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小學課本騙了三十年,放牛娃王冕根本不會畫荷花


被小學課本騙了三十年,放牛娃王冕根本不會畫荷花


作者/林碩(中國國家博物館),文章發表在《中國美術報(網)》,有改寫【未經授權請勿轉載】

被小學課本騙了三十年,放牛娃王冕根本不會畫荷花

《王冕畫荷》是大家讀小學時的一篇語文課文,改寫自清代小說家吳敬梓所著《儒林外史》。

作為生活在元末明初的畫家,王冕名氣遠遜於同時期的倪瓚、王蒙等人,卻在《儒林外史》的第一章領銜登場,被奉為“名流”隱括全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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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王冕究竟有何過人之處呢?課本和現實中的他是一樣的麼?

歷史上的王冕是元朝末年人,出生在浙江諸暨。他的祖上在宋朝也曾為官,到其父之時已是普通農人,家計艱難。

成名後的王冕回憶這段經歷時,寫下了“敝衣無絮愁風勁,破屋牽蘿奈雨何”的詩句。就這樣,他勉強讀書到十歲,便輟學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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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儒林外史》裡的說法:王冕的父親在他七歲時撒手人寰。為了替母親分擔生活的重擔,小王冕幫隔壁的秦老在附近的七泖湖畔牧牛,每日兩餐還能得些點心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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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遇到秦家分給自己些魚、肉,王冕都帶回家孝敬母親;那些零碎的點心錢,他便攢下,得暇去買幾冊舊書,不至徹底荒廢了學業。

梅雨時節的江南,燥溼悶熱,陰晴不晴。有時,小王冕放牛睏倦了,便坐在七泖湖畔的樹影下消暑讀書。豈料須臾之間,濃雲密佈,驟雨傾盆。眼看著黑雲漸漸散去,天邊又透出一派日光來,照耀得滿湖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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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冕終日低頭苦讀,平時即使眼前有旖旎景色也無心細賞。今日他望著經過雨水沖刷的柳枝,竟都被水淋得翠綠可愛。

再看湖中那十幾枝荷花,花苞子上清水滴滴,荷葉上水珠滾來滾去。微風吹過,朵朵荷花在荷葉中搖曳,像是在和他捉迷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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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番景象把王冕深深地吸引住,過了許久才回過神來,自言自語道:可惜我沒有錢請畫工,要是能把這七泖湖畔荷花搖曳,垂柳依依的風光畫下來,回家掛在屋內,和母親隨時觀賞如此怡人的景色,那該有多好啊!

看天色將晚,小王冕便趕著牛往秦老家去交差。一路上,他的腦海裡始終還是午後那碧盤滾珠、婀娜多姿的荷花。

於是他暗下決心:從自己積攢的工錢中拿出一部分,請人幫忙去購買鉛粉、胭脂作為顏料,練習畫荷花。自此以後,每天牧牛之時,王冕只讀書,還在湖邊描繪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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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最初由於缺乏經驗和技巧,畫出的荷花不盡人意。但小王冕憑著自己驚人的毅力與天分,每日都觀察荷花的不同姿態,從不同的角度揣摩用筆方法,甚至到晚上收工後,他也跑到寺廟去借著燈光反覆研習。

事實上,王冕確實放過牛,卻不是為秦老打工,而是按照父親的意思“牧牛隴上”。

等會兒!王冕的老爹不是在七歲就去世了麼?這應該是吳敬梓為了凸顯王冕“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才刻意為之。其實,按宋濂的《王冕傳》,至少在王冕八歲的時候,其父仍然健在。

正史與小說的差別,絕不僅限於王冕的父親何時辭世,還有誇張了王冕畫荷的技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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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林外史郵票,左側為《王冕畫荷》

在《儒林外史》中:小王冕筆下的荷花,已經是瑩瑩欲滴,栩栩如生,“只多著一張紙,就像是湖裡長的;又像才從湖裡摘下來,貼在紙上的”,可謂從精神到色彩無一不像。

每年秋天,諸暨的廟會都格外熱鬧,七里八鄉的人都蜂擁而至。小王冕也早早準備好顏料、畫具,來到廟會上施展自己的才華,為大家當場繪製荷花。

王冕畫壇神童的名號也從此傳播開來,整個諸暨都知道他是畫“沒骨花卉”的名筆,連遠近的官員、縉紳皆慕名前來購畫,“爭走館下,縑素山積”(徐渭《稗史集傳》)。這其中就包括當朝從一品翰林學士承旨危素。

這位危學士不但歷任翰林院編修、監察御史、禮部尚書以及參知政事等要職,還是“元修三史”(《遼史》、《宋史》和《金史》)的實際執行人,在政界、文壇都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門生故吏更是遍佈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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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敬梓在《儒林外史》中,寫到危素的學生——諸暨知縣為奉老師之名,邀請王冕到危府一敘。知縣先差翟買辦下鄉,後又親自前往求見王冕。王冕憎惡知縣素日裡倚著危素的權勢,酷虐鄉里,無所不為,斷不赴約;無奈之下,只得拜辭高堂,避走濟南府。

究竟小說是否屬實難下斷言,但在明代劉績的筆記《霏雪錄》中,也有一段危素與王冕交往的記錄:王冕到大都(今北京)遊玩之際,曾經偶遇危素,起初二人相聊甚歡。

言談之間,王冕發現就是朝廷漢臣之首危素,遍閉口不再與其交流。鄰人問其何故如此,王冕道:吾嘗讀危素其文,內中虛而不實,夾雜詭氣。今觀其言談,亦如此。

出身農人之家的王冕,早在孩童時代就飽嘗生活艱辛,長大之後更是目睹時艱,深知底層百姓的疾苦。他為人處事的一貫風格就如同其筆下的荷花、梅花一樣,潔身自好,凌風傲骨,不屑於結交權貴。

這正是王冕與危素等人的區別,也是吳敬梓將這位七泖湖畔的神童列入《儒林外史》開篇的原因所在:用王冕的清雅高逸與反襯危素、諸暨縣令等人的屈節卑體。

與留戀繁華的危素不同,王冕樂得隱居在山明水秀的九里山下。放下仕途包袱的他如釋重負,寄情山水,遊歷名山大川,從中汲取創作靈感專心作畫。

他在自己結廬之處栽培了各類花卉。一則為了欣賞,二則用以臨摹、寫生。

按他的浙江同鄉宋濂的記載:當時王冕種植了“梅千樹,桃杏居其半”(《芝園後集》)。危素的結局甚是可悲:他因故被外放,卻捨不得離開繁華的京城,辭官蟄居京郊,等待復啟之日。

元朝滅後,他投降明朝,一度得到明太祖朱元璋的重視。然而,其終究是降臣,大節有虧,被派往和州守餘闕之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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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此為素材,王冕的創作出大量婀娜多姿的各類花卉,擅長借花草諷喻時事,尤愛梅花。他將居室命名為“梅花屋”,自號“梅花屋主”。

王冕筆下的墨梅,在繼承傳統畫法的基礎之上另闢蹊徑,簡練灑脫且自成一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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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墨梅圖》卷為例:整體構圖疏密相間,雖未設色,但用墨濃淡適宜,完美地將梅花孤傲高潔的神韻呈現在世人面前。對於新枝的表現,王冕通常一筆長達數尺,引枝斷且復連,在枝梢處顯露筆鋒。而他筆下的老枝,則以頓挫之法處理,古拙遒勁。其獨創的“破蕊法”,更將花瓣的高低上下與陰陽向背描繪得淋漓盡致。

王冕的畫法對明代陳錄、劉世儒等人產生了深遠影響,逐漸在畫壇形成了寫意與沒骨花卉高峰並峙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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