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一別墅小區成違建樂園 業主:有家卻像流浪漢一樣

成都新都一別墅小區成“違建樂園”多套違建房產被凍結交易 2012年搬進位於成都市新都區龍山路108號一處別墅區的李女士(化名),萬萬沒有想到,幾年後自己會陷入一場“違建噩夢”。

近日,紅星新聞記者通過現場走訪與暗訪發現,該別墅區“違建成風”,“樓上樓”“樓旁樓”隨處可見。來自業主和物業方的數據顯示,約280戶的別墅區違建房產高達100多戶,約佔一半。

中途更換過後的物業向有關部門申請對違建進行停水、停電,但“沒有執法權,也無法強行要求業主停止施工”。近日,經過現場調查後,成都新都區綜合行政執法局叫停了正在進行的施工行為,並責成物業對相關業主停水、停電。

成都一别墅小区成违建乐园 业主:有家却像流浪汉一样

↑部分別墅頂樓多加了一層,工人正在施工

/ 業主反映 /

到處都是違建

“有家卻像流浪漢一樣”

“開年周圍又有幾家開始違建,基本上都是拆了重修。”近日,位於成都市新都區龍山路108號一處別墅區的業主李女士表示,早知道要這樣長期忍受噪音汙染,“應該早搬家的”。

大約2012年,李女士搬進了她此刻想要逃離的家。“當時住進來的人少,還比較安靜。”李女士回憶說,就是最近兩三年,很多人開始裝修。而李女士的“噩夢”也從那時起開始了。

是裝修?還是違建?“不是簡單的搭建,而是相當於把房子拆了重建。”李女士介紹說,有的裡面基本拆空了,天井拆了,陽臺拆了,連窗戶都拆了,然後再拓展外面加蓋,之後把外牆打了,“還有一些在外牆、房頂開天窗,搭樓梯上天台。有的還在三層上面加蓋一層”。

成都一别墅小区成违建乐园 业主:有家却像流浪汉一样

↑部分別墅頂樓多加了一層

“從開年開工到最近,一直開電槽,天天打電鑽,太恐怖了。”李女士表示,正常三層樓別墅裝修加內部改動,包括後期安裝電燈、窗簾等,一年基本都是可以完成的。而拆了重修的,一年下來可能連土建都做不完。

李女士表示,幾乎每天都有運送泥巴、建材的貨車進出,塵土飛揚,白天老人和小孩也很少出門散步,在家也休息不好。有的家裡有小嬰兒的,只有抱出去,“明明有家卻像流浪漢一樣”。

而當李女士嘗試和對方進行溝通時,對方直接回她一句,“你告我噻!”而現場施工的人則表示,“業主買的是別墅,就相當於買了一塊地皮,只要房產證凍結了,想咋修就咋修,沒有錢搞不定的事。怕啥子嘛!”

對於向物業和城管等相關部門反映情況,李女士表示,收到最具體的答覆是“涉及違建的房產已被凍結”。凍結的房產應該是不能交易的,但如果是自己住,目前似乎並沒有太大影響。李女士告訴記者,據她統計,目前該別墅區一共281戶,到三月中旬有162戶違建,最近又有大約7、8家開始違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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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棟別墅被腳手架包圍起來進行改造

/ 實地暗訪 /

“樓上樓”“樓旁樓”

現場別墅內還有吊車正在作業

近日,記者實地走訪了該別墅區。該別墅區包括聯排別墅和獨棟別墅。公開資料顯示,項目定位為高端低密品質住宅,以聯排和獨棟為主。別墅群僅是項目的一部分,項目還包括洋房、高層等。

記者駕車圍著該區域繞了一圈,看到有十餘處正在施工的建築。有的是在樓頂加蓋,有的在花園裡將原有建築進行了擴展延伸,還有的整個建築都被黑色布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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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棟別墅灰色水泥部分疑似為私自違建

順著一條有“禁止行車”標識的小路向該別墅片區內部走大約6、7分鐘,一片差不多近一塊足球場大小的草地鋪展開來,而從草地的另一端,傳來了機械轟鳴的聲音。穿過草坪,一輛車門上標有“總質量:31000KG”的攪拌車正在向一棟別墅內輸送水泥。而在別墅內,一輛高約三四十米的吊車正在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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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工程疑似違建

“不超出建築本身範圍是允許的,就是隻朝上面改。”在中介的陪同下,記者以購房者身份走進了聯排別墅區。記者參觀了正在銷售的兩棟別墅,其中一棟面積為270平,售價350萬;另一棟300多平,售價在500萬左右。

在參觀其中一棟別墅時,記者發現,由於隔壁的改建,本來相隔半米的兩棟別墅,變成一牆之隔。面對記者提出的會被隔壁吵到的擔心,中介表示,“住這的業主素質一般都還是挺好的,有事都比較好商量”。

而在參觀另一棟別墅的頂樓時,隔壁正在裝修的腳手架已經搭到了記者參觀的別墅樓頂牆內。記者指著旁邊一棟將建築進行加寬改造的別墅問中介,“不是說只能加高嗎?”中介表示,只要是在自己的花園裡,不影響別人都是可以的,“和鄰居協商好,物業也不會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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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別墅頂樓多加了一層,工人正在施工

在參觀的同時,記者在聯排別墅區的一端,看到了兩處正在加寬的別墅,其中一棟在原有建築上起了三層,相當於加了三個房間,外牆還是灰色的結構和紅色的方磚。而在其對面是一棟晃眼一看“正常”,而仔細一瞧,則會發現該建築比其他寬出了近十米。

成都一别墅小区成违建乐园 业主:有家却像流浪汉一样

↑右邊一排部分別墅頂樓多加了一層

“只要最後建好,顏色統一刷成和之前的一樣就行。”中介表示,讓該片區“看起來很正常”。對於業主自己加蓋能得多少面積的詢問,中介表示,像記者剛剛看到的,“多個一百平也是可能的”。

隨後,記者撥通了一位在該片區施工的私人裝修人員的電話,“都是計件算錢的,梁多少錢一米、板多少錢一米”“一米都在500塊,400塊的質量不行”“土建加裝修,抓得緊至少也要一年半”……

/ 多年沉痾 /

“沒打算修,看到大家修也跟著修”

“因為違建的事,大約去年年中換了新物業。”2014年入住的業主王先生表示,之前的物業管理比較鬆散,有點“和事佬”的感覺。王先生表示,後面新換的物業,風格相比之前硬朗不少;新物業向有關部門申請對違建進行停水、停電。王先生指著手機照片裡的兩個水錶說,這就是從違建房屋中拆除的。對於現在依然有違建正在施工的現狀,王先生表示衝突比以前多了,有些業主物業也“惹不起”。至於“惹不起”的原因,王先生稱,物業確實沒有執法權,遇到強行違建的業主確實辦法不多,但換新物業後,新增的違建沒有以前那麼多了。

“2011年這邊房子開盤,價格一萬元左右,當時周圍區域均價5千元上下。”王先生回憶說,當時有三大賣點:旁邊公園歸業主所有、兩千每平的精裝標準;還有地暖、中央空調;有想象空間的“搭建可能”,“當然這些都是口頭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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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湖違建

除了李女士提到的別墅區,王先生表示該片區的多層樓房,“能搭的基本都搭了”。“我認識的業主也有剛開始沒打算修,後來看到大家都在修,也跟著修的。也有人想賣房,但房產被凍結要求恢復原狀才能賣。”王先生表示,出現違建大家都會效仿,但聽到最多還是“你把之前那些違建拆了,我就拆”。接著王先生放低了聲音,“有的業主剛開始積極維權,後來也閉口不談了,畢竟還要住在那。”隨後,王先生向記者展示了一張業主被威脅的聊天截圖。

王先生告訴記者,2016年前後,靠著湖的幾處違建被拆除。“(違建的)花園圍牆延長了幾十米到了湖邊。”王先生表示,佔了湖邊的公共綠地,激起了眾怒。

/ 最新進展 /

物業稱100餘戶房產被凍結

執法部門下達調查通知書

隨後,記者就遇到的問題,採訪了該別墅區的物業管理相關負責人。對方表示,業主裝修前,需要將裝修圖紙交給物業專門的裝修審核員,審核通過才會發“裝修許可證”。但事實上,很多業主實際操作過程中,並沒有按照最初交給物業的圖紙進行裝修。

“看到這種情況,我們都會要求業主停止施工。”該負責人表示,還會開出違規行為整改通知單,同時將情況上報相關部門。由於物業沒有執法權,所以他們也無法強行要求業主停止施工。為了讓業主停止施工,物業也曾試圖不讓載有大型建材的貨車進入小區,但有的業主自己開車,親自帶貨車進門,並表示他是把自己的東西運回家,為什麼不可以。該負責人表示,因為建材進門的問題,物業也曾和業主發生過沖突。

在對方提供的違規行為整改通知單(由物業向違建業主出具)上,記者看到日期為2011年7月15日。對於記者4月18日看到現場仍有攪拌車和大吊車,對方表示該處地產目前並未交付,還在開發商名下。

成都一别墅小区成违建乐园 业主:有家却像流浪汉一样

↑一業主向記者投訴,該工程疑似違建,施工的噪音影響日常生活

而李女士提到的凍結房產一事,該負責人表示確有其事。據他們所瞭解,目前凍結房產的有121戶。至於房產凍結的後果,對方表示,主要還是影響買賣。如果未來要賣,需要先解除凍結。要解除凍結,房屋需要恢復原狀才行。

近日,成都新都區綜合行政執法局派駐三河街道中隊工作人員對上述問題現場進行了調查,叫停了正在進行違法建設的施工行為,並責成物業對該業主停水、停電,要求物業加強小區的日常巡察和監督,發現違建行為予以及時制止。

同時,執法人員對涉嫌違建的業主下達了調查通知書。執法大隊已經對物業在違建事實中是否有管理不善、故意縱容等行為啟動了調查。另外新都區綜合行政執法局也要求派駐中隊加強日常的巡察和監督,對發現的違建行為及時進行制止。

下一步,新都區綜合行政執法局將會同屬地政府加強監管防控,採取聯合制止措施,發現問題及時予以制止,遏制新增違法建設,並按照相關政策規定,開展違法建設的查處工作。

/ 業內聲音 /

“違建最好扼殺在搖籃裡”

“違建更多還是利益驅使。”一位參與處理違建多年的人士表示,一方面是購買者佔便宜的心理;一方面是銷售者一些誘導性宣傳,此外開發商在修房子時,也會留下一些“想象空間”,大家都會觀望違建有什麼後果,沒有相應的處罰,法不責眾的心理會讓更多人效仿。“我們最常聽到的就是‘你先把之前的拆了,我就拆’。”該人士表示,拆除既不是大家想看到的,同時也並非想象的那麼容易。

記者瞭解到,已經完工確定為違建的建築,執法部門會先發限期自行拆除通知。而從發出限期自行拆除通知到拆除,至少需要半年以上的時間,其中包括對違建的現場勘查認定,行政複議以及行政訴訟的時間。對於施工中的違建,執法部門會責令其停工,查封現場、沒收工具。實際生活中,違建的施工方都是私人包工隊,經常與執法部門“打游擊”。

“違建就像‘炸彈’,誰也不知道多久會‘炸’,會造成多大傷害。”該人士表示,有些頂樓的違建連承重梁都壓彎了;有些違建會影響建築本來的設施,像燃氣管道等。此外,施工方大多是私人包工隊,質量很難得到保證。時間稍長,出現大風天氣,頂樓的違建如果出現鬆動脫落,從高空墜落,造成的後果將不堪設想。除了安全,另一個問題則是公共空間歸屬的公平公開,公共空間事關大家的利益,而違建所佔用的空間,很多時候並非個人所有,公共空間的歸屬應當由所有業主共同決定,而不是個別業主與開發商私下商議決定。

該人士表示,像目前國內違建管理得較好的北京、杭州、上海等,最後真正需要強制拆除的並不多。“強制拆除是最後萬不得已的方法,最好還是將違建扼殺在搖籃裡”,真正做到讓大家不願違建或不敢違建。

“如果違建業主會被拉進信用黑名單,購買動車票、飛機票各方面都受到限制;同時徵信系統相關方面也受到限制,相信業主也會三思而行。”該人士表達了違建與徵信系統掛鉤的期望。

紅星新聞記者 林聰 攝影記者 劉海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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