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話蘇洵《權書》(一)

白話蘇洵《權書》(一)

《權書》為蘇洵所作。蘇洵,字明允,號老泉,北宋眉州眉山(今四川省眉山縣)人,生於宋真宗(趙恆)大中祥符二年(公元 1009 年)。少年時期不好讀書,喜愛遊歷,自言“少年喜奇蹟,落拓鞍馬間。從目視天下,愛此宇宙寬。”(《憶山送人》)二十七歲“始大發憤,謝其素所住來少年,閉戶讀書為文辭”(歐陽修《蘇明允墓誌銘》)。以後他曾幾次應進士、茂才異等科考試,皆不中,因而盡焚以往所寫文章,更加刻苦攻讀。

他在《上歐陽內翰第一書》中曾回書說:“由是,盡焚曩時所為文數百篇,取《論語》、《孟子》、韓子(韓愈)“及其他聖人賢人文而兀然端坐,終日以讀之者七、八年。”並且決心放棄通過考試求官的人生道路,專心於學術研究,他說:“及長,知取士之難,遂絕意於功名,而託於學術。”(《上韓丞相書》)

在這以後的十多年間,”他寫了《幾策》《權書》《衡論》《六經論》《洪範論》《史論》等一系列重要著作,成為蜀中名蜚遐邇的學者和散文家。當時的益州(治所在今四川省成都市)知州張方平和雅州(治所在今四川省雅安縣)雷簡大都盛讚其文,張方平力勸他進京(今河南省開封市),並致書翰林學士歐陽修,進行推薦;雷簡夫也致書歐陽修和韓琦大力推薦。

宋仁宗嘉祐元年(公元 1056 年),蘇洵攜二子蘇軾、蘇轍來到汴京,拜見了歐陽修。當時的文壇領袖歐陽修對他的文章大加激賞,並將其中二十二篇(《幾策》二篇、《權書》十篇、《衡論》十篇)獻於朝廷。消息傳出,士人爭相傳誦,模仿其文,一時名動京師,使當時文風為之一變。

嘉祐二年(公元 1057 年),蘇洵妻程氏病逝,父子三人便倉皇返回家鄉。次年(公元 1058 年)朝廷詔試舍人院,蘇洵託辭有病,不去應試。由於朝廷的再一催促,蘇洵不得不在嘉祐四年(公元 1059 年)十月,再次攜二子入京。他在《上歐陽內翰第四書》中說:“王命且再下,洵若固辭,必將以為沽名而有所希望。今歲之秋,軾、轍已服闕(服喪期滿),亦不可不與之俱東。”嘉祐五年(公元 1060 年)二月到了京師,經宰相韓琦推薦,授秘收省校書郎(從九品);一年後,改任霸州文安縣(今屬河北省)主薄(亦從九品),參與修纂《太常因革禮》。宋英宗(趙曙)治平二年(公元 1065 年)九月書成,翌年病逝於京師,享年五十八歲。

蘇洵除晚年做過短時期的小官之外,平生未曾深涉仕途。但不能據此就斷定他是對現實冷漠的人,實際他是一位極其關心國家命運、留意政治的人。雖然一生潦倒,但他不在求仙拜佛中自我麻醉,也不做吟風弄月的無病呻吟,甚至也不像周敦頤、邵雍那樣津津於天理人性的說教;他的一生著述,以策論、史論、兵法為主題,以切合實用為目標,字裡行問都寄託著他的人生追求,希望當政者能“深曉其義施之於今”(《上韓樞密書》),從而對政治有所革新,使國家走上富強。這就是他的抱負和理想。

歐陽修在《薦布衣蘇洵狀》中說:“其論義精於物理而善識權變,文章不為空言而期於有用。其所撰《權書》《衡論》《幾策》二十二篇,博於古而宜於今,實有用之言,非特能文之士也。”這可謂是知人知言之論。但像歐陽修這等有知人之明者能有幾人?那些權貴們,雖然也愛其文,卻不樂其義,這就是蘇洵在當時雖然文名大盛,卻仍然仕途失意的原因;遂使他終其一生在政治上無甚作為。

《權書》不僅在蘇洵的全部著作中佔有重要地位,而且也是我國古代論說兵法和權謀的一部重要著作。它集治道、兵法、史論為一體,具有廣泛而深厚的思想內容。全書十篇之中,有不少迥異於古人、超絕於時俗的嶄新的見解,即使在今天仍然沒有失去它的智慧的光輝。

白話蘇洵《權書》(一)

比如在書前小序中,一開頭的言詞就表現出他與世俗之儒的不同:

有人說過這樣的話:“信奉儒家學說的人是不談論兵法的,因為仁愛正義的軍隊,不講究戰略戰術就自然會取得勝利。”

假如仁愛正義的軍隊果真不講究戰略戰術就自然會取得勝利的話,那麼周武王為什麼還要用姜大公的計劃謀略呢?而且在牧野之戰中,武王率仁義之師還要經四次五次六次七次戰鬥,然後才能獲勝而停止戰爭,這裡如果用的不是正確的戰略戰術,又是什麼呢?

這在當時不能不說是驚世駭俗的言論,為世俗之儒者所斷不敢言。其他像《心術篇》中提出,“只有正義才可以激發士兵,士兵出於正義而發怒,就可以百戰不殆。”因而要想讓士兵保持不懈的鬥志,就應當使他們在胸中經常聚積著對敵人的憤怒,這就是黃帝所以七十戰而士兵仍不厭倦的原因。

在:《孫武篇》中,他從理論與實踐相統一的觀點出發,將孫武與吳起作了比較,指出:孫武的書“語言精煉而意思詳盡”,天下所有的兵法理論都可在其中找到本源,但他帶兵打仗卻不能每戰必勝,甚至最後遭到了失敗的結局;而吳起的書雖然還不及孫武,但他卻是一位常勝將軍,所到之處都能取得成功。所以說書上的理論是不能完全相信的;更何況那些只會背誦《孫子兵法》教條的人,怎麼可以讓他們來帶兵打仗呢?

又如,他在《六國篇》中說,“六國的滅亡。不是因為軍隊不強、作戰失利,弊病在於拿土地賄賂秦國。賄賂秦國,自己的力量就會削弱,這是一條亡國的道路。”“奉送給秦國的土地越多,他對你的侵略就越厲害。”又說:“假使以全中國這樣大的國家,卻重蹈六國滅亡的覆轍,這就比當年的六國又差得更遠了。”在《項籍篇》中說:“項籍有奪取天下的才能,而沒有奪取天下的謀略;曹操有奪取天下的謀略,而沒有奪取天下的度量;劉備有奪取天下的度量,而沒有奪取天下的才能。”又說:“我從鉅鹿之戰中就看出項籍的謀略缺乏遠見,度量不夠寬大,未曾不對他很晚才死在垓下感到奇怪。”“諸葛亮放棄荊州到西蜀去,從這個行動看,我就知道他不可能統一天下。”等等。

像這些觀點,放在當時的社會條件下來看,確實是“標新立異”的思想。如果當政者能夠認真對待,就會有振聾發噴之效,收大開茅塞之功。但當時的現實卻是理學方興、政治保守、對敵妥協、但求苟安。在這樣的環境中,蘇洵的這種帶有離經叛道色彩的思想,是不可能得到統治者青睞的,何況他有些文章確有借題發揮、以古喻今、指桑罵槐的嫌疑呢!所以,蘇洵一生不得志,以勢而論,也在必然之中,僅就《權書》來看,這一點是不難理解的。此外,像《法制》《強弱》《攻守》等篇對具體戰略戰術的論述,其中有許多即使在今天看來,仍然是很有價值的見解,應為學習、研究兵法和謀略的人所重視。

蘇洵是唐宋古文八大家之一,歐陽修將他比做荀子,張方平則將他比做賈誼,評價極高。其文不重雕飾、風格樸實、語言簡勁、內容豐盈、議論縱橫、氣勢磅礴;其中有些名篇,如《權書》中的《六國》等,堪稱千古文章之楷模,由宋以後,為歷代文人學士所傳誦,具有很高的文學價值。從這個角度來看,蘇洵的著作包括《權書》在內,也是應當珍視的寶貴文化遺產。《權書》向無單行本;蘇洵的一生著述,大多收集在《嘉祐集》中,《權書》即其中之一種。關於《嘉祐集》,宋時已有不同版本。曾鞏作《蘇洵墓誌》說有集二十卷,晁公武《郡齋讀書志》、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都說有集十五卷,徐乾學家傳是樓藏本十五卷。

曾鞏、晁公武、陳振孫所說的本子今不可見。《四庫全書》集部所錄《嘉祐集》十六卷,是以徐氏本為主,以清康熙年間蘇州邵仁泓翻刻本十六卷互相參訂,正其偽脫而成;又附錄二卷為沈斐所輯(《四庫全書》經部錄《蘇評隈子》,二卷,屬後人偽託:史部錄《諡法》四卷,為蘇洵所著)。此外,今天所能看到的《嘉祐集》,除了徐氏本和邵氏本之外,尚有明嘉靖壬辰刊本十五卷,淩濛初刊朱墨本十三卷,清康熙年間蔡示英刊本十六卷、附錄二卷,道光年間眉州三蘇祠刻本二十卷。以上各本中均有《權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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