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看電影已經成為了人們的一大業餘愛好。
過年、情人節、五一、國慶,大家紛紛走進電影院貢獻票房,動不動就五億、十億、三十億,但是很多人卻忽略了我們過於經常通過電視作為載體、進行播放的紀錄片。
紀錄片承載的精神內核,總是人類不可想象的孤獨與痛苦。
我們想了解那些我們不可想象、卻與我們骨血相連的事情,所以我們看紀錄片。
這個真相多少有些令人啼笑皆非,因為它意味著:
撫慰人心最好的方式,就是告訴他們,這個世界上其他的人與你相似地孤獨。
你所受的那些,也許不算什麼。
《北緯三十度》這個片子沒有刻意去強化這一點,但是我仍在片子裡捕捉到了編導在這個層面的表達。
全部看完後,我認為,這全片最珍貴的一個表達。因為它所流露的“孤單”背後,是一種科研工作者們“主動孤單”的意願,它是一種獻身——
不出於利益,不出於逼迫,不出於刻奇,而出於一種對真實世界的興奮與好奇。
這是一種原始的動力,我真心地為之感動。
它比較可惜的是,作為一個電視作品,它需要面向極大的、年齡層和學歷層都更寬泛的用戶,為了照顧到這些人群,導演刻意在不同集數上做出了不同的風格,所以對於我最關心的那個主題——
探索自然過程中,對於人心靈的探索——呈現的程度也很不同。
林肯能夠在大環境都在贊助綜藝節目,追求娛樂性的露出時,來贊助一組紀錄片,這個態度就非常值得認可。我自己做紀錄片的感受就是,賠錢賺吆喝。沒有情話不要玩。
回到片子本身,我覺得第二集《四川臥龍》和第三集《馬裡亞納海溝》在呈現的程度上調性是比較統一的,挑兩個細節來說一說。首先我特別推薦一下第三集,因為你可以很真實地看到那種科學家露出的像孩子一樣的笑容,這種笑容說到底是一種很濃厚的安慰。
第二集相比之下其實沒有那麼出彩,它是講北京大學的雪豹專家劉炎林等人去四川探訪雪豹行蹤的故事。
這個故事有一個地方,我是想拎出來說的。是幾個科研工作者到了臥龍之後,在山上吃飯、過夜,吃飯的時候,一個人就說自己有時候一個與都回不了一次家。
另一個人問,那嫂子不抱怨嗎。
他說,也說啊,那就讓著點唄。說著,他掏出手機,翻到老婆的照片,很得意地跟對方說,
“這就是我老婆。漂亮!非常漂亮!”
平心而論,這段對話,可能是由於攝影機的存在,讓兩個人(尤其是劉炎林)顯得不太自然,有點尷尬。
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是不自然,而不是表演。
這是兩個概念。你看著劉炎林說到自己老婆的那個勁兒,你就知道,這個東西,演不了——但是他知道鏡頭在那,又多少有點緊張。但是還是,演不了的。愛就是愛啊。
他的那個語言上的尷尬,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語言造成的,有一種生澀的、一個字一個唸的感覺,這也許是製作團隊經驗不足所致,這是技術問題。但是歸根結底,你想,一個在男人,常年在荒郊野外做科研,從第一年起就會堅持給妻子寫信,面對杳無人煙的大山和朋友,能夠去講一些很人情的話,我覺得他的那份感情、他這個人,很有價值。
然後我要說的是第三集《馬裡亞納海溝》。
這一期的主角之一叫唐元貴。他是“海鬥號”研發團隊的負責人。他與同時的工作就是研發超長距離、大深度的、微細光纖的實時傳輸技術。
在節目組拍攝的這次航行中,他們的目標是要連接0.4毫米的光纖,(使探測器)潛入到萬米以下的海底,在母船上對“海鬥號”進行遙控巡航,實時傳回海溝的影像和數據。
這個過程極其艱難,但是除了技術上的艱難之外,最使人難受的,是潛水器下放海底之後,一天一夜的等待過程。
因為潛水器(ARV)首次下潛有一定的不確定性,所以保險起見,唐元貴決定首次下潛不帶上光纖。所以在這個下潛之後,隊員們因為無法接收訊息,都只能在船上焦急地等待——
除此之外,他們什麼也做不了。
我還是執迷於所有人等待未知的過程。
我覺得那是一種靈魂靜下來、醒過來的時刻。
總是在等待中,我們感受到更多心靈的存在。我最珍惜的是這個感受的過程。雖然編導沒有在這一點上做很多停留,但是我也某種程度上感受到了那個力量。
第五集《雙河洞》也是如此,它講的是去“地心”深處探險的人們,然後雙河洞的探險者晉浩就說了一個事情,他說他的朋友曾經拜訪過一位雙河洞老人,這位老人整整花了30年時間,去尋找雙河洞的洞口。
“在他手繪的地圖上,有密密麻麻大概兩百個洞口。”
1個人,30年,200個洞口,一個人的樂趣最終成為了這個人生命的實質。
它符合我在一開始說的——“相似的孤獨”。而這個主題幾乎在每一集裡,都有呈現,它甚至是節目做的廣告宣傳“見360度,思360”的精神內化,有一種不言自明的哀傷與決絕。
最後,我要以第四集王 跟他女兒在篝火邊上聊天作為這篇評論的結束。
王 問女兒:“你害怕孤獨嗎?”
女兒說:“不害怕。”
他問:“為什麼?”
女兒說:“因為一個人不管到哪都不可能是孤獨的,雖然他旁邊沒人,但至少有生命。”
我想這句話,是這個紀錄片最好的註解。
生命好在夠孤獨,才容得下生命的無意義;生命好在無意義,才容得下我們各自賦予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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