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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年報、2019年一季報的披露期已過，A股各上市公司紛紛公告了自己的年報、季報。有這麼一家公司，在2018年年報、2019年一季報中，董事聲明公司的報告存在虛假記載，這恐怕在A股市場都是極其罕見的現象。
2019年4月27日，田中精機（300461）同時發佈其2018年報和2019一季報。
在年報的第一節提到，公司董事龔倫勇先生無法保證報告的真實、準確、完整，理由是“已是虛假記載”。而董事龔倫勇曾任田中精機總經理。
在一季報中第一節提到，公司董事龔倫勇無法保證報告的真實、準確、完整，理由是“遠洋2018年業績調整到2019年第一季度”——
公司董事公開表示自家的財務報告是假的，這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操作？
一、公司概況及業績回顧
田中精機全稱浙江田中精機股份有限公司，主營自動化機電設備、自動化系統、自動化機械及電子部件等產品的生產銷售，公司於2015年5月19日深交所創業板上市。
上市4年以來，公司主要業績指標如下：
（單位：人民幣億元）
上市4年，公司營業收入持續大幅提升，而淨利潤卻大相徑庭。2018年，公司虧損2.06億，遠超前3年的盈利。4年累計虧損1.64億。
2018年的鉅虧主要來自於資產減值損失。
2018年，田中精機計提資產減值損失3.41億，其中壞賬損失0.5億、商譽減值損失2.83億。
商譽則來自於2016對深圳遠洋翔瑞機械有限公司的併購——2016年，田中精機以3.91億收購了遠洋翔瑞55%的股權。55%股權對應遠洋翔瑞賬面淨資產為0.61億，收購價格溢價3.30億、溢價率540.98%。遠洋翔瑞主營高精密數控機床及相關軟件的設計、研發、生產於銷售，同時提供定製化服務。
溢價3.3億即形成商譽。2018年，田中精機對該筆商譽計提了2.83億的減值損失，計提比例高達85.76%。
在2018年鉅虧之後，田中精機2019年一季度業績暴漲。
一季報顯示，田中精機2019年一季度包括收入、利潤、現金流在內的各類業績指標分別大幅上漲127%、869%、3876%。主要源於實現訂單的增加。
而正是面對如此業績——2018年鉅虧、2019Q1暴漲——董事龔倫勇均表示質疑。
二、龔倫勇，何許人也
公開信息顯示，龔倫勇，男，1981年7月出生，畢業於電子科技大學工商管理專業，目前在讀電子科技大學EMBA。2013年創辦遠洋翔瑞，任董事長兼總經理。
2017年6月起，龔倫勇任田中精機總經理，至2018年12月辭職。辭職之後，龔倫勇仍擔任公司董事，任期至2021年5月止。
資料顯示，龔倫勇2017年稅前年薪151.94萬元，2018年稅前年新237.20萬元。2018年末，龔倫勇持有田中精機252萬股，佔比2.02%，其中部分來自於公司對其的股權激勵。
如此一位身居要職、豐厚年薪、手握股權的高管，為何公開質疑公司的業績？
答案在遠洋翔瑞的業績承諾。
2016年，田中精機收購遠洋翔瑞55%股權，遠洋翔瑞的大股東龔倫勇及其配偶彭君（即補償義務人）做出了業績承諾——2016-2018年，遠洋翔瑞的承諾淨利潤為5000萬、6500萬和8500萬。對於未能實現的淨利潤，補償義務人應做出現金補償。
經立信審計，2016-2018年間，遠洋翔瑞的業績承諾實現情況如下：
3年間，2017和2018年均未能實現當期業績承諾。3年累計業績承諾20,000.00萬元，實際實現淨利潤12,684.68萬元，差異7,315.32萬元。
特別是在2018年，承諾業績8500萬元，實際實現僅為882.84萬元，相距甚遠。
未能完成業績承諾，自然需要做出補償，根據補償協議計算，龔倫勇需補償田中精機現金11,235.00萬元。對於該筆金額，田中精機在2018年確認為公允價值變動收益。
而正是業績承諾未能完成，成為了龔倫勇質疑公司財報虛假記載的關鍵。
三、事件始末
整理前文所述的信息——龔倫勇認為，2018年年報存在虛假記載，2019年一季報的業績是由2018年調整而來。
簡言之，龔倫勇認為本應該在2018年確認的業績，最終在2019年一季度確認了。
而究竟是確認在2018年還是2019年，對於龔倫勇本人最大的影響，便是能否完成其業績承諾。
問題的答案在審計報告中。
審計報告的關鍵審計事項裡，第一條便是把收入確認作為了關鍵審計事項。報告顯示，2018年遠洋翔瑞營業收入3.04億。
除開已確認的3.04億收入，審計報告中提到了與如下7個客戶的合同執行情況。
（單位：人民幣萬元）
以上7個重要合同，涉及金額3.12億，雖均發生在2018年，但因各種原因，僅能對其中的0.17億元確認為營業收入。剩下的均無法確認收入。
無法確認收入最多的原因是——設備未完成安裝調試。
遠洋翔瑞作為設備生產銷售商，其向客戶銷售產品還需一併進行安裝調試，直至設備正常運行，銷售合同才算是完成了。而審計結果顯示，多數設備運到了客戶，但未完成安裝調試，合同並未履行完畢，尚不滿足收入確認條件，因此公司無法確認收入。
對於田中精機的2018年財務報告，立信會計師事務所出給出的審計意見是——帶強調事項段的無保留意見。
在審計意見的強調事項段中，審計師提到——
而遠洋翔瑞的股東，除開田中精機持股55%之外，最大的自然人股東便是龔倫勇，其個人持股31.79%，其配偶彭君持股3.39%。
概括起來，遠洋翔瑞在2018年有7筆合計3.12億的銷售合同，審計發現部分合同尚未執行完畢，不滿足收入確認條件。合同中僅有0.17億能夠確認收入，其餘均無法在2018年確認收入。對於審計師給出的結果，龔倫勇表示不認可。
也正是因為遠洋翔瑞7筆合同無法確認收入，相應的利潤也無法在2018年確認，因此遠洋翔瑞未能完成2018年的業績承諾，從而龔倫勇需要支付業績補償款。所以，出現了開篇所講，在2018年年報中，董事龔倫勇表示其無法保證公司年報真實、完整、準確，認為年報存在虛假記載。
隨著時間推進，部分設備的安裝調試在2019年一季度完成了，因此部分收入、利潤確認在了2019年一季度。因此，龔倫勇在2019年一季報也表示無法保證真實、完整和準確，其認為是將2018年的業績調整到了2019年一季度。
而以上7筆合同，究竟能否在2018年確認收入，成為了問題的關鍵。
審計報告顯示，對於以上7筆合同，審計師執行了大量的審計程序——包括檢查合同、發票、運輸單，檢查客戶回款，函證交易詳情，實地走訪客戶（形成了攝影記錄），訪談客戶實際控制人等。
在田中精機的年報審計中，審計師執行了較多的審計程序、獲取了大量的證據，可以印證審計師給出的結論。加之，田中精機的年報審計單位——立信會計師事務所——已連續審計8年，對公司的業務情形比較熟悉，其給出的審計意見值得信賴。
所以，龔倫勇對年報、季報所持的“虛假記載”一事，本質是其虛構業績的行為，被審計師發現並不予認可，導致其業績承諾未完成，需進行業績補償；因此，其對財務結果表示質疑，從而出現開篇所述——龔倫勇無法保證年報、季報的真實、準確、完整，認為存在“虛假記載”。
一時間，董事龔倫勇個人“英勇”質疑公司財報的行為，變成了個人虛構業績、否認審計結果、不願進行業績補償的行為——實在讓人大跌眼鏡。
而這筆1.12億的補償款，田中精機又將如何收回，後續恐怕會有更多的爭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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