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漁翁(章增麟)

現代社會里,詩歌的越來越"邊緣化"已成為一種趨勢,難於逆轉。詩歌的"抑揚頓挫"已跟不上現代社會的"快節奏步伐",詩歌的"精神愉悅"也無法滿足現代人對"物慾"的瘋狂追求,因而,日益衰落,就成了現代詩歌難於脫逃的宿命。

現代白話詩始於1916年,始作俑者,乃大名鼎鼎的胡適博也。說來也有趣,胡適博士首創白話詩,亦是純屬偶然,1915年9月,胡適離開康乃爾大學,到紐約進哥倫比亞大學。臨行前,按照中國文人的習慣,作了一首七言古詩,贈別他的同學梅光迪,詩中用了十一個外國字的譯音,如牛頓、達爾文等,最後,還寫了句"文學革命其時矣"的詩句,對這首"不倫不類"的古詩,梅光迪大為不滿,回詩一首挖苦胡適,由此展開了一場辯論。辯論的中心是∶白話應不應該入詩?隨著辯論的日益激烈,捲入的人數也越來越多,兩大陣營各不相讓,以至胡適放出狠話:"吾志決矣,吾自此以後,不更作文言詩詞"(《嘗試集 自序》),逐在《新青年》發表了《白話詩八首》,開了中國現代白話詩之先河。平心而論,胡適博士的白話詩平平,並無驚人之作,但作為現代詩的開創者,為中國現代詩的發展打下了基礎。

隨著白話詩的興起,各類文學團體,詩社詩人如雨後春筍,層出不窮,湧現出了象郭沫若、俞平伯、康白情等一大批白話詩人。但由於白話詩剛起步,當時的詩臺雖說熱鬧哄哄,但上乘之作著實不多,有些詩雖名噪一時,但隨後就成過眼雲煙,再加上新詩是在同舊體格律詩的爭鬥中脫穎而出,就難免矯枉過正。當時的白話詩強調大眾性、戰鬥性,因而也就忽略了詩的意境,缺少了詩的韻味。因為白話詩從誕生之日起,就承載了她難於承載的使命,這也就註定了她的前景堪憂,就象是一個柔情少女,你硬要她身著戎裝,浴血疆場,這看似"壯懷激烈",但結局難免是"悽悽、慘慘、慼慼"。

在眾多的詩人中,我們不能不提到一個飽受爭議的詩人,那就是徐志摩。這位現代詩人,人們歷來對褒貶不一,譽者把他稱為"中國的天才詩人",毀者則稱他為"中國最壞的詩人"。但無論是譽者還是毀者,都不得不承認徐志摩的詩在音節的運用、語言的駕馭和意境的營造上,都有著深厚的功力,他的一首《再別康橋》,以其清新優美的語言和飄逸朦朧的意境,獲得了經久不衰的藝術魅力,除了戴望舒的《雨巷》,其他詩人的詩作恐怕很難望其項背。

隨後的日子裡,由於眾所周知的原因,詩歌逐漸淪落為政治的奴僕(當然,不僅僅是詩歌,所有的文藝作品都是如此),其間,雖然出現了艾青、郭小川等詩人,但在強權政治的淫威下,詩人們戰戰兢兢,誠惶誠恐,絲毫不敢"越雷池半步",那個時期的詩,以其說是詩,還不如說是口號標語、政治宣傳品更為恰當。一直到二十世紀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中國詩臺迎來了復興,在"解放思想"的口號下,各類詩人詩作層出不窮,詩歌愛好者也遍佈全國,形成了現代詩歌的黃金時代,其中最為有名的是以北島、舒婷、顧城等為代表的"朦朧詩派",但由於"朦朧詩"發展到後來,一味地追求生癖古奧,弄得晦澀難懂,有的詩連作者自己都不知所云,最終"曲高和寡",熱熱鬧鬧的詩壇復歸沉寂。

九十年代出了個汪國真,他那"較有哲理性"的小詩,給當時寂寞的詩壇帶來了些許喧鬧,但這絲毫改變不了現代詩歌"無可奈何花落去"尷尬局面,他的小詩最終亦是曇花一現,這位"20世紀中國詩歌最後一個輝煌的詩人"(《汪國真經典代表作》腰封上的封號),充其量也只能算是"蜀中無大將,廖化作先鋒"罷了。

進入二十一世紀,中國詩壇愈發地凋零衰落,主流媒體上已很難尋覓到到詩的蹤影,詩歌就象個無家可歸的棄兒,孤獨徘徊遊蕩於網絡之間,成了一小部分詩歌愛好者聊以自慰的"精神寄託"。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現代詩歌從興盛到衰落,除了她自身原因以外,更多的因素則來自於現代社會對傳統價值觀的全面顛覆,人們對前景不確定性的憂慮和日益增強的"危機意識",使他們更注重於對金錢的攫取,更沉醉於物質享受之中,因而,作為精神享受的詩歌遭到冷遇,亦在情理之中。在"物慾"的驅使下,現代人步履匆匆,心態浮躁,而一個浮躁的時代也很難出現偉大的詩人和詩作。詩歌,在現代社會里日漸衰落已成必然,現代詩歌所提倡的"大眾化"之路似乎也已走到盡頭,但作為"抒發自我情感"的詩歌並不會消亡,她依然流傳在志同道合之中,吟誦在高山流水之間,其實,詩歌本身就應該這麼飄逸,這麼輕盈。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雖然在"現代文明"侵襲下,我不得不步步退縮,但在這"物慾橫流"的現實世界裡,我還是始終頑強地固守著心靈深處那一塊"詩的淨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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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記:這是一篇十多年前寫的舊文字,當時發在百度博客上,題目是《琴川詩論》,因百度上我的博客名是琴川客。後轉至QQ上。時隔十多年,詩壇有了一些變化,但有的現代詩晦澀程度比上世紀八十年代有過之而無不及,現在還有種傾向,庸俗的描述下半身的所謂的豔詩也能唐而皇之登上詩壇,感於此,故舊文再發。

(聲明:本文不是學術性論文,只是粗略表述現代白話詩的前世今生,以及各階段社會意識對白話詩的影響。立意是簡單論述現代社會中物慾對詩的侵襲,感嘆物質享受和精神享受之間的矛盾。不評判現代詩的孰優孰劣,望讀者明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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