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凉粉引发的旧情

一碗凉粉引发的旧情

要不是逛超市无意间看见了在售的一大块凉粉,我都几乎忘记了还有这道可吃的菜,买回家才想起这道菜需要配很多青蒜苗才好吃。你看,我第一时间想到的配菜竟是蒜苗,我想到的做法是青蒜苗炝锅后再放进去切得厚厚的凉粉块儿,然后加水炖。

于是我把这道菜做成了糊糊儿,可我明明记得我们吃过的凉粉是有汤的,每块都完好如初,一勺一勺舀起连汤一起烫烫地送进嘴里,因为太热还吸溜出声儿了呢!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头挨头挤在餐厅座椅上,一勺一勺认真地在茶缸里舀带汤的凉粉吃?青蒜苗在汤里也很入味,还能看见辣椒小碎片飘在上头,你舀起一勺递到我嘴里,我嘻笑着也喂你一勺,正吃得带劲儿,李姑娘“恶狠狠”地在对面警告我们:“你俩恶不恶心啊!当心人家把你俩当同性恋!”

我俩吓得立刻正襟危坐,规规矩矩各自啃起馒头来。那时年少,是不是因为青春荷尔蒙过于旺盛,校园里竟有了两个女孩相恋之说。许多人绘声绘色充满鄙夷地描绘她们,这违背常伦的惊人壮举其实我们并没有见过,可内心也是唯恐躲闪不及的,那时觉得是多羞耻的事啊。那两个女孩一样的高挑美丽,听说后来各自嫁作人妇,相夫教子生活安定。现在想来,你一定和我一样掩口窃笑——好吓人的青春年少啊!

我们去餐厅吃饭必是一起的,进门之前各自拿自己的饭缸儿。但只要进餐厅门,你就一把夺过我的茶缸儿朝人潮汹涌的卖饭口冲去。你身材娇小,却灵活地很,不消一会儿,你就能从里外三层的卖饭口挤出来。一手撑着两只打满饭的茶缸儿,递到远远站在人群外的我手里,拢拢挤乱的头发,然后一齐找座位。

跟着你,我常吃小食堂,小食堂的饭虽贵但好吃些。尽管我不排队,但我总是对你钻人墙的技术充满信心。有时我也光荣地去买饭,不外乎是去大食堂规规矩矩排队买馒头,或者去盛免费的瞪眼儿清汤稀饭。为数极少的时候,我也去大食堂打点菜,比如,我俩头挨头吃的青蒜苗配凉粉儿。

这样最起码在买饭这个艰巨的任务上,我也能刷一下存在感。到现在,我还是如此菜鸟,无论去哪儿买东西,只要人多不排队,我只有两种结果:要么等要么放弃。唉,真是亏了自己一身健硕的肥膘。

我们偌大的女生公寓只有一个接茶点,更人神共愤的是,只有一个水笼头,还是袖珍般的。从那纤细的小口里慢慢悠悠流出的真让人疑心是宝贵的参汤呢。

在筒子楼里幽深狭窄满是水坑的过道口,总是挤满了接开水的剽悍女汉子,我再也没有能力证明存在感了。你还是手握两只饭缸儿奋力挤去,这点儿流油似的热水断然不敢拿盆接的,因为这种冒险行为不但会让后面的人等得绝望,也一定会成功引起一场战争。

我听说有两个厉害女生因此大打出手,眼镜都挠飞了。万幸的是,你几乎每次都能成功接到热水并全身而退。尽管有时都迟到了,我们还是能满足地在全身臭汗时擦擦身洗洗脚,两饭缸热水发挥了淋漓尽致的作用。等我俩收拾妥当进班时,班里早已书声琅琅人声鼎沸,于是顺着后门溜进教室,好惬意。

你在星期天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吃瓜子,趴在被窝里心无旁骛地嗑完一包瓜子,然后再起床干别的。你认真地沉浸在五香瓜子的美味中,专一而深情的样子常被我们取笑。

下课时,我稍一离开,座位就被你们几个抢去,冲在最前头的总是你。你们得意地在我挨近后门的座位上笑做一团,我只能忿忿又哀怨地拼命挤过去。你们说就爱看我气急败坏的样子,怪可爱的。

你有时会央求我去街上买东西,我是十足体面的懒癌患者,所以会果断拒绝你非常合理的请求,在你拉着我的胳膊甩呀甩无果后,你也会忿忿又哀怨地跺着脚离开。不过吃饭时,接茶时,你依然义无反顾冲锋在前。你喜欢看闲书,也喜欢闲谈,偶尔写点文字会有让我吃惊的通透与豁达,不像我,表面上是文艺女青年派头,写的东西却是纠结无趣得很。

你的眼睛明亮,锁骨性感,身材也好,当然这是我现在对你外貌的评价用语。那时,我们从来不互相评价,熄灯后看似对男生无关痛痒评价几句,其实内心也许早已心潮澎湃。但我们谁也不会说,谁让我们的青春傲娇又矜持呢?

要毕业了,教室里留言册满天飞,在我的穷追猛打围追堵截下,一直到最后,你被逼得无路可逃了才给我写留言。那时我竟愚钝得厉害了,留言是写给要离别的人看的,而你那时是不是就笃定我们今生不离别?

是的,我们今生不讲别离,毕业二十年了,我们还保持着一年一次或两次的的见面频率,一月通几次电话的频率,我们甚至有过一群女人带一群孩子杀到遥远的厦门海边。

我只是写下了时时记得的往事,你也许忘记了。又或者你时时记起的我忘记了,因为我们不再年轻了,但又有什么要紧呢。前些日子我们不是刚通过电话要见面吗,我们的丫头都已慢慢长大,纵使日子千疮百孔,我们今生仍然不讲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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