳嗎?是花葉叢中百鳥的歡唱嗎?是奔流不息的淙淙溪水嗎?……它們全部囊括在這一句詩裡了。這是一個極富啟發性和鼓動性的詩句。詩人把它放在詩的開頭也是頗具匠心的。

因為只有把這一句寫得很濃,而且先聲奪人,形成一種壓倒的優勢,“留”才有意義,客人所擔心的問題才顯得無足輕重。所以這開頭的一句在表現上、在結構上都是值得細味的。由於第一句蘊含豐富,很有分量,第二句“莫為輕陰便擬歸”,雖然是否定了客人的想法,但卻顯得順流而下,毫不費力。是的,面對著這美不勝收的景緻,怎能因為天邊一片陰雲就打算回去呢?

戎昱-移家別湖上亭

好是春風湖上亭,柳條藤蔓系離情。

黃鶯久住渾相識,欲別頻啼四五聲。

這首詩作於搬家時,抒寫對故居一草一木依戀難捨的深厚感情。全詩是說,春風駘蕩,景色宜人,我來辭別往日最喜愛的湖上亭。微風中,亭邊柳條、藤蔓輕盈招展,彷彿是伸出無數多情的手臂牽扯我的衣襟,不讓我離去。這情景真叫人愁牽恨惹,不勝留戀;住了這麼久了,亭邊柳樹枝頭的黃鶯,也跟我是老相識了。在這即將分離的時刻,別情依依,鳴聲悠悠,動人心絃,使人久久難於平靜……

詩人採用擬人化的表現手法,創造了這一童話般的意境。詩中的一切,無不具有生命,帶有情感。這是因為戎昱對湖上亭的一草一木是如此深情,以致在他眼裡不只是自己不忍與柳條、藤蔓、黃鶯作別,柳條、藤蔓、黃鶯也象他一樣無限痴情,難捨難分。他視花鳥為摯友,達到了物我交融、彼此兩忘的地步,故能憂樂與共,靈犀相通,發而為詩,才能出語如此天真,詩趣這般盎然。

這首詩的用字,非常講究情味。用“系”字抒寫不忍離去之情,正好切合柳條、藤蔓修長的特點,又符合春日和風拂拂的情景,不啻是天造地設。這種擬人化的寫法為後人廣泛採用。宋人周邦彥“長條故惹行客,似牽衣待話,別情無極”,王實甫《西廂記》“柳絲長,玉驄難系”、“柳絲長,咫尺情牽惹”等以柳條寫離情,都是與這句詩的寫法一脈相承的。“啼”字既指黃鶯的啼叫,也容易使人聯想到辭別時離人傷心的啼哭。一個“啼”字,兼言情景兩面,而且體物傳神,似有無窮筆力,正是斫輪老手的高妙之處。

《唐詩鑑賞大辭典1020卷》全文閱讀(284——321卷)

詠史

戎昱

漢家青史上,計拙是和親。

社稷依明主,安危託婦人。

豈能將玉貌,便擬靜胡塵。

地下千年骨,誰為輔佐臣。

中唐詩人戎昱這首《詠史》,題又作《和蕃》,最早見於晚唐範攄的筆記小說《云溪友議》“和戎諷”條。據說,唐憲宗召集大臣廷議邊塞政策,大臣們多持和親之論。於是唐憲宗背誦了戎昱這首《詠史》,並說:“此人若在,便與朗州刺史。”還笑著說:“魏絳(春秋時晉國大夫,力主和戎)之功,何其懦也!”大臣們領會聖意,就不再提和親了。這則軼聞美談,足以說明這首詩的流傳,主要由於它的議論尖銳,諷刺辛辣。

這是一首借古諷今的政治諷刺詩。唐代從安史亂後。朝政紊亂,國力削弱,藩鎮割據,邊患十分嚴重,而朝廷一味求和,使邊境各族人民備罹禍害。所以詩人對朝廷執行屈辱的和親政策,視為國恥,痛心疾首。這首諷喻詩,寫得激憤痛切,直截了當,一針見血。

桂州臘夜

戎昱

坐到三更盡,歸仍萬里賒。

雪聲偏傍竹,寒夢不離家。

曉角分殘漏,孤燈落碎花。

二年隨驃騎,辛苦向天涯。

戎昱在廣德至大曆年間,先後在荊南衛伯玉、湖南崔瓘幕下任職,大曆後期宦遊到桂州(州治今廣西桂林),任桂管防禦觀察使李昌巙的幕賓。此詩是他到了桂州第二年的歲暮寫的,抒發臘夜懷鄉思歸之情。

高適-燕歌行

開元二十六年,客有從御史大夫張公出塞而還者,作《燕歌行》以示適,感征戍之事,因而和焉。

漢家煙塵在東北,漢將辭家破殘賊。

男兒本自重橫行,天子非常賜顏色。

摐金伐鼓下榆關,旌旆逶迤碣石間。

校尉羽書飛瀚海,單于獵火照狼山。

山川蕭條極邊土,胡騎憑陵雜風雨。

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

大漠窮秋塞草腓,孤城落日鬥兵稀。

身當恩遇恆輕敵,力盡關山未解圍。

鐵衣遠戍辛勤久,玉箸應啼別離後。

少婦城南欲斷腸,徵人薊北空回首。

邊庭飄颻那可度,絕域蒼茫更何有!

殺氣三時作陣雲,寒聲一夜傳刁斗。

相看白刃血紛紛,死節從來豈顧勳?

君不見沙場征戰苦,至今猶憶李將軍!

《燕歌行》不僅是高適的“第一大篇”(近人趙熙評語),而且是整個唐代邊塞詩中的傑作,千古傳誦,良非偶然。

開元十五年(727),高適曾北上薊門。二十年,信安王李禕征討奚、契丹,他又北去幽燕,希望到信安王幕府效力,未能如願:“豈無安邊書,諸將已承恩。惆悵孫吳事,歸來獨閉門”(《薊中作》)。可見他對東北邊塞軍事,下過一番研究工夫。開元二十一年後,幽州節度使張守珪經略邊事,初有戰功。但二十四年,張讓平盧討擊使安祿山討奚、契丹,“祿山恃勇輕進,為虜所敗”(《資治通鑑》卷二百十五)。二十六年,幽州將趙堪、白真陀羅矯張守珪之命,逼迫平盧軍使烏知義出兵攻奚、契丹,先勝後敗。“守珪隱其狀,而妄奏克獲之功”(《舊唐書。張守珪傳》)。高適對開元二十四年以後的兩次戰敗,感慨很深,因寫此篇。

詩的主旨是譴責在皇帝鼓勵下的將領驕傲輕敵,荒淫失職,造成戰爭失敗,使廣大兵士受到極大的痛苦和犧牲。詩人寫的是邊塞戰爭,但重點不在於民族矛盾,而是同情廣大兵士,諷刺和憤恨不恤兵士的將軍。

全詩以非常濃縮的筆墨,寫了一個戰役的全過程:第一段八句寫出師,第二段八句寫戰敗,第三段八句寫被圍,第四段四句寫死斗的結局。各段之間,脈理綿密。

《燕歌行》是唐人七言歌行中運用律句很典型的一篇。全詩用韻依次為入聲“職”部、平聲“刪”部、上聲“麌”部、平聲“微”部、上聲“有”部、平聲“文”部,恰好是平仄相間,抑揚有節。除結尾兩句外,押平韻的句子,對偶句自不待言,非對偶句也符合律句的平仄,如“摐金伐鼓下榆關,旌旆逶迤礙石間”;押仄韻的句子,對偶的上下句平仄相對也是很嚴整的,如“殺氣三時作陣雲,寒聲一夜傳刁斗。”這樣的音調之美,正是“金戈鐵馬之聲,有玉磐鳴球之節”(《唐風定》卷九邢昉評語)。

人日寄杜二拾遺

高適

人日題詩寄草堂,遙憐故人思故鄉。

柳條弄色不忍見,梅花滿枝空斷腸!

身在南蕃無所預,心懷百憂復千慮。

今年人日空相憶,明年人日知何處?

一臥東山三十春,豈知書劍老風塵,龍鍾還忝二千石,愧爾東西南北人!

這是高適晚年詩作中最動人的一篇。杜甫接到這首詩時,竟至“淚灑行間,讀終篇末”(《追酬高蜀州人日見寄並序》)。

這首懷友思鄉的詩之所以感人,主要是它飽含著特定的歷史內容,把個人遭際與國家命運緊密連結起來了。高適和杜甫早在開元末年就成了意氣相投的朋友,又同樣落魄不偶。安史亂起,高適在玄宗、肅宗面前參預重要謀略,被賞識,境遇比杜甫好得多,曾任淮南節度使,平定永王璘的叛亂。由於“負氣敢言”,遭到內臣李輔國等的讒毀,被解除兵權,留守東京。乾元二年(759),出為彭州刺史。同年年底,杜甫流離轉徙,到達成都,高適寫立即從彭州寄詩問訊,饋贈糧食。上元元年(760),高適改任蜀州(治所在今四川崇慶)刺史,杜甫從成都趕去看望。這時,高適年將六十,杜甫也將五十,他鄉遇故知,短暫的聚會,更加深了別後的相思。到了上元二年人日這天,高適了這詩,寄到成都草堂。

全詩每四句一段,共分三段。每段換韻,開頭是平聲陽韻,中間是仄聲御韻,末段是平聲真韻。

封丘作

高適

我本漁樵孟諸野,一生自是悠悠者。

乍可狂歌草澤中,寧堪作吏風塵下?

只言小邑無所為,公門百事皆有期。

拜迎長官心欲碎,鞭撻黎庶令人悲。

悲來向家問妻子,舉家盡笑今如此。

生事應須南畝田,世情盡付東流水。

夢想舊山安在哉,為銜君命日遲迴。

乃知梅福徒為爾,轉憶陶潛歸去來。

高適早年閒散困頓,直到天寶八載(749),將近五十歲時,才因宋州刺史張九皋的推薦,中“有道科”。中第後,卻只得了個封丘縣尉的小官,大失所望。這首詩就作於封丘任上,這是詩人發自肺腑的自白,揭示了他理想與現實的矛盾和出仕之後又強烈希望歸隱的衷曲。

別韋參軍

高適

二十解書劍,西遊長安城。

舉頭望君門,屈指取公卿。

國風衝融邁三五,朝廷禮樂彌寰宇。

白璧皆言賜近臣,布衣不得幹明主。

歸來洛陽無負郭,東過樑宋非吾土。

兔苑為農歲不登,雁池垂釣心長苦。

世人遇我同眾人,唯君於我最相親。

且喜百年見交態,未嘗一日辭家貧。

彈棋擊築白日晚,縱酒高歌楊柳春。

歡娛未盡分散去,使我惆悵驚心神。

丈夫不作兒女別,臨歧涕淚沾衣巾。

高適二十歲入京,是唐玄宗開元十一年(713),正是開元盛世,這一時期的特點是:表面上社會安定,經濟繁榮,實際上皇帝已開始倦於政事,統治集團日見腐化,詩人憑“書劍”本領入仕已不可能,不得不離京自謀出路,客遊梁宋。開元二十三年,宋州刺史張九皋薦舉詩人就試於“有道科”,這詩便是詩人離梁宋而就試於京師時寫的。韋參軍是宋州刺史下屬官員,與詩人交往很深。

這首詩寫得肝膽刻露,字字情真。一般寫詩要求語忌直出,脈忌外露。但這絕不是否定率直的抒情。“忌直”是為了“深化”感情,率直是為了將實情寫得更“真”,二者似迥異而實相通。高適此作直吐深情,寫苦不見頹靡之態,惜別仍發豪放之情,快人快語,肝膽相照,表現出主人公鮮明的個性特徵,因而能以情動人,具有很大的感染力。此詩基本上採取了長篇獨白的方式,“多胸臆語,兼有氣骨”(殷璠《河嶽英靈集》)。詩中又多用偶句和對比,講究音韻,讀來音情頓挫,雄渾奔放,具有流美婉轉的韻致。

賦得還山吟送沈四山人

高適

還山吟,天高日暮寒山深,送君還山識君心。

人生老大須恣意,看君解作一生事。

山間偃仰無不至,石泉淙淙若風雨,桂花松子常滿地。

賣藥囊中應有錢,還山服藥又長年。

白雲勸盡杯中物,明月相隨何處眠?

眠時憶問醒時事,夢魂可以相周旋。

當時名士沈千運,吳興(今屬江蘇)人,排行第四,時稱“沈四山人”、“沈四逸人”。天寶年間,屢試不中,曾干謁名公(見《唐才子傳》),歷盡沉浮,飽嘗炎涼,看破人生和仕途,約五十歲左右隱居濮上(今河南濮陽南濮水邊),躬耕田園。他明白說道:“棲隱非別事,所願離風塵。……何者為形骸?誰是智與仁?寂寞了閒事,而後知天真。”(《山中作》)在“終南捷徑”通達的唐代,他倒是一位知世獨行的真隱士。

約於天寶六載(747)秋,高適遊歷淇水時,曾到濮上訪問沈千運,結為知交,有《贈沈四逸人》敘其事(見劉開揚《高適詩集編年箋註》)。這首送沈還山的贈別詩,以知交的情誼,豪宕的胸襟,灑脫的風度,真實描繪沈千運自食其力、清貧孤苦的深山隱居生活,親切讚美他的清高情懷和隱逸志趣。詩的興象高華,聲韻悠揚,更增添了它的藝術美感。

詩以時令即景起興,蘊含深沉複雜的感慨。秋日黃昏,天高地遠,沈千運返還氣候已寒的深山,走向清苦的隱逸的歸宿。知友分別,不免情傷,而詩人卻坦誠地表示對沈的志趣充分理解和尊重。所以接著用含蓄巧妙、多種多樣的手法予以比較描述。

《唐詩鑑賞大辭典1020卷》全文閱讀(284——321卷)

營州歌

高適

營州少年厭原野,孤裘蒙茸獵城下。

虜酒千鐘不醉人,胡兒十歲能騎馬。

唐代東北邊塞營州(治所在今遼寧朝陽),原野叢林,水草豐盛,各族雜居,牧獵為生,習尚崇武,風俗獷放。高適這首絕句有似風情速寫,富有邊塞生活情趣。

從中原的文化觀念看,穿著毛茸茸的狐皮袍子在城鎮附近的原野上打獵,似乎簡直是粗野的兒戲,而在營州,這些卻是日常生活,反映了地方風尚。生活在這裡的漢、胡各族少年,自幼薰陶於牧獵騎射之風,養就了好酒豪飲的習慣,練成了馭馬馳騁的本領。即使是邊塞城鎮的少年,也浸沉於這樣的習尚,培育了這樣的性情,不禁要在城鎮附近就獷放地打起獵來。詩人正是抓住了這似屬兒戲的城下打獵活動的特殊現象,看到了邊塞少年神往原野的天真可愛的心靈,粗獷豪放的性情,勇敢崇武的精神,感到新鮮,令人興奮,十分欣賞。詩中少年形象生動鮮明。“狐裘蒙茸”,見其可愛之態:“千鐘不醉”,見其豪放之性:“十歲騎馬”,見其勇悍之狀。這一切又都展示了典型的邊塞生活。

構思上即興寄情,直抒胸臆;表現上白描直抒,筆墨粗放,是這首絕句的藝術特點。詩人彷彿一下子就被那城下少年打獵活動吸引住,好象出口成章地讚揚他們生龍活虎的行為和性格,一氣呵成,不假思索。它的細節描寫如實而有誇張,少年性格典型而有特點。詩人善於抓住生活現象的本質和特徵,並能準確而簡煉地表現出來,洋溢著生活氣息和濃郁的邊塞情調。在唐人邊塞詩中,這樣熱情讚美各族人民生活習尚的作品,實在不多,因而這首絕句顯得可貴。

別董大二首(其一)

高適

千里黃雲白日曛,北風吹雁雪紛紛。

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在唐人贈別詩篇中,那些悽清纏綿、低徊留連的作品,固然感人至深,但另外一種慷慨悲歌、出自肺腑的詩作,卻又以它的真誠情誼,堅強信念,為灞橋柳色與渭城風雨塗上了另一種豪放健美的色彩。高適的《別董大》便是後一種風格的佳篇。

關於董大,各家註解,都認為可能是唐玄宗時代著名的琴客,是一位“高才脫略名與利”的音樂聖手。高適在寫此詩時,應在不得意的浪遊時期。他的《別董大》之二說:“六翮飄颻私自憐,一離京洛十餘年。丈夫貧賤應未足,今日相逢無酒錢。”可見他當時也還處於“無酒錢”的“貧賤”境遇之中。這首早期不得意時的贈別之作,不免“借他人酒杯,澆自己塊壘”。但詩人於慰藉中寄希望,因而給人一種滿懷信心和力量的感覺。

這首詩之所以卓絕,是因為高適“多胸臆語,兼有氣骨”(殷璠《河嶽英靈集》)、“以氣質自高”(《唐詩紀事》),因而能為志士增色,為遊子拭淚!如果不是詩人內心的鬱積噴薄而出,如何能把臨別贈語說得如此體貼入微,如此堅定不移?又如何能使此樸素無華之語言,鑄造出這等冰清玉潔、醇厚動人的詩情!

塞上聽吹笛

高適

雪淨胡天牧馬還,月明羌笛戍樓間。

借問梅花何處落,風吹一夜滿關山。

汪中《述學。內篇》說詩文裡數目字有“實數”和“虛數”之分,今世學者進而談到詩中顏色字亦有“實色”與“虛色”之分。現在我們還可看到詩中寫景亦有“虛景”與“實景”之分,如高適這首詩就表現得十分突出。

前二句寫的是實景:胡天北地,冰雪消融,是牧馬的時節了。傍晚戰士趕著馬群歸來,天空灑下明月的清輝……開篇就造成一種邊塞詩中不多見的和平寧謐的氣氛,這與“雪淨”、“牧馬”等字面大有關係。那大地解凍的春的消息,牧馬晚歸的開廓的情景使人聯想到《過秦論》中一段文字:“蒙恬北築長城而守藩籬,卻匈奴七百餘里,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則“牧馬還”三字似還含另一重意味,這就是胡馬北還,邊烽暫息,於是“雪淨”也有了幾分象徵危解的意味。這個開端為全詩定下了一個開朗壯闊的基調。

在如此蒼茫而又清澄的夜境裡,不知那座戍樓吹起了羌笛,那是熟悉的《梅花落》曲調啊。“梅花何處落”是將“梅花落”三字拆用,嵌入“何處”二字,意謂:何處吹奏《梅花落》?詩的三四句與“誰家玉笛暗飛聲,散入春風滿洛城”(李白《春夜洛城聞笛》)意近,是說風傳笛曲,一夜之間聲滿關山,其境界很動人。

三四句之妙不僅如此。將“梅花落”拆用,又構成一種虛景,彷彿風吹的不是笛聲而是落梅的花片,它們四處飄散,一夜之中和色和香灑滿關山。這固然是寫聲成象,但它是由曲名拆用形成的假象,以設問出之,虛之又虛。而這虛景又恰與雪淨月明的實景配搭和諧,虛實交錯,構成美妙闊遠的竟境,這境界是任何高明的畫手也難以畫出的。同時,它仍包含通感,即由聽曲而“心想形狀”的成分。戰士由聽曲而想到故鄉的梅花(胡地沒有梅花),而想到梅花之落。句中也就含有思鄉的情調。不過,這種思鄉情緒並不低沉,這不但是為首句定下的樂觀開朗的基調所決定的,同時也有關乎盛唐氣象。詩人時在哥舒翰幕府,同時所作《登隴詩》雲:“淺才登一命,孤劍通萬里。豈不思故鄉,從來感知己”,正是由於懷著盛唐人通常有的那種豪情,筆不的詩方能感而不傷。

聽張立本女吟

高適

危冠廣袖楚宮妝,獨步閒庭逐夜涼。

自把玉釵敲砌竹,清歌一曲月如霜。

此詩一說為張立本女作,而且伴有一個荒誕的故事。傳說唐代有個草場官張立本,其女忽為後園高姓古墳中的狐妖所魅,自稱高侍郎,遂吟成此詩(《全唐詩》卷八六七)。這種附會雖然頗煞風景,卻也令人想到:或許正是因為這詩情韻天然,似有神助,才使當時的好事者編出這樣的無稽之談吧?

詩的內容似無深義,卻創造了一種清雅空靈的意境。暗藍色的天幕上一輪秋月高懸,涼爽的閒庭中幽篁依階低吟。清泠的吟詩聲和著玉釵敲竹的節拍飄蕩在寂靜的夜空,冰冷如霜的月光勾勒出一個峨冠廣袖的少女徘徊的身影。意境是情與景的融合。在這首詩裡,景色全由人物情態寫出,而

人物意趣又借極簡煉的幾筆景物點綴得到深化。由情見景,情景相生,是形成此詩佳境的顯著特點。“危冠廣袖楚宮妝”是一種高冠寬袖窄腰的南方貴族女裝,這身典雅的妝束令人清楚地想見少女亭亭玉立的風姿;從“獨步”可見庭院的空寂幽靜和她清高脫俗的雅趣,而“閒庭”又反襯出少女漫步吟哦的悠然神情。“逐夜涼”則藉其納涼的閒逸烘染了秋爽宜人的夜色。夜靜啟開了少女的慧心,秋涼催發了少女的詩思。她情不自禁地從髮髻上拔下玉釵,敲著階沿下的修竹,打著拍子,朗聲吟唱起來。以釵擊節大約是唐宋人歌吟的習慣,晏幾道《浣溪紗》詞有“欲歌先倚黛眉長,曲終敲損燕釵梁”句,寫的是一位歌女在“遏雲聲裡送離觴”的情景,也頗嫵媚,但稍嫌激烈,高適此詩中的少女,孤芳自賞,不求知音,信手擊竹,對月自吟,那種心聲和天籟的自然合拍似更覺曼妙動聽。

詩題為“聽張立本女吟”,故“清歌一曲”實是吟詩一首。古詩本來能吟能唱,此處直題“清歌”二字,可見少女的長吟聽來必如清朗的歌聲般圓轉悅耳。前三句不寫月色,直到一曲吟罷,方點出“月如霜”三字,不但為開擴詩的意境添上了最精彩的一筆,也渲染了少女吟詩的音樂效果。詩人以滿目如霜的月色來烘托四周的沉寂,使“霜”字與“夜涼”相應,並且此透露出少女吟罷之後心境的清冷和吟聲給聽者帶來的莫名的惆悵,從而在結尾形成“此時無聲勝有聲”的境界,留下了無窮的韻味。

抒情的畫意美和畫面的抒情美融為一體,是盛唐許多名篇的共同特點。這首詩寫女子而洗盡脂粉香豔氣息,更覺神清音婉,興會深長,超塵拔俗,天然淡雅,在盛唐詩中也是不可多得的佳作。

除夜作

高適

旅館寒燈獨不眠,客心何事轉悽然?

故鄉今夜思千里,霜鬢明朝又一年。

除夕之夜,傳統的習慣是一家歡聚,“達旦不眠,謂之守歲”(《風土記》)。詩題《除夜作》,本應喚起人們對這個傳統佳節的很多歡樂的記憶和想象的,然而這首詩中的除夜卻是另一種情景。

胡應麟認為絕句“對結者須意盡。如……高達夫‘故鄉今夜思千里,霜鬢明朝又一年’。添著一語不得乃可”(《詩藪。內編》卷六)。所謂“意盡”,大概是指詩意的完整;所謂“添著一語不得”,也就是指語言的精煉。“故鄉今夜思千里,霜鬢明朝又一年”,正是把雙方思之久、思之深、思之苦,集中地通過除夕之夜抒寫出來了,完滿地表現了詩的主題思想。因此,就它的高度概括和精煉含蓄的特色而言,是可以說收到了“意盡”和“添著一語不得”和的藝術效果。

儲光羲-釣魚灣

垂釣綠灣春,春深杏花亂。

潭清疑水淺,荷動知魚散。

日暮待情人,維舟綠楊岸。

這首詩寫一個青年小夥子,以“垂釣”作掩護,在風光宜人的釣魚灣,焦急地等待著情人的到來。

詩就在嫋嫋的餘情、濃郁的春光中結束了。你看,在夕陽的反照下,綠柳依依,扁舟輕蕩,那小夥子時而低頭整理著釣絲,時而深情凝望著遠處閃閃的波光—他心上的情人。“日暮待情人,維舟綠楊岸。”這簡直是一幅永恆的圖畫,一個最具美感的鏡頭,將深深印在你的腦海中。

《唐詩鑑賞大辭典1020卷》全文閱讀(284——321卷)

江南曲四首(其三)

儲光羲

日暮長江裡,相邀歸渡頭。

落花如有意,來去逐輕舟。

《江南曲》為樂府舊題。郭茂倩《樂府詩集》把它和《採蓮曲》、《採菱曲》等編入《清商曲辭》。唐代詩人學習樂府民歌,採用這些樂府舊題,創作了不少明麗、清新的詩歌。儲光羲的《江南曲》,就屬於這一類。

張謂-同王徵君湘中有懷

八月洞庭秋,瀟湘水北流。

還家萬里夢,為客五更愁。

不用開書帙,偏宜上酒樓。

故人京洛滿,何日復同遊?

張謂的詩,不事刻意經營,常常淺白得有如說話,然而感情真摯,自然蘊藉,如這首詩,就具有一種淡妝的美。

開篇一聯即扣緊題意。“八月洞庭秋”,對景興起,著重在點明時間:“瀟湘水北流”,抒寫眼前所見的空間景物,表面上沒有驚人之語,卻包孕了豐富的感情內涵:秋天本是令人善感多懷的季候,何況是家鄉在北方的詩人面對洞庭之秋?湘江北去本是客觀的自然現象,但多感的詩人怎麼會不聯想到自己還不如江水,久久地滯留南方?因此,這兩句是寫景,也是抒情,引發了下面的懷人念遠之意。頷聯直抒胸臆,不事雕琢,然而卻時間與空間交感,對仗工整而自然。“萬里夢”,點空間,魂飛萬里,極言鄉關京國之遙遠,此為虛寫:“五更愁”,點時間,竟夕縈愁,極言客居他鄉時憶念之殷深,此為實寫。頸聯宕開一筆,以正反夾寫的句式進一步抒發自己的愁情:翻開愛讀的書籍已然無法自慰,登酒樓而醉飲或者可以忘憂?這些含意詩人並沒有明白道出,但卻使人於言外感知。同時,詩人連用了“不用”、“偏宜”這種具有否定與肯定意義的虛字斡旋其間,不僅使人情意態表達得更為深婉有致,而且使篇章開合動宕,令句法靈妙流動。登樓把酒,應該有友朋相對才是,然而現在卻是詩人把酒獨酌,即使是“上酒樓”,也無法解脫天涯寂寞之感,也無法了結一個“愁”字。於是,結聯就逼出“有懷”的正意,把自己的愁情寫足寫透。在章法上,“京洛滿”和“水北流”相照,“同遊”與“為客”相應,首尾環合,結體綿密。從全詩來看,沒有穠麗的詞藻和過多的渲染,信筆寫來,皆成妙諦,流水行雲,悠然雋永。

淡妝之美是詩美的一種。平易中見深遠,樸素中見高華,它雖然不一定是詩美中的極致,但卻是並不容易達到的美的境界,所以梅聖俞說:“作詩無古今,唯造平淡難。”(《讀邵不疑學士詩卷》)掃除膩粉呈風骨,褪卻紅衣學淡妝,清雅中有風骨,素淡中出情韻,張謂這首詩,就是這方面的成功之作。

題長安壁主人

張謂

世人結交須黃金,黃金不多交不深。

縱令然諾暫相許,終是悠悠行路心。

這首詩,詩人用精警的語言,揭露了中唐以後世風日下的情形。世俗社會“友誼寶塔”完全建築在黃金的基地上,沒有黃金這塊奠基石,馬上就會垮臺。黃金成為衡量世人結交的砝碼:這邊黃金不多,那邊交情跟著不深。兩者恰好構成正比例。詩的開頭兩句就是揭露出金錢對人情世態的“汙染”。

詩題中的長安壁主人,是典型的市儈人物。作為大唐帝國京都的長安,是中外交通的樞紐和對外貿易中心,“絲綢之路”的集散地。中唐以來,工商業,尤其是商業特別興盛。在繁榮熱鬧的長安東西兩市場裡,麕集著形形色色的商品和各種奇珍異寶。黃金作為商品流通的手段,在這花花世界裡神通廣大。而長安又是全國政治中心,隨著朝政的腐敗,趨炎附勢,鑽營逐利的現象更為突出。所以,在封建社會里,出現長安壁主人這類人物是並不奇怪的。

早梅

張謂

一樹寒梅白玉條,迥臨村路傍溪橋。

不知近水花先發,疑是經冬雪未銷。

自古詩人以梅花入詩者不乏佳篇,有人詠梅的風姿,有人頌梅的神韻;這首詠梅詩,則側重寫一個“早”字。

萬楚-五日觀妓

西施謾道浣春紗,碧玉今時鬥麗華。

眉黛奪將萱草色,紅裙妒殺石榴花。

新歌一曲令人豔,醉舞雙眸斂鬢斜。

誰道五絲能續命,卻知今日死君家。

唐詩中,固多深刻反映社會現實的不朽篇章,然也不乏寫上層士大夫宴飲、贈妓之作。這類作品,一般思想性不高,在藝術上卻偶爾有可取之處。萬楚的《五日觀妓》,可以說就是這樣的一篇詩作。

從詩題可知,這首詩是寫農曆五月五日端午節觀看樂伎表演的。端午節的風俗習慣有龍舟競渡,吃粽子,飲蒲酒,彩絲纏臂,艾蒿插門等,也有在這一天呼朋喚友,宴飲取樂的。

詩首先寫樂伎的美妙動人。“西施謾道浣春紗,碧玉今時鬥麗華”,一落筆便別有風情。“謾道”是空說或莫說的意思。在越溪邊浣紗的西施,是古來公認的美女。詩人剛剛提到西施,又用“謾道”二字將她撇過一邊。這樣,既觸發起了以美人比美人的聯想,又順勢轉到了眼前這位美女的身上。但仍不直說而故作迂曲。“碧玉”是汝南王寵愛的美妾,出身微賤,南朝民歌《碧玉歌》中有“碧玉小家女”之句。這裡用以借指地位低下的樂伎。古代名叫“麗華”的美人有兩個,一個是東漢光武帝劉秀的皇后陰麗華,另一個是張麗華,南朝陳後主的妃子。“碧玉”句是說,如今眼前這位美女“碧玉”,正可以與麗華爭豔比美。詩人讓西施、碧玉、麗華三個美女一路上迤邐行來,借傳統形象比擬所要描寫的對象,省卻了許多筆墨,卻使描寫對象輕易地步入了美人的行列之中。

劉長卿-逢雪宿芙蓉山主人

日暮蒼山遠,天寒白屋貧。

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

這首詩用極其凝鍊的詩筆,描畫出一幅以旅客暮夜投宿、山家風雪人歸為素材的寒山夜宿圖。詩是按時間順序寫下來的。首句寫旅客薄暮在山路上行進時所感,次句寫到達投宿人家時所見,後兩句寫入夜後在投宿人家所聞。每句詩都構成一個獨立的畫面,而又彼此連屬。詩中有畫,畫外見情。

詩寫到這裡,含意不伸,戛然而止,沒有多費筆墨去說明傾聽這些聲音、構想這幅畫面的借宿之人的感想,但從中透露的山居荒寒之感,由此觸發的旅人靜夜之情,都不言自見,可想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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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彈琴

劉長卿

泠泠七絃上,靜聽松風寒。

古調雖自愛,今人多不彈。

詩題一作“彈琴”,《劉隨州集》為“聽彈琴”。從詩中“靜聽”二字細味,題目以有“聽”字為妥。

琴是我國古代傳統民族樂器,由七條弦組成,所以首句以“七絃”作琴的代稱,意象也更具體。“泠泠”形容琴聲的清越,逗起“松風寒”三字。“松風寒”以風入松林暗示琴聲的悽清,極為形象,引導讀者進入音樂的境界。“靜聽”二字描摹出聽琴者入神的情態,可見琴聲的超妙。高雅平和的琴聲,常能喚起聽者水流石上、風來松下的幽清肅穆之感。而琴曲中又有《風入松》的調名,一語雙關,用意甚妙。

如果說前兩句是描寫音樂的境界,後兩句則是議論性抒情,牽涉到當時音樂變革的背景。漢魏六朝南方清樂尚用琴瑟。而到唐代,音樂發生變革,“燕樂”成為一代新聲,樂器則以西域傳入的琵琶為主。“琵琶起舞換新聲”的同時,公眾的欣賞趣味也變了。受人歡迎的是能表達世俗歡快心聲的新樂。穆如松風的琴聲雖美,如今畢竟成了“古調”,又有幾人能懷著高雅情致來欣賞呢?言下便流露出曲高和寡的孤獨感。“雖”字轉折,從對琴聲的讚美進入對時尚的感慨。“今人多不彈”的“多”字,更反襯出琴客知音者的稀少。有人以此二句謂今人好趨時尚不彈古調,意在表現作者的不合時宜,是很對的。劉長卿清才冠世,一生兩遭遷斥,有一肚皮不合時宜和一種與流俗落落寡合的情調。他的集中有《幽琴》(《雜詠八首上禮部李侍郎》之一)詩曰:“月色滿軒白,琴聲宜夜闌。飀飀青絲上,靜聽松風寒。古調雖自愛,今人多不彈。向君投此曲,所貴知音難。”其中四句就是這首聽琴絕句。“所貴知音難”也正是詩的題旨之所在。“作詩必此詩,定知非詩人”,詩詠聽琴,只不過藉此寄託一種孤芳自賞的情操罷了。

送靈澈上人

劉長卿

蒼蒼竹林寺,杳杳鐘聲晚。

荷笠帶夕陽,青山獨歸遠。

靈澈上人是中唐時期一位著名詩僧,俗姓湯,字源澄,會稽(今浙江紹興)人,出家的本寺就在會稽雲門山雲門寺。竹林寺在潤州(今江蘇鎮江),是靈澈此次遊方歇宿的寺院。這首小詩寫詩人在傍晚送靈澈返竹林寺時的心情。它即景抒情,構思精緻,語言精煉,素樸秀美,所以為中唐山水詩的名篇。

劉長卿和靈澈相遇又離別於潤州,大約在唐代宗大曆四、五年間(769—770)。劉長卿自從上元二年(761)從貶謫南巴(今廣東茂名南)歸來,一直失意待官,心情鬱悶。靈澈此時詩名未著,雲遊江南,心情也不大得意,在潤州逗留後,將返回浙江。一個宦途失意客,一個方外歸山僧,在出世入世的問題上,可以殊途同歸,同有不遇的體驗,共懷淡泊的胸襟。這首小詩表現的就是這樣一種境界。

精美如畫,是這首詩的明顯特點。但這幀畫不僅以畫面上的山水、人物動人,而且以畫外的詩人自我形象,令人回味不盡。那寺院傳來的聲聲暮鍾,觸動詩人的思緒;這青山獨歸的靈澈背影,勾惹詩人的歸意。耳聞而目送,心思而神往,正是隱藏在畫外的詩人形象。他深情,但不為離別感傷,而由於同懷淡泊;他沉思,也不為僧儒殊途,而由於趨歸意同。這就是說,這首送別詩的主旨在於寄託著、也表露出詩人不遇而閒適、失意而淡泊的情懷,因而構成一種閒淡的意境。十八世紀法國狄德羅評畫時說過:“凡是富於表情的作品可以同時富於景色,只要它具有儘可能具有的表情,它也就會有足夠的景色。”(《繪畫論》)此詩如畫,其成功的原因亦如繪畫,景色的優美正由於抒情的精湛。

穆陵關北逢人歸漁陽

劉長卿

逢君穆陵路,匹馬向桑乾。

楚國蒼山古,幽州白日寒。

城池百戰後,耆舊幾家殘。

處處蓬蒿遍,歸人掩淚看。

穆陵關在今湖北麻城北面,漁陽郡治在今天津市薊縣。唐代宗大曆五、六年間(770—771),劉長卿曾任轉運使判官、淮西鄂嶽轉運留後等職,活動於湖南、湖北。詩當作於此時。

當時,安史之亂雖已平定,但朝政腐敗,國力衰弱,藩鎮割據,軍閥囂張,人民慘遭重重盤剝,特別是安史叛軍盤踞多年的北方各地,更是滿目瘡痍,一片凋敝景象。劉長卿對此十分了解,深為憂慮。因此當他在穆陵關北,陌路遇到一位急切北返漁陽的行客,不禁悲慨萬分地把滿腹憂慮告訴了這位歸鄉客,忠厚坦誠,語極沉鬱。

這是一篇痛心的寬慰語,懇切的開導話,寄託著詩人憂國憂民的無限感慨。手法以賦為主而兼用比興,語言樸實而飽含感情。尤其是第二聯:“楚國蒼山古,幽州白日寒”,不唯形象鮮明,語言精煉,概括性強,而且承上啟下,擴大境界,加深詩意,是全篇的關鍵和警策。它令人不語而悲,不寒而慄,印象深刻,感慨萬端。也許正由於此,它才成為千古流傳的名句。

餘干旅舍

劉長卿

搖落暮天迥,青楓霜葉稀。

孤城向水閉,獨鳥揹人飛。

渡口月初上,鄰家漁未歸。

鄉心正欲絕,何處搗寒衣?

本詩是劉長卿寄寓在餘干(今屬江西)旅舍時,寫下的風調悽清的思鄉之作。

劉長卿喜歡用“搖落”這個詞入詩,它使人自然聯想起《楚辭。九辯》中的名句:“悲哉秋之為氣也,蕭瑟兮草木搖落而變衰”,而在眼前浮現出一幅西風落葉圖。

這首詩開頭寫詩人獨自在旅舍門外佇立凝望,由於草木搖落,整個世界顯得清曠疏朗起來。淡淡的暮色,鋪展得那樣悠遠,一直漫到了天的盡頭。原先那一片茂密的青楓,也早過了“霜葉紅於二月花”的佳境,眼前連霜葉都變得稀稀落落,眼看就要凋盡了。這一番秋景描寫,既暗示了時光節令的流逝推移,又烘托了詩人情懷的悽清冷寂,隱隱透露出一種鬱郁的離情鄉思。

望著望著,暮色漸深,餘干城門也關閉起來了,這冷落的氛圍給詩人帶來孤苦的感受:秋空寥廓,草木蕭瑟,白水嗚咽,城門緊閉,連城也顯得孤孤單單的。獨鳥揹人遠去,那況味是難堪的。“獨鳥揹人飛”,似乎也暗喻詩人的孤苦背時,含蘊著宦途坎坷的深沉感慨。

隨著時間推移,夜幕降臨,一規新月正在那水邊的渡口冉冉上升。往日此時,鄰家的漁船早已傍岸,可今晚,渡口卻是這樣寂靜,連漁船的影子都沒有,漁家怎麼還不歸來呢?詩人的體察是細微的,由渡口的新月,念及鄰家的漁船未歸,從漁家未歸,當然又會觸動自己的離思,家人此刻也當在登樓望遠,“天際識歸舟”吧?

詩寫到這裡,鄉情旅思已經寫足。尾聯翻出新境,把詩情又推進一層。詩人憑眺已久,鄉情愁思正不斷侵襲著他的心靈,不知從哪裡又傳來一陣搗衣的砧聲。是誰家少婦正在閨中為遠方的親人趕製寒衣?在闃寂的夜空中,那砧聲顯得分外清亮,一聲聲簡直把詩人的心都快搗碎了。這一畫外音的巧妙運用,更加真切感人地抒寫出詩人滿懷的悲愁痛苦。家中親人此時又在做什麼呢?興念及此,能不迴腸蕩氣,五臟欲摧?詩雖然結束了,那悽清的鄉思,那纏綿的苦情,卻還象無處不在的月光,拂之下去,剪之不斷,久久縈繞,困搓擾著詩人不平靜的心,真可說是言有盡而意無窮。

這首五言律詩,在時間上由看得見“楓葉稀”的日暮時分,寫到夜色漸濃,城門關閉,進而寫到明月初上,直到夜闌人靜,坐聽閨中思婦搗寒衣的砧聲,時間上有遞進。這表明詩人在小城旅舍獨自觀察之久,透露出他鄉遊子極端孤獨、寂寞的情懷和思鄉情緒逐漸加濃,直到“鄉心正欲絕”的過程。而詩筆靈秀宛轉,把這種內在的層次,寫得不著痕跡,非細心體味不能得。一首小詩既有渾成自然之美,又做到意蘊深沉,這是十分難得的。

餞別王十一南遊

劉長卿

望君煙水闊,揮手淚沾巾。

飛鳥沒何處,青山空向人。

長江一帆遠,落日五湖春。

誰見汀洲上,相思愁白蘋.這首送別詩,著意寫與友人離別時的心情。詩人藉助眼前景物,通過遙望和凝思,來表達離愁別緒。手法新穎,不落俗套。

詩題雖是“餞別”,但詩中看不到餞別的場面,甚至一句離別的話語也沒有提及。詩一開始,他的朋友王十一(此人名字爵裡不詳)已經登舟遠去,小船行駛在浩渺的長江之中。詩人遠望著煙水空茫的江面,頻頻揮手,表達自己依依之情。此時,江岸上只留下詩人自己。友人此刻又如何,讀者已無從知道,但從詩人送別的舉動,卻可想象到江心小舟友人惜別的情景。筆墨集中凝鍊,構思巧妙。詩人以“望”、“揮手”、“淚沾巾”這一系列動作,濃墨渲染了自己送別友人時的心情。他沒有直抒心中所想,而是借送別處長江兩岸的壯闊景物入詩,用一個“望”字,把眼前物和心中情融為一體,讓江中煙水、岸邊青山、天上飛鳥都來烘托自己的惆悵心情。

詩的最後,又從恍惚的神思中折回到送別的現場來。詩人站在汀洲之上,對著秋水蘋花出神,久久不忍歸去,心中充滿著無限愁思。情景交融,首尾相應,離思深情,悠然不盡。

《唐詩鑑賞大辭典1020卷》全文閱讀(284——321卷)

重送裴郎中貶吉州

劉長卿

猿啼客散暮江頭,人自傷心水自流。

同作逐臣君更遠,青山萬里一孤舟。

詩題“重送”,是因為這以前詩人已寫過一首同題的五言律詩。劉、裴曾一起被召回長安又同遭貶謫,同病相憐,發為歌吟,感情真摯動人。

從通篇來看,基本上採用了直陳其事的賦體,緊緊扣住江邊送別的特定情景來寫,使寫景與抒情自然而巧妙地結合在一起。情摯意深,別有韻味。前人論劉長卿“詩體雖不新奇,甚能煉飾”(高仲武《中興間氣集》)。此詩寫得如此清新自然,正見他的“煉飾”功夫。

酬李穆見寄

劉長卿

孤舟相訪至天涯,萬轉雲山路更賒。

欲掃柴門迎遠客,青苔黃葉滿貧家。

李穆是劉長卿的女婿,頗有清才。《全唐詩》載其《寄妻父劉長卿》,全詩是:“處處雲山無盡時,桐廬南望轉參差。舟人莫道新安近,欲上潺湲行自遲。”它就是劉長卿這首和詩的原唱。

劉長卿當時在新安郡(治所在今安徽歙縣)。“孤舟相訪至天涯”則指李穆的新安之行。“孤舟”江行,帶有一種悽楚意味:“至天涯”形容行程之遠,和途次之艱辛。不說“自天涯”而說“至天涯”,是作者站在行者角度,體貼他愛婿的心情,企盼與愉悅的情緒都在不言之中了。

李穆當時從桐江到新安江逆水行舟。這一帶山環水繞,江流曲折,且因新安江上下游地勢高低相差很大,多險灘,上水最難行。次句說“萬轉雲山”,每一轉折,都會使人產生快到目的地的猜想。而打聽的結果,前面的路程總是出乎意料的遠。“路更賒”,賒,即遠,這三字是富於旅途生活實際感受的妙語。

劉長卿在前兩句之中巧妙地隱括了李穆原唱的詩意,毫不著跡,運用入化。後兩句則進而寫主人盼客至的急切心情。這裡仍未明言企盼、愉悅之意,而讀者從詩句的含咀中自能意會。年長的岳父親自打掃柴門迎接遠方的來客,顯得多麼親切,更使人感到他們翁婿間融洽的感情。“欲掃柴門”句使人聯想到“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杜甫《客至》)的名句,也表達了同樣欣喜之情。末句以景結情,更見精彩,其含意極為豐富。“青苔黃葉滿貧家”,既表明貧居無人登門,頗有寂寞之感,從而為客至而喜;同時又相當於“盤飧市遠無兼味,樽酒家貧只舊醅”的自謙。稱“貧”之中流露出好客之情,十分真摯動人。

將杜甫七律《客至》與此詩比較一番是很有趣的。律詩篇幅倍於絕句,四聯的起承轉合比較定型化,宜於景語、情語參半的寫法。杜詩就一半寫景,一半抒情,把客至前的寂寞,客至的喜悅,主人的致歉與款待一一寫出,意盡篇中。絕句體裁有天然限制,不能取同樣手法,多融情入景。劉詩在客將至而未至時終篇,三四句法倒裝(按理是“青苔黃葉滿貧家”,才“欲掃柴門迎遠客”),使末句以景結情,便饒有餘味,可謂長於用短了。

《唐詩鑑賞大辭典1020卷》全文閱讀(284——321卷)

長沙過賈誼宅

劉長卿

三年謫宦此棲遲,萬古惟留楚客悲。

秋草獨尋人去後,寒林空見日斜時。

漢文有道恩猶薄,湘水無情吊豈知?

寂寂江山搖落處,憐君何事到天涯!

這是一篇堪稱唐詩精品的七律。詩的內容,與作者的遷謫生涯有關。劉長卿“剛而犯上,而遭遷謫”(高仲武《中興間氣集》)。第一次遷謫在唐肅宗至德三年(758)春天,由蘇州長洲縣尉被貶為潘州南巴(今廣東茂名南)縣尉;第二次在唐代宗大曆八年(773)至十二年間的一個深秋,因被誣陷,由淮西鄂嶽轉運留後被貶為睦州(浙江建德)司馬。從這首詩所描寫的深秋景象來看,詩當作於第二次遷謫來到長沙的時候,那時正是秋冬之交,與詩中節令恰相符合。

在一個深秋的傍晚,詩人隻身來到長沙賈誼的故居。賈誼,是漢文帝時著名的政論家,因被權貴中傷,出為長沙王太傅三年。後雖被召回京城,但不得大用,抑鬱而死。類似的遭遇,使劉長卿傷今懷古,感慨萬千,而吟哦出這首律詩。“三年謫宦此棲遲,萬古惟留楚客悲。”“三年謫宦”,只落得“萬古”留悲,上下句意鉤連相生,呼應緊湊,給人以抑鬱沉重的悲涼之感。“此”字,點出了“賈誼宅”。“棲遲”,象鳥兒那樣的斂翅歇息,飛不起來,這種生活本就是驚惶不安的,用以暗喻賈誼的侘傺失意,是恰切的。“楚客”,流落在楚地的客子,標舉賈誼的身分。一個“悲”字,直貫篇末,奠定了全詩悽愴憂憤的基調,不僅切合賈誼的一生,也暗寓了劉長卿自己遷謫的悲苦命運。

這裡的弦外音是:我和您都是無罪的呵,為什麼要受到這樣嚴厲的懲罰!這是對強加在他們身上的不合理現實的強烈控訴。讀著這故為設問的結尾,彷彿看到了詩人抑制不住的淚水,聽到了詩人一聲聲傷心哀惋的嘆喟。

這首懷古詩表面上詠的是古人古事,實際上還是著眼於今人今事,字裡行間處處有詩人的自我在,但這些又寫得不那麼露,而是很講究含蓄蘊藉的,詩人善於把自己的身世際遇、悲愁感興,巧妙地結合到詩歌的形象中去。於曲折處微露諷世之意,給人以警醒的感覺。

登餘干古縣城

劉長卿

孤城上與白雲齊,萬古荒涼楚水西。

官舍已空秋草沒,女牆猶在夜烏啼。

平沙渺渺迷人遠,落日亭亭向客低。

飛鳥不知陵谷變,朝來暮去弋陽溪。

唐代饒州餘干縣,即今江西餘干。“古縣城”是指唐以前建置的餘干縣城。先秦時,其地名作餘汗,因境內餘水、汗水得名,為越國西界城邑,在安仁江(即今江西境內信江)西北,安仁江上游屬楚國,故詩中雲“楚水西”。漢代置餘汗縣,隋代正名為餘干縣。唐代遷移縣治,這個舊縣城逐漸荒落。劉長卿這詩是登臨舊縣城弔古傷今之作,在唐代即傳為名篇。這荒落的古城也隨之出了名,後有稱之“白雲城”的,也有修建“白雲亭”的,都是附會劉詩而起。

劉長卿在唐肅宗上元二年(761)從嶺南潘州南巴貶所北歸時途經餘干所作。詩人被貶謫,是由於為官正直不阿而遭誣陷,因此他深感當時的政治腐敗和官場汙濁。現在他經歷的這一地區,又剛剛經過軍閥戰亂,觸處都見戰爭創傷,顯出國家衰弱、人民困苦的情狀,使詩人更加為唐朝國運深憂。這首即景抒情的詩篇,就包蘊著這種感慨深沉的嘆喟,寂寥悲涼,深沉迷茫,情在景中,興在象外,意緒不盡,令人沉思。

這是一座小小的山城,踞高臨水,就象塞上的孤城,恍惚還象先秦時那樣,矗立於越國的西邊。它太高了,彷彿跟空中白雲一樣高;也太荒涼了,似乎億萬斯年就沒人來過。城裡空空的,以前的官署早已掩沒在秋天茂密的荒草裡,唯有城上的女牆還在,但已看不見將士們巡邏的身影,只在夜間聽見烏鴉在城頭啼叫。站在城頭眺望,平曠的沙地無邊無際,令人迷茫;孤零零的夕陽,對著詩人這個遠方來客冉冉低落下去,天地顯得格外沉寂。在這荒寂的世界中,詩人想起了《詩經。小雅。十月之交》的詩句:“高岸為谷,深谷為陵。哀今之人,胡憯莫懲。”古城滄桑,不就是“陵谷變”嗎?詩人深深感慨於歷史的變遷。然而無知的鳥兒不懂得這一切,依然飛到這裡覓食,朝來暮去。

這首詩,即景抒情而又不拘泥歷史事實,為了突出主旨,詩人作了大膽的虛構和想象。這城廢棄在唐初,詩人把它前移至先秦;廢棄的原因是縣治遷移,詩人含蓄地形容為政治腐敗導致古城衰亡。出於這樣的構思,次聯寫城內荒蕪,醒目點出官舍、女牆猶在,暗示古城並非毀於戰爭。三聯寫四野荒涼,農田化為平沙。末聯歸結到人跡湮滅,借《十月之交》的典故,點出古城荒棄是因為政治腐敗,導致人民離鄉背井,四出逃亡。舊說《十月之交》是“大夫刺幽王”之作,詩中激烈指責周幽王荒淫昏庸,誤國害民,“下民之孽,匪降自天,噂沓背憎,職競由人”,造成陵谷災變,以至“民莫不逸”。結合前三聯的描述,可見這裡用的正是這層意思。

這是一首山水詩,更是一首政治抒情詩。它所描繪的山水是歷史的,而不是自然的。荒涼古城,無可賞心悅目,並非欣賞對象,而只是詩人思想的例證,感情的寄託,引人沉思感傷,緬懷歷史,鑑照現實。所以這詩不但在處理題材中有虛構和想象,而且在詩的結構上也突出於表現詩人情懷和自我形象。詩人滿懷憂國憂民的心情,引導人們登臨這高險荒涼的古城、空城、荒城、指點人們注意那些足以引為鑑戒的歷史遺蹟,激發人們感情上共鳴,促使人們思想上深省。方東樹評此詩曰:“言外句句有登城人在,有詩人在,所以稱為作者。”(《昭昧詹言》)中肯地指出了這詩的藝術特點。

《唐詩鑑賞大辭典1020卷》全文閱讀(284——321卷)

送嚴士元

劉長卿

春風倚棹闔閭城,水國春寒陰復晴。

細雨溼衣看不見,閒花落地聽無聲。

日斜江上孤帆影,草綠湖南萬里情。

君去若逢相識問,青袍今已誤儒生。

這首詩,運用一連串“景語”來敘述事件的進程和人物的行動,即寫景是為了敘事抒情,其目的不在描山畫水。然而,畢竟又是描寫了風景,所以畫面是生動的,辭藻是美麗的,詩意也顯得十分濃厚。

嚴士元是吳(今江蘇蘇州)人,曾官員外郎。寫這首詩的年代和寫詩的背景,現無可稽查。從詩的內容看,兩人是在蘇州偶然重遇,而一晤之後,嚴士元又要到湖南去,所以劉長卿寫詩贈別。

闔閭城就是江蘇的蘇州城。從“倚棹”(把船槳擱起來)二字,可以知道這兩位朋友是在城江邊偶然相遇,稍作停留。時值春初,南方水鄉還未脫去寒意,天氣乍陰乍晴,變幻不定。我們尋味開頭兩句,已經知道兩位朋友正在岸上攜手徘徊,在談笑中也提到江南一帶的天氣了。

三四兩句是有名的寫景句子。有人說詩人觀察入微,下筆精細。話是說得很對。可是我們從另一個角度去看,卻似乎看見兩人正在席地談天。因為他們同時都接觸到這些客觀的景物:笑談之際,飄來了一陣毛毛細雨,雨細得連看也看不見,衣服卻分明覺得微微溼潤。樹上,偶而飄下幾朵殘花,輕輕漾漾,落到地上連一點聲音都沒有。這不只是單純描寫風景,我們還彷彿看見景色之中複印著人物的動作,可以領略到人物在欣賞景色時的愜意表情。

“日斜江上孤帆影”這句也應該同樣理解。一方面,它寫出了落日去帆的景色;另一方面,又暗暗帶出了兩人盤桓到薄暮時分而又戀戀不捨的情景。最後,嚴士元還是起身告辭了,詩人親自送到岸邊,眼看著解纜起帆,船兒在夕陽之下漸漸遠去。七個字同樣構成景物、事態和情感的交錯復迭。

以下,“草綠湖南萬里情”,補充點出嚴士元所去之地。景物不在眼前了,是在詩人想象之中,但也摻雜著遊子遠行和朋友惜別的特殊感情。

友人的遠去,自然地激起了詩人心底的無限愁緒;因而他的臨別贈言,聽起來是那樣令人心酸:你這回去湖南,如果有相識的人問起我的消息,你就這樣回答他吧—“青袍今已誤儒生”。這是一句牢騷話。唐代,貞觀四年規定,八品九品官員的官服是青色的。上元元年又規定,八品官員服深青,九品官員服淺青。劉長卿當時大概是八九品的官員,穿的是青色袍服。他認為自己當這一員小官,是很失意的,簡直是耽誤自己的前程了。

詩中的“景語”,既有“春寒陰復晴”的水國氣候特徵,又有“細雨溼衣”、“閒花落地”的眼前景象,還有“草綠湖南”的意中之景,幾個層次中,情、景、事同時在讀者眼前出現,寄託了與友人相遇而又別離的複雜情思。詩人的這種手法,是很值得借鑑的。

寄校書七兄

李冶

無事烏程縣,蹉跎歲月餘。

不知芸閣吏,寂寞竟何如?

遠水浮仙棹,寒星伴使車。

因過大雷岸,莫忘幾行書。

李冶字季蘭,烏程(今浙江吳興)人,是唐時頗負詩名的女冠(女道士),高仲武《中興間氣集》稱“自鮑昭以下,罕有其倫”。這首詩是寫寄給一位作校書郎(官名,職務是在中央政府做整理圖書工作)的“七兄”的,從其內容可知此人其時當在自烏程赴任所、沿江而上的途中。在五言律體中,此詩算是寫得很別緻的。

律詩起句尤難,“或對景興起,或比起,或引事起,或就題起。要突兀高遠,如狂風捲浪,勢欲滔天。”(楊載《詩法家數。律詩要法》)但作者卻只從眼前心境說起,淡到幾乎漫不經意:“無事烏程縣,蹉跎歲月餘。”既非興比,又非引事,甚至未點題,更談不上“突兀高遠”,發唱驚挺了。但“無事”加之“蹉跎”,自能寫出百無聊賴的心境,“歲月餘”三字除寫時令(歲晚),還兼帶些遲暮之感。兩句直逼出“寂寞”二字,對開啟後文相思之意,也算得是很好的導入。

這首詩作法不同於五律通常之例。它自不經意寫來,初似散緩,中幅以後,忽入佳境,有愁思之意,而無危苦之詞;至曲終奏雅,韻味無窮,正是“不求深遠,自足雅音”(《唐詩別裁》),堪稱律詩中別具風格的妙品。

◎杜甫望嶽

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

造化鍾神秀,陰陽割昏曉。

蕩胸生層雲,決眥入歸鳥。

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杜甫《望嶽》詩,共有三首,分詠東嶽(泰山)、南嶽(衡山)、西嶽(華山)。這一首是望東嶽泰山。開元二十四年(736),二十四歲的詩人開始過一種“裘馬清狂”的漫遊生活。此詩即寫於北遊齊、趙(今河南、河北、山東等地)時,是現存杜詩中年代最早的一首,字裡行間洋溢著青年杜甫那種蓬蓬勃勃的朝氣。

全詩沒有一個“望”字,但句句寫向嶽而望。距離是自遠而近,時間是從朝至暮,並由望嶽懸想將來的登嶽。

首句“岱宗夫如何?”寫乍一望見泰山時,高興得不知怎樣形容才好的那種揣摹勁和驚歎仰慕之情,非常傳神。岱是泰山的別名,因居五嶽之首,故尊為岱宗。“夫如何”,就是到底怎麼樣呢?“夫”字在古文中通常是用於句首的虛字,這裡把它融入詩句中,是個新創,很別緻。這個“夫”字,雖無實在意義,卻少它不得,所謂“傳神寫照,正在阿堵中”。

“齊魯青未了”,是經過一番揣摹後得出的答案,真是驚人之句。它既不是抽象地說泰山高,也不是象謝靈運《泰山吟》那樣用“崔崒刺雲天”這類一般化的語言來形容,而是別出心裁地寫出自己的體驗──在古代齊魯兩大國的國境外還能望見遠遠橫亙在那裡的泰山,以距離之遠來烘托出泰山之高。泰山之南為魯,泰山之北為齊,所以這一句描寫出地理特點,寫其他山嶽時不能挪用。明代莫如忠《登東郡望嶽樓》詩說:“齊魯到今青未了,題詩誰繼杜陵人?”他特別提出這句詩,並認為無人能繼,是有道理的。

“造化鍾神秀,陰陽割昏曉”兩句,寫近望中所見泰山的神奇秀麗和巍峨高大的形象,是上句“青未了”的註腳。“鍾”字,將大自然寫得有情。山前向日的一面為“陽”,山後背日的一面為“陰”,由於山高,天色的一昏一曉判割于山的陰、陽面,所以說“割昏曉”。“割”本是個普通字,但用在這裡,確是“奇險”。由此可見,詩人杜甫那種“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創作作風,在他的青年時期就已養成。

“蕩胸生層雲,決眥入歸鳥”兩句,是寫細望。見山中雲氣層出不窮,故心胸亦為之盪漾;因長時間目不轉睛地望著,故感到眼眶有似決裂。“歸鳥”是投林還巢的鳥,可知時已薄暮,詩人還在望。不言而喻,其中蘊藏著詩人對祖國河山的熱愛。

“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這最後兩句,寫由望嶽而產生的登嶽的意願。“會當”是唐人口語,意即“一定要”。如王勃《春思賦》:“會當一舉絕風塵,翠蓋朱軒臨上春。”有時單用一個“會”字,如孫光憲《北夢瑣言》:“他日會殺此豎子!”即杜詩中亦往往有單用者,如“此生那老蜀,不死會歸秦!”(《奉送嚴公入朝》)如果把“會當”解作“應當”,便欠準確,神氣索然。

從這兩句富有啟發性和象徵意義的詩中,可以看到詩人杜甫不怕困難、敢於攀登絕頂、俯視一切的雄心和氣概。這正是杜甫能夠成為一個偉大詩人的關鍵所在,也是一切有所作為的人們所不可缺少的。這就是為什麼這兩句詩千百年來一直為人們所傳誦,而至今仍能引起我們強烈共鳴的原因。清代浦起龍認為杜詩“當以是為首”,並說“杜子心胸氣魄,於斯可觀。取為壓卷,屹然作鎮。”(《讀杜心解》)也正是從這兩句詩的象徵意義著眼的。這和杜甫在政治上“自比稷與契”,在創作上“氣劘屈賈壘,目短曹劉牆”,正是一致的。此詩被後人譽為“絕唱”,並刻石為碑,立在山麓。無疑,它將與泰山同垂不朽。

題張氏隱居二首(其二)

杜甫

之子時相見,邀人晚興留。

霽潭鱣發發,春草鹿呦呦。

杜酒偏勞勸,張梨不外求。

前村山路險,歸醉每無愁。

原作共兩首,第一首是七律,殆初識張君時作,形容他的為人。這是第二首,大約跟張氏已很相熟了,所以開首便道“之子時相見”,《杜詩鏡銓》以為“當是數至後再題”,《杜詩詳註》以為“往來非一度矣”,皆是。

雖是一首應酬之作,卻可以看出作者的人情味與風趣。這首詩直說與用典雙管齊下。直說與用典是古詩常用的兩種表現方法,如不能分辨,詩意便不明白。在這裡卻兩兩密合。假如當作直說看,那簡直接近白話;假如當作用典看,那又大半都是些典故,所謂無一句無來歷。但這是形跡,杜詩往往如此,不足為奇。它能夠有風趣,方是真正的難得。

詩還用透過一層的寫法。文章必須密合當時的實感,這原是通例。但這個現實性卻不可呆看,有些地方正以不必符合為佳。在這裡即超過,超過便是不很符合。惟其不很符合,才能把情感表現得非常圓滿,也就是進一步合乎現實了。這詩末聯“前村山路險,歸醉每無愁”。想那前村的山路很險,又喝醉了酒,跌跌蹱蹱地回去,彷彿盲人瞎馬夜半深池的光景,那有不發愁之理;所以這詩末句實在該當作“歸醉每應愁”的,但他偏不說“應愁”,顛倒說“無愁”。究竟“應愁”符合現實呢,還是“無愁”符合現實?我們該說“應愁”是實;我們更應該知道“無愁”雖非實感,卻能進一步地表現這主題──主人情重,客人致謝,賓主極歡。

在這情景下,那麼不管老杜他在那天晚上愁也不愁,反正必須說“無愁”的。所以另外本可以有一個比較自然合理的解釋,喝醉了所以不知愁;但也早被前人給否決了。《杜詩集評》引李天生說:“末二句謂與張深契,故醉歸忘山路之險,若雲醉而不知,則淺矣。”李氏的話是很對的。杜甫正要借這該愁而不愁來表示他對主人的傾倒和感謝,若把自己先形容成了一個酒糊塗,那詩意全失,不僅殺風景而已。又這一句結出首聯的意思來,“邀人晚興留”是這詩裡主要的句子。

房兵曹胡馬

杜甫

胡馬大宛名,鋒稜瘦骨成。

竹批雙耳峻,風入四蹄輕。

所向無空闊,真堪託死生。

驍騰有如此,萬里可橫行。

這是一首詠物言志詩。注家一般認為作於開元二十八年(740)或二十九年,正值詩人漫遊齊趙,飛鷹走狗,裘馬清狂的一段時期。詩的風格超邁遒勁,凜凜有生氣,反映了青年杜甫銳於進取的精神。

詩分前後兩部分。前面四句正面寫馬,是實寫。詩人恰似一位丹青妙手,用傳神之筆為我們描畫了一匹神清骨峻的“胡馬”。它來自大宛(漢代西域的國名,素以產“汗血馬”著稱),自然非凡馬可比。接著,對馬作了形象的刻畫。南齊謝赫的《古畫品錄》提出“六法”,第一為“氣韻生動”,第二即是“骨法用筆”,這是作為氣韻生動的首要條件提出來的。所謂“骨法”,就是要寫出對象的風度、氣格。杜甫寫馬的骨相:嶙峋聳峙,狀如鋒稜,勾勒出神峻的輪廓。接著寫馬耳如刀削斧劈一般銳利勁挺,這也是良馬的一個特徵。至此,駿馬的昂藏不凡已躍然紙上了,我們似見其咴咴噴氣、躍躍欲試的情狀,下面順勢寫其四蹄騰空、凌厲奔馳的雄姿就十分自然。“批”和“入”兩個動詞極其傳神。前者寫雙耳直豎,有一種挺拔的力度;後者不寫四蹄生風,而寫風入四蹄,別具神韻。從騎者的感受說,當其風馳電掣之時,好象馬是不動的,兩旁的景物飛速後閃,風也向蹄間呼嘯而入。詩人刻畫細緻,維妙逼真。頷聯兩句以“二二一”的節奏,突出每句的最後一字:“峻”寫馬的氣概,“輕”寫它的疾馳,都顯示出詩人的匠心。這一部分寫馬的風骨,用的是大筆勾勒的方法,不必要的細節一概略去,只寫其骨相、雙耳和奔馳之態,因為這三者最能體現馬的特色。正如張彥遠評畫所云:“筆才一二,象已應焉,離披點畫,時見缺落,此雖筆不周而意周也。”(《歷代名畫記》)這就是所謂“寫意傳神”。

南朝宋人宗炳的《畫山水序》認為通過寫形傳神而達於“暢神”的道理。如果一個藝術形象不能“暢神”,即傳達作者的情志,那麼再酷肖也是無生命的。杜甫此詩將狀物和抒情結合得自然無間。在寫馬中也寫人,寫人又離不開寫馬,這樣一方面賦予馬以活的靈魂,用人的精神進一步將馬寫活;另一方面寫人有馬的品格,人的情志也有了形象的表現。前人講“詠物詩最難工,太切題則粘皮帶骨,不切題則捕風捉影,須在不即不離之間”(錢泳《履園談詩》),這個要求杜甫是做到了。

畫鷹

杜甫

素練風霜起,蒼鷹畫作殊。

身思狡兔,側目似愁胡。

絛鏇光堪摘,軒楹勢可呼。

何當擊凡鳥,毛血灑平蕪。

畫上題詩,是我國繪畫藝術特有的一種民族風格。古代文人畫家,為了闡發畫意,寄託感慨,往往於作品完成以後,在畫面上題詩,收到了詩情畫意相得益彰的效果。為畫題詩自唐代始,但當時只是以詩讚畫,真正把詩題在畫上,是宋代以後的事。不過,唐代詩人的題畫詩,對後世畫上題詩產生了極大影響。其中,杜甫的題畫詩數量之多與影響之大,終唐之世未有出其右者。

這首題畫詩大概寫於開元末年,是杜甫早期的作品。此時詩人正當年少,富於理想,也過著“快意”的生活,充滿著青春活力,富有積極進取之心。詩人通過對畫鷹的描繪,抒發了他那嫉惡如仇的激情和凌雲的壯志。

總起來看,這首詩起筆突兀,先勾勒出畫鷹的氣勢,從“畫作殊”興起中間兩聯對畫鷹神態的具體描繪,而又從“勢可呼”順勢轉入收結,寄託著作者的思想,揭示主題。浦起龍《讀杜心解》評曰:“起作驚疑問答之勢。……‘身’、‘側目’此以真鷹擬畫,又是貼身寫。‘堪摘’、‘可呼’,此從畫鷹見真,又是飾色寫。結則竟以真鷹氣概期之。乘風思奮之心,疾惡如仇之志,一齊揭出。”可見此詩,不唯章法謹嚴,而且形象生動,寓意深遠,不愧為題畫詩的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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