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今墨 同行是朋友同行是老師

施今墨 同行是朋友同行是老師

施今墨 同行是朋友同行是老師
施今墨 同行是朋友同行是老師

◎薛鉅夫

施今墨先生是我的師公,今年是他逝世五十週年。我個人以為,紀念先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將前輩留給我們的優良傳統給予延續和繼承。施爺爺是我從小立志為之一生崇敬效仿的偶像。在值得紀念的日子裡,我想用幾個故事來表達我此時對先人的無限懷念。

1956年2月5日,施老出席全國政協二屆一次會議。期間,毛主席宴請各界人士。施今墨與醫界名家張孝騫、林巧稚、黃家駟等人也在應邀之列。毛主席對施今墨先生說:“我青年時就熟知你的名字,你是南北馳名的名醫,希望你對祖國醫學事業多做貢獻!”並當著在場的西醫來賓風趣而語重心長地發問:“你們同行是不是冤家呀?”施老回答:“主席,我們團結得很好,互相尊重,互相學習。”席間,在座各位醫學專家聽了毛主席對中西醫的重要性指示興奮不已。會後,施老對復興中醫三大重點做了一番詳盡的論述和規劃,並對建立中醫學院和科研機構,以及在西醫綜合醫院建立中醫科提出建議。

施先生不僅中醫功底深厚

西醫水平也高於一般醫生

1948年12月,我父親隨施師侍診時,有一沈姓病人,男,三十二歲,病已經年,兩下肢無力酸脹,久坐即感麻木,逐漸加重,起立行動出現進行性吃力。施先生通過中醫四診後,讓患者解衣,以查看兩下肢是否一般粗細,顏色是否一致——單憑視診並未發現異常。先生繼而蹲下身子,很細心地用手撫摸病人兩腿的溫度差別和肌肉軟硬彈力有無異常。他發現病人兩條腿的溫度並不一致,肌肉的豐滿程度亦有區別。雖然看似很簡單的一件事,但對一個每天看百餘病人的中醫來說,能做到不失關鍵細節的診病,也絕非易事。

施先生在診病人脈時,兩寸脈浮取有餘,沉按不足,關尺兩脈沉細澀無力,加之病人主訴綜合診斷,其氣血不足是因脾胃運化水谷、提取精微營養物質供應身體所需的功能極度衰弱,以致出現下肢肌肉營養不良,也引起了肌肉的不對稱萎縮。病人的左側下肢肌肉較為鬆懈,說明脾的營養吸收功能發生了障礙,因此,施先生建議病人到協和醫院請西醫幫助會診,確診有無“進行性肌萎縮”的可能。我父親被施今墨老師這種認真負責的大醫風範感染了。

施先生為病人寫了一封前往協和醫院請張孝騫主任給予會診的信,並囑我父親持信陪患者一同前往。張孝騫老師經過認真細微的問詢、檢查診斷後,確診病人就是“進行性肌萎縮”。張孝騫老師對我父親說:“施先生不僅中醫功底深厚,西醫水平也高於一般醫生。這個病人目前還在疾病的初起階段,臨床體徵並不明顯,所以極易漏診。施先生僅從中醫四診的細微變化,就能發現這麼複雜疾病的蛛絲馬跡……你回去和施先生講,我一定抽時間前去拜訪他,我很少見到這樣的中醫。”

治療過程中,這位病人在服用施老中藥的同時,結合張孝騫老師的西藥,輔以董德懋師伯的針灸配合治療,大約半年後,病人基本治癒。後期經持續追蹤隨訪,病人痊癒後近四十年未復發。

這一病例讓我父親感觸最深的是施、張、董三位醫術高超的中、西醫家在會診過程中的精彩與默契。例如在討論本病案時,張孝騫老師認為造成肌肉萎縮的原因是肌肉的營養不良;施先生從中醫脾主運化,吸收水谷精微物質功能的角度給予調治;董德懋師伯精妙的針法輔佐。老師們在討論、會診時中西醫學術語交匯、智慧火花碰撞與實踐效驗貫通,簡直處處仙笈,方方靈機,由此觸發了我父親探求中西匯通的極大興趣,並更加堅定了系統學習西醫的志向。

靠貶低他人抬高自己的事情

我們一定不要做

我父親曾給我講過這樣一個故事:有一失眠女性患者,四十八歲,多醫未效,深以為苦,請施老治療,僅服五劑,一診而愈。後因患他病複診,又見到施老,告訴施老說:“我在請您看之前,曾服某名醫之藥月餘,沒效,而服您的藥只五天就把十多年的病給治好了。”施老笑答:“那是因為吃人家的藥,已經快好了,即使不服我的藥,也該好了——讓我撿了一個便宜。”

待病人走後,學生們問老師:“前醫的方路是不對病人的症啊,您為什麼這樣說呢?”施老告訴學生們:“病人當時是什麼情況,醫生為什麼開那些藥,我們並不瞭解,對你不瞭解的事妄加批評,是不負責任的表現。即使是前者用藥真的不對,我們作為醫生也要感謝人家,是人家替我們走了彎路,才啟發我們有了新的考慮。靠貶低他人抬高自己的事情,我們一定不要做,這是為人的基本準則。”

“南丁”一天有那麼多的病人

還能對每一位病人如此耐心

1925年,施今墨先生已是享譽大江南北的名醫了。在群眾中廣泛流傳一句“南丁北施”的讚語,以示頌揚上海名醫丁甘仁、北京施今墨二位先生的醫德醫術。施今墨先生耳中不斷聽聞到關於丁甘仁先生診病、辦中醫教育的奇聞軼事。

故事源起是這樣的:施先生不顧當時診務和社會活動繁忙,以及自己的社會身份和地位,居然多次喬裝成病人,前往上海,去請丁甘仁先生診病,探詢中醫教育方法。在請丁先生診病時,施先生有意提出一些難於解釋的問題,丁先生均用簡單的語言解答得清楚明白。

對於一個問題,施先生從不同角度反覆提出,甚或有些話比病人所說的還要遠離專業的時候,或者讓人很難回答,丁先生都有一般醫生所不具備的耐心,用風趣和幽默的語言給予準確回答。在二人接觸過程中,丁先生的熱心、耐心、細心、高尚的醫德、超人的醫術、廣博的胸懷讓施先生欽佩不已。這麼一位大名醫,一天有那麼多的病人,還能對每一位病人如此耐心。另外其對病案的記錄,文字書寫清楚整潔,理法方藥環環相扣,言簡意賅。持方觀閱,不管到藥房取藥,還是患者看後都會很清楚明白。深刻的醫理、藥理及診斷、用藥之思緒均用優美的文言表述得賞心悅目,讓你有如在診病現場,感受一位名醫的診病風采。施先生後來和丁先生成了摯友,丁先生也被施先生的謙遜和至誠的大家風範深深感動。

幾年後,施先生在北京創辦華北國醫學院,將丁甘仁先生醫案列為輔助教材,並親自講授,開創中醫院校教育醫案課的先河,“南丁北施”的美譽由此享譽大江南北。

我父親說:“華北國醫學院的醫案課,施先生是採用師生互動,以討論形式授課的。每一位同學都有機會表述自己的觀點,提出問題並回答問題。施先生多用啟發的方法,讓學生進入主動思維狀態,把課堂變成診病現場。所以當學徒隨師見習時,完全沒有所學理論與診病的脫節感。”施先生當時辦院宗旨就是學院畢業出來的學生都要會看病。也就是說,醫學院應是培養高級醫生的地方,而不僅僅是醫學生。

這幾個故事都正如施老講的那樣:同行是朋友,同行是老師,只要同行有長於自己的地方,不要在乎自己的名譽,皆應虛心求教,將他人經驗及使用方法,驗於實踐,從中省悟其中醫理、事理、物理。前人的高尚品德為我輩後學留下了寶貴財富。我們作為施門傳人,理應忠誠地傳揚下去!文/薛矩夫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