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五四②|傅斯年“打架”退出五四运动的表因和内因

百年五四②|傅斯年“打架”退出五四运动的表因和内因

(▲1919年1月1日,《新潮》创刊号封面,刊名为北大校长蔡元培题写。图片来源:网络)

傅斯年性情中人,尤其年青时更情绪化;受胡适影响,对学运保持距离,更不支持罢课;即将毕业,根本没有做职业革命家的想法,必须务实考虑人生规划。


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傅斯年急流勇退,从赵家楼回来的次日就与运动脱钩。导火索是1919年5月5日,“有一个冲动到理智失了平衡的同学,同他打了一架,于是他大怒一场,赌咒不到学生会里来工作。”这是罗家伦的记载,虽然回避了打架的原因、细节,但傅斯年性格中刚烈急躁的一面,寥寥几笔,跃然纸上。

与傅斯年冲突的对象,傅乐成说是胡霹雳,台湾“中研院”院士王汎森说是许德珩,罗家伦说是姓陶的浙江籍学生。冲突的程度,有说傅的眼镜被一掌打掉,有说傅挨了耳光,有说傅挨了一拳。总之是山东胖大汉傅斯年吃亏。

性情中人 毁誉参半

批判拳头,不能代替拳头批判。说到打架,傅斯年不止和一人干过。他直率冲动、好辩好斗,用如今的流行语定位,典型一个“直男癌”。他在北大读书时打过群架,“在红楼门口几十个人打我一个,把我压在底下,还是传达室的工友把我拉出,我也不怕。”

《新青年》编辑、留学后任北大教授的刘半农,和他是十六七年的知己,年仅43岁病逝。傅斯年痛惜不已,流泪数次,称刘是“友人中最努力之一位,北大老教员中第一位不该死者”,“想到我们打架时,不知涕之泣然也”。这是一曲兄弟版的《教我如何不想“他”》。

年轻时的傅斯年不仅会打架,而且会撒泼。他在广州中山大学任文科学长、系主任时,一天和人吵嘴打架,洪荒之力用完,也没占到便宜,转身就去搬救兵。找到中山大学教授罗家伦、何思源,一见面就把皮包往地上一摔,一屁股坐到地上,张嘴大哭,非要兄弟们帮他去打架出气。很难想象这是一位30余岁大学教授的行为套路。

傅斯年因“打架”退出五四运动只是表因,还有三层内因:

其一,性情中人,尤其年青时更情绪化。罗家伦说傅“是一个以感情用事的人,一拳被打万念俱灰了”。段锡朋当时在北大的名气不如傅,是傅在新潮社的小兄弟,也加入国民社。北大学生本来要推傅做刚成立的北京学生联合会主席,傅挨了一拳撂挑子,结果只好推段做首任主席。

其二,受胡适影响,对学运保持距离,更不支持罢课。五四运动后期,北大学生罢课。许德珩晚年回忆,“胡适曾亲自出面要学生复课,遭到学生的拒绝。胡适又想用釜底抽薪的办法,提议把北大迁到上海,愿去者签名,傅斯年、罗家伦都签了名。陈独秀先生知道后,把傅、罗叫去训了一顿,此事遂告寝。”

其三,傅即将毕业,根本没有做职业革命家的想法,必须务实考虑人生规划。“自此而后,当闭户读书,努力为文化运动之一前驱小卒。惟学问可以益人益己,学本无成,出而涉世,本无当也。”

1919年9月9日傍晚,傅斯年、张国焘等5名北京学生代表,随蒋梦麟到美驻华使馆,欢送退休回美的芮恩施公使。双方交谈时,傅斯年表明自己的志向,“此后当发愤为学术上之研究,谋劳动者之生活,以知识喻之众人,以劳力效之社会”、“独立创造新生活,以图淘汰旧生活”。

1919年6月,傅斯年在济南参加山东官费出国留学考试,成绩优异,考了82分,第二名。但考官们都不主张录取,因为他是《新潮》主编,是五四运动总指挥,是闹事的激烈分子。北大学长、时任山东省教育厅科长陈雪南力排众议,说:“成绩这么优越的学生,而不让他留学,还办什么教育!”

傅斯年有惊无险,最终过关。出国留学前,北大校长蔡元培书陆游《初发夷陵》诗“山平水远苍茫外,地辟天开指顾中”相赠,勉励他在学问上豁然开朗、开天辟地。

傅斯年树大招风,何止留学遇险,校内外都有非议。“平日任气使性,不知人情为何物,故获怨于人者尤多”,匿名恐吓信就收到两三封。“自《新潮》出版,波澜层生,即同学中非之恨之者亦复大有人在。”段锡朋曾对傅斯年、罗家伦说:“二兄持新文学,反对之者引为众的。”

他还常被谣言中伤。有人声称,傅斯年、罗家伦被安福俱乐部收买,陈独秀、胡适对此很气愤,分别为北大出众的学生辟谣。胡适在《每周评论》上写文章公开驳斥:“安福部是个什么东西?他也配收买得动这两个高洁的青年!”

“新潮”涌动 爱深责切

1919年1月1日,傅斯年主编的《新潮》出版,是《新青年》最坚定的同盟军。

《新青年》《新潮》被保守人士视为“非圣乱经、洪水猛兽、邪说横行”。这两份分别由北大教授、北大学生主办的杂志,近在咫尺,相互呼应,同仇敌忾。

在轰轰烈烈的新文化运动中,傅斯年写了许多文章,传播自由思想,支持文学革命,评论社会问题。他先于同辈青年启蒙觉醒,怀着强烈的人文关怀,批判传统糟粕,批判残酷现实,奔腾于时代浪潮之尖,不仅成为公认的学生中的意见领袖,而且显露出未来学术领袖的精神气质和风范。

为什么反对旧文学、拥护新文学?他紧扣一个“人”字:“我们所以不满意于旧文学,只为它是不合人性、不近人情的伪文学,缺少‘人化’的文学。我们用理想上的新文学代替它,全凭这‘容受人化’一条简单道理。”

他抨击我国汉朝之后的文学,“义贫而词富,情寡而文繁,炫耀博学,夸张声势,大而无当,放而无归,瓠落而无所容。”又从“人”的视角分析,我国自明中叶以来的文学复古,导致“文学与人生不免有离婚之情,而中国文学遂成为不近人情,不合人性之伪文学。”

中国传统文化难免有“糟粕”,例如鼓吹专制、压抑个性、培养奴性。新文化运动是个性解放的运动,傅斯年在《〈新潮〉发刊旨趣书》中就主张个性自由、人格独立。“以为群众不宜消灭个性。故同人意旨,尽不必一致”,倡导青年学生“为未来社会之人,不为现在社会之人;造成战胜社会之人格,不为社会所战胜之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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