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閣“棉田”變“蝦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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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閣鎮是南縣的一個老鎮、大鎮,人扣7萬,耕地面積8.5萬畝。華閣的名字,帶有濃厚的湖區墾殖文化含義。一千多年前的華閣,是東洞庭湖的泥沙淺灘,又稱淤洲。因其水源充足,土地肥沃,清朝年間被作為東洞庭湖的邊角劃出,圍垸造田,命名“劃角”,後又名“劃各”,再名“華各”,幾經演變,成為“華閣”。

華閣鎮是全省的農業大鎮,上世紀六十年代的農田田園化建設是全省標杆,七十年代的農業機械化是全國典型。華閣也是全省的棉花種植大鎮,其種植面積和棉花產量曾長期穩居全省鄉鎮第一,面積最多的時候達6萬畝,平均畝產籽棉250公斤。春耕時節,我們來到華閣。在鎮政府與鎮裡的同志見過面,碰上頭。我提出,不聽彙報,不要陪同,直接到村裡,直接去田間,調研農業。鎮農技站的易站長給我們做嚮導,一起到踏青訪春問農事。車子沿南北渠前行,路旁斷斷續續不少新開挖的蝦田,有成片成片的,也有零星分散的。沒有開挖蝦田的,全是油菜花開,一片金黃。春風吹起,蔚為壯觀。

左前方的小山丘,那是南縣有名的寄山。南縣是全省唯一的純平原縣,境內只有兩個小山丘,一曰明山,一曰寄山。明山因開山採石,已夷為平地,兩山只留寄山。寄山,傳說是秦始皇當年趕百山去蓬萊,到洞庭湖時聽聞雞叫,恐洩露仙機,慌忙中將此山寄存於此同,而得名寄山。又說,寄山因“湖水周遭,浮峙如雞子”,以其“雞子”訛名為‘寄山’”。我更以為,飽受水患的南縣先輩、身無棲處的洞庭先輩,看到寄山,來到寄山,迫切期待留下寄山,留在寄山。寄山,是先輩們對美好生活的寄願,寄願洞庭湖、寄願南縣水旱無憂、國泰民安。陶澍的《夜泊寄山》,“湖傍華容迥,停舟夜杳冥。岸歌惟上月,山小不分星。楝樹鴉聲亂,掀濤唇氣腥。岳陽舊遊處,仙笛尚遙聽”,寫下的正是對寄山美好生活的生動描述。寄山雖小,卻神奇神秘。來到此地,心以嚮往,立即調轉車頭,前往寄山,以登山觀華閣,睹物思洞庭。

穿過一條曲曲折折的水泥小路,來到寄山腳下,山麓灌木叢生。坐在車上,看到一條通往山上的水泥路,我們下車登山。狹小的山路兩窄,左邊是茶樹,右邊是墳塋,在這山地稀缺的地方,寄山成了當地村民埋葬先祖的風水寶地。寄山不高,山路五十來米。站上山頂,寄山以梯田茶林為主,層層疊疊,密密麻麻,如陳兵列陣,如碧螺臥波。萬頃平原,此處獨高,平視前方,可近看整個華閣,遠觀洞庭餘波。山下諸村,一丘一貉,一草一花,盡收眼底。從寄山俯瞰周邊,楊家鋪村的稻田裡水靜如鏡,那是棉田改成的蝦田,東方紅村的蝦田點綴於油菜花叢。

從寄山下來,在田間隨意穿行。易站長一路介紹村名、渠名,介紹華閣農業的往日輝煌和今日變化。華閣雖然東臨藕池東支,中有光復湖和鬍子啞河,但是汛期水患嚴重,旱期水源緊張,過去多以旱土為主,主要種植棉花。南方棉花品質相對較差,棉花價格大幅下跌,農民種棉效益下降,思變的華閣人開渠灌水,引水灌溉,推行“旱改水”,萬頃棉田成蝦田。傳統農業脫帽換顏,煥發出新的生機。

湖區相鄰兩村,多以渠道為界。進入薛家垸村,田間一位老農正在施藥。我們停下車來,站在田邊,與老農攀談。老農姓曾,正在給新開的蝦田施用“百菌清”,以殺死青苔,消毒水體。曾老介紹,他去年稻田養蝦十六畝,畝平純收入三千來元,今年又流轉土地二十畝,擴大養蝦規模。看到周邊還有好多稻田沒有養蝦,問其原因,一是枯水季節經常缺水,二是青壯年勞動外出較多,缺人缺水是制約稻田養蝦的主要原因。問其全村的養蝦規模,曾老介紹,全村六千多畝耕地,以前都是棉花,棉花效益降低後改為水田,現在有將近一半改為稻蝦田。曾老還介紹,過去種棉花,收入多的時候,每畝也就一千多元,現在稻田養蝦每畝三千多元,還是養蝦划得來。村裡有勞動能力的、有養蝦條件的,都在發展稻田養蝦;不能養蝦的稻田,是一季水稻、一季油菜。農民是最現實的經濟學家,什麼賺錢,就生產什麼。農業的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就是以市場需求為導向,以市場這雙“無形的手”,引導農民合理調整農業結構。

與老曾的攀談中,一輛白色的“標緻”車從後方駛了過來。他與老曾非常熟識,搖下車窗給老曾打招呼,還說用“百菌清”殺青苔會把小龍蝦殺死。老曾則說,“百菌清”只能點殺,有青苔的地方施藥,沒有青苔地方不能施藥,還說蝦田長苔主要是水質太。由此,我想起前不久在微信朋友圈看到的技術員紹,青苔不能“動輒就殺”,而要採取遮光、肥水、培藻等安全除苔方式。看來,小龍蝦養殖技術培訓還需加強。

車子主人似乎急著趕路,沒有下車,直接前行。可經過我們的車時,又停下車來,說“看了你的車印有公務用車,猜想你們是公職人員,現在搞小龍蝦產品推銷的太多了。”看來,他先前將我們當成了小龍蝦的農資推銷員。大家互作介紹,他叫鍾誠樸,寄山村人,以前在廊坊的富士康工作,從“南縣發佈”的微信公眾號上得知家鄉農業如火如荼,去年返鄉創業,發展稻田養蝦。交談中,老曾和鍾總向我們提出建議,要整治小龍蝦養殖投入品市場,統一稻蝦田的優質稻品種。還反映,薛家垸一組的機埠需要維修,渠道“丁”字路口的廢棄民房遮擋視線影響交通安全,農村機埠用電開戶費太高。就小龍蝦投入品整治和優質稻種選種問題,我將縣裡正在採取的措施向他們作出說明。就其反映的三個問題,承諾轉給相關部門,儘快調查處理。臨別時,我們互掃微信,加為好友,保持聯繫。“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我們與農民群眾常交朋友,交常朋友,這對了解農村,做好農村工作很有好處。我的稻農、蝦農和一線農業生產者,都是我良師益友,需要了解農業農村情況,打開微信,一看盡知。

陽春三月,春風拂面,油菜花開。稻蝦田的田埂上滿是油菜,遠遠望去,一望無際,層層疊疊,匯花成海。停下車來,聞聞花香,看看蝦田,與正在勞作的蝦農談談蝦事,真是一種享受。不設地點、不打招呼的信天游式的調研,最能接近群眾。大家沿著渠道左轉右拐,繼續前行。前方的大片稻蝦基地,甚是喜人。易站長介紹,“這是光復湖片區的萬畝稻蝦片。”光復湖,一萬多畝水,是目前南縣境內最大的內湖。其周邊地勢較低,水源灌溉方便,農田已基本改成蝦田。

經過一條刻有“蓮裕橋”橋名的渠道小橋,我們來到裕閣村。“蓮裕橋”取名自渠道兩旁“蓮花村”、“裕閣村”村名,在農技站工作了三十多年的易站長,對華閣的每條渠道、每座小橋、每個地名清清楚楚,我們感謝這個知農業、懂民情、愛農村的好向導、好農友。小橋前方稻蝦基地的田埂上油菜長勢正旺,花開正旺。此情此景,十分誘人。大家又一次停下車來,走進蝦田。正在大家察看蝦苗、取景拍照時,一臺農用面的停到面前,車上走下一位年輕小夥子。小夥子叫劉亮,正是這片蝦田的主人。今天幸運,偶遇不少。在基層走多了,我發現一個規律,不論那裡,都有“你想見”和“想見你”的群眾,基層調研不需刻意安排。劉亮養蝦多年,一千來畝。看到基地有人,也就趕了過來。我好奇地打開他的車門,裡面是一車滿滿的袋裝“伊樂草”。劉亮介紹,龍蝦喜草,正準備蝦田植草。植草,需要用旋耕機在蝦田旋出幾條植草道,再像插秧一樣進行人工栽植;六月小龍蝦長大起捕後,草苗直接旋碎作有機肥。蝦田植草一年一次,草好餌足龍蝦壯。問其田埂油菜,他的說法,又是新奇。這油菜不是產籽榨油,而是作為龍蝦餌料,在菜籽結莢時,連莢帶苗,投餵龍蝦。他還介紹,油菜收完,田埂種豆,以豆養蝦,生態有機,蝦肥肉嫩,品質特好。

得知我們在裕閣村,鎮裡的謝鎮長、村裡的羅支書已在村部等候。見到謝鎮長,我們一起前往參觀稻蝦基地。路上,謝鎮長介紹,華閣鎮過去以種棉為主,這些年因棉花價格不高,農業結構調整力度大,去年全鎮“旱改水”1.3萬畝,農田水利條件得到改善,稻蝦種養迅速發展,三分之一的傳統棉田“旱改水”後被改成稻蝦田。一路看過來的直覺告訴我,華閣鎮的稻蝦產業還有發展潛力。謝鎮長介紹,垸內機埠較多,但通江通湖電排容量不足,而且電費很高,難以滿足稻蝦發展要求。傳統的農村基礎設施如何改造升級,以適應農業供給側結構性改革後的現代農業發展新需求,這是給我們提出的新課題。

走在鬍子啞河的河堤上,一邊是一江清水,一邊是垸內稻蝦。謝鎮長說,去年鎮裡組織對鬍子啞河進行全面整治,非法養殖全面清退,河水變得更加清澈,養蝦水源更加變好,當地農民的土地流轉費由原來的每畝不到400元高提高到每畝800元,以前一些自願放棄土地承包權的村民也爭著要土地承包權。看到河堤邊有家裕豐稻蝦合作社,大家不請自去。合作社大廳堆放著一些小龍蝦飼料,櫥櫃裡許多水質改良類投入品。拿起櫥櫃裡的投入品逐個檢查,大多是飼料或獸藥企業生產的非藥品,有水質改良劑、微生物菌劑、氨基酸物品、鈣類產品等。想到薛家垸村鍾總剛才所提出的開展小龍蝦投入品整治的建議,我向合作社提出,要規範投入品使用,堅決禁止非法產品和不合格產品進入合作社,進入稻蝦種養基地。合作社的負責人袁總一邊介紹情況,一邊引導到旁邊的稻蝦基地參觀。合作社有五個成員,稻蝦種養面積1500畝。各成員之間的稻蝦種養面積不一樣,袁總800畝,其他成員多二、三百畝,少的幾十畝。合作社實行統一蝦苗、統一技術、統一投入品管理、統一成蝦質量、統一上市銷售的標準化生產,其最大的好處是龍蝦品質得到保證,尤其是成蝦上市時可以與龍蝦販運商的談判議價,降低生產成本,提高種養效益。

在袁總的稻蝦基地,村裡的羅支書向我們介紹,村裡組織對全村的土地進行了統一調整,進一步穩定了土地的所有權、承包權、使用權,“三權分制”明晰到位。村裡還爭取項目資金對一些稻蝦基地的水、電、路等基礎設施進行了改造,正在探索以村集體基礎設施投入折股稻蝦企業的方式增加村集體經濟收入。裕閣村積極改善稻蝦種養設施,在幫助農民增加稻蝦收入的同時,增加村集體收入,這無疑為村集體經濟發展提供了很好的思路。

春風煦暖,油菜花開,龍蝦戲水,生機盎然。曾經輝煌又逐步淘汰的華閣棉田,正以稻蝦產業煥發出新的生機。

(作者:武深樹,湖南省畜牧水產局辦公室主任,現掛職南縣縣委常委、副縣長。寫於2019年3月12日,星期二,天氣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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