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是真正的唐朝面貌,《長安十二時辰》歷史密碼(三)

四、陌刀

這才是真正的唐朝面貌,《長安十二時辰》歷史密碼(三)

《長安》中甘守誠所用的陌刀

在《長安》中,陌刀算是出場率很低的武器,但它在歷史上的地位卻十分顯赫。

到目前為止,考古發掘中還沒有一柄陌刀實物出土,唐末及五代十國時期又是大爭之世,製造陌刀的將領、軍閥必定很多,所以應該也沒有統一的形制。今天的人們只能通過古籍上的描述及圖畫來進行推斷:基本可以確定的是,陌刀為長柄冷兵器,從西漢斬馬劍發展而來,吸收了其他刀型的形制,其刀刃部分長且鋒利,兩面開刃,宋代的棹刀和三尖兩刃刀(神話中二郎神兵刃的形制就是三尖兩刃刀)延續了其形制;另外有觀點認為,日本古代長槍的形制也有可能參考了陌刀。

這才是真正的唐朝面貌,《長安十二時辰》歷史密碼(三)

日本戰國三大名槍之一,本多忠勝的武器蜻蜓切,其形制可能參考了陌刀

陌刀長約一丈即3米,重50斤(唐代重量,相當於今天的10千克多一些),勢大力沉,揮斬威力巨大;其刃部以產自異域的鑌鐵打造,運用了當時最新的冶煉鍛造技術灌鋼法:這種工藝最早大概出現於東漢末年,後在南北朝時期,我國著名冶金家、宿鐵刀的發明者綦毋懷文對其進行了重大改進與完善;這一鍊鋼工藝沿用時間很久,直到明代都還有改進。

根據史料推測,唐朝時的灌鋼法應該是將高溫的生鐵鐵水與一定量的熟鐵片融合——這一工藝不僅可以產出含碳量較為合適的鋼,還可減少摺疊鍛打的次數,從而簡化了操作流程,便於進行規模化的生產製造。

另外,較大的體量使得每柄陌刀的金屬用量可以打造普通刀兩三把或槍頭十幾個。

老百姓評價商品時常說“一分錢、一分貨”,兵刃也是如此——伴隨稀有的材料、精良的工藝以及碩大的體量而來的,必定是昂貴的價格:據後世研究者推測,一柄陌刀的造價高達大約一百貫錢。在下一部分將要介紹的唐橫刀已經算不上便宜了,但其造價也僅相當於陌刀的1/50,約為兩貫(當時一個農民家庭全年的支出約為4貫);橫刀的造價約等於一個七品官員半個月的俸祿,而造一柄陌刀的錢則可以買一所房子或一匹馬(應該是指上等的軍馬,唐代社會不缺馬,馬匹的價格一度很便宜)——考慮到能配備陌刀的應該都是精銳部隊,也即使用陌刀的士兵很可能還會同時裝備“唐十三鎧”中最強的明光鎧,這一身裝備下來的價錢,可頂得上唐代十個州官的全年俸祿總和,極為燒錢!

為充分發揮這一昂貴武器的價值,唐朝有專門的機構負責陌刀的鑄造、貯藏、分配等,普通士兵不得將陌刀帶回家,將領也不得以陌刀作為陪葬品——這也是直到今天都沒有一柄唐代的陌刀實物出土的重要原因。

唐軍將領中有不少善用陌刀,善於指揮陌刀隊的將領,如闞稜、裴行儉等,而其中最為著名的當屬李嗣業。根據史料記載,李嗣業在天寶初年被招募參軍並被分配到安西服役,且“頻經戰鬥”;他身高七尺(約相當於今天的2.1米),膂力驚人,被他的敵人稱作“神通大將”。當時的唐軍“初用陌刀”,便“鹹推嗣業為能。每為隊頭,所向必陷”;而他軍事生涯中的幾次高光時刻,也全都離不開他手中的陌刀和麾下的陌刀隊,其中最經典的戰例當屬平定安史之亂期間收復長安的香積寺之戰:

這場戰役發生於至德二年(757年)的九月,當時唐肅宗(即劇中的太子,安史之亂期間登基自立,並尊玄宗為太上皇)沒有聽從李泌(即劇中的神童李必)直搗叛軍大後方的正確建議,急於收復長安、洛陽等王朝統治核心區域,集結兵力向長安進軍。

據《舊唐書》記載,唐軍與叛軍在長安城西南的香積寺附近相遇,作戰中安守忠、李歸仁等叛軍將領率精銳騎兵衝擊唐軍軍陣;就在唐軍難以抵擋,陣型即將被擊潰時,“嗣業乃脫衣徒搏,執長刀立於陣前大呼;當嗣業刀者,人馬俱碎,殺十數人,陣容方駐”;之後他“率前軍各執長刀,如牆而進,身先士卒,所向摧靡”。

《新唐書》對此役的記載更為翔實,提到當時唐軍的統帥是肅宗長子廣平王,即後來的唐代宗李豫,李嗣業“統前軍”。面對唐軍形勢不利,“亂不能陣”的情形,“嗣業謂子儀曰:‘今日不蹈萬死取一生,則軍無類矣。’即袒持長刀,大呼出陣前,殺數十人,陣復整。步卒二千以陌刀、長柯斧堵進,所向無前”;之後唐軍又將彪悍的4000回紇騎兵投入戰場,最終取得大勝,“斬首六萬級,賊東走”,收復了長安。

這才是真正的唐朝面貌,《長安十二時辰》歷史密碼(三)

李嗣業畫像

可以看到,正是李嗣業突出的個人勇武極大激勵了士氣,又率陌刀隊穩定了陣型,為最終的勝利奠定了基礎。

根據唐代兵書和史料對一些戰例的記載,陌刀隊(也稱戰鋒隊)在列陣(如唐軍經典的進攻陣型“鋒矢陣”)時通常會被佈置在中軍前部,作為抵擋敵軍騎兵衝鋒或擊破敵軍陣型的重要力量:使用陌刀的士兵組成方陣,視覺上“白刃如雪,排次如鱗”,再以嚴整的陣型“如牆而進”,將被敵軍視為戰力核心的騎兵殺得“人馬俱碎”,並輔以弩等遠射兵器的殺傷,這樣不僅能阻擋騎兵衝擊,更能在士氣層面帶來“敵消我長”的效果。

不過也有人提出,通過上述戰例來看,陌刀隊是在戰局不利的情況下才投入戰鬥的,所以在當時的軍陣中,陌刀兵應該是被配置在最後方,作為預備隊使用,是扭轉戰局的“王牌”。筆者不太同意這種觀點,因為正如前文提到的,在香積寺之戰中李嗣業“統前軍”,並非處於軍陣後方,之所以後來會在形勢不利的情況下才加入戰局,應該是所處軍陣沒有最早接敵的緣故。

從邏輯上講,如果前面的大部隊都快拼光了才上陌刀隊,即使獲勝也是慘勝,意義不大;更重要的是,如果先看到其他部隊潰散後才上陣,那麼雖然陌刀隊本身戰力強悍,但難保士氣不會受損,而一旦戰鬥意志瓦解,即使沒有敵軍的直接衝擊,陣型一樣無法維持——況且,也不是每一支陌刀隊都有李嗣業這種頗能振奮士氣的悍將。

此外,史籍中對安史之亂初期的重要轉折性戰役靈寶之戰有這樣的記載:(崔)乾祐為陣,十十五五,或卻或進,而陌刀五千列陣後;王師視其陣無法,指觀嗤笑,曰:“禽賊乃會食。”可見,在當時的軍事常識中,將陌刀隊“列陣後”是一種不懂佈陣之法的表現,是可笑的低級錯誤。

當然,無論對於朝廷的“王師”,還是對於各將領或節度使來說,精銳的陌刀兵都是極寶貴的軍事資產,所以在將其作為督戰隊或個人親兵衛隊使用時,還是有可能出現在整體軍陣後方的。

總之,由於製造及保養成本十分高昂,導致使用陌刀的經濟成本即使對於一度“小邑猶藏萬家室”“公私倉廩俱豐實”的唐王朝來說也是沉重的負擔;加之其較大的重量導致了對使用者身體條件的較高要求,所以陌刀註定只能成為一種配屬少量精銳部隊的“底牌”式武器,而無法大規模裝備——即使在唐朝的鼎盛時期,配備陌刀的將士也僅有2萬人上下。這種兵器以優異的性能配合精兵強將取得了一次次的輝煌勝利,雖然沒能被長期沿用,但它仍然堪稱是中國冷兵器歷史上的巔峰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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