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聯合技術公司（UTC）在一分為三的同時，以300億美元完成對羅克韋爾柯林斯的收購，這是航空業迄今最大的收購案。UTC是繼霍尼韋爾、蒂森克虜伯、通用電氣等公司後又一家分拆業務的大型綜合工業巨頭。
《財經》實習生 左琳 《財經》記者 韓舒淋 陳亮/文 編輯/馬克
在通用電氣還在苦苦掙扎時，其航空發動機業務最大的競爭對手、擁有普惠發動機的美國聯合技術公司（UTC）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拆分重組。
11月27日，聯合技術公司（United Technologies Corporation，UTC，NYSE：UTX） 宣佈完成對羅克韋爾柯林斯（Rockwell Collins, Inc，NYSE：COL）的收購。包含債務，此次收購交易總額達300億美元，是航空史上最大的收購案。收購完成後，羅克韋爾柯林斯與UTC的航空系統業務合併，組成柯林斯航空系統，提供航空產業的電氣、機械和零部件解決方案。
完成收購的同時，UTC宣佈將拆分為三家獨立公司——聯合技術公司（UTC）、奧的斯（Otis）和開利（Carrier）。這三家新公司由UTC的四大主營業務——惠普、聯合技術航空系統、奧的斯以及聯合技術環境、控制與安防——拆分而來。
拆分後的UTC由原UTC的柯林斯航空系統業務及普惠（Pratt & Whitney）發動機業務組成，成為一家聚焦商業航空和國防業務的航空零部件供應商。原UTC旗下的電梯品牌奧的斯（Otis）將獨立為新的奧的斯電梯公司，原聯合技術環境、控制與安防業務將更名為開利（Carrier），提供暖通空調、製冷、樓宇自動化及消防和安防產品。
UTC也是國產大飛機C919的重要供應商之一，為C919提供電源系統、防火系統、駕駛艙控制系統、探冰系統及航電、飛控、通訊等多種設備。
“將UTC分拆的決定是我們歷史上的關鍵時刻”，UTC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賀國瑞（Gregory Hayes）表示，這將更好地定位每家獨立公司，從而推動它們持續增長，引領行業創新並以客戶為中心，最大限度地創造價值。
此次分拆會持續18—24個月，預計於2020年完成。消息公佈後，UTC股價一度下跌6.84%，後收於122.68美元每股，下跌4.14%，市值983億美元。
2017財年，UTC調整後淨銷售額為602億美元（不含柯林斯），在2018年《財富》500強中排名159位。完成收購後，包含普惠和柯林斯航空系統的新UTC銷售額約為390億美元，奧的斯銷售額123億美元，開利銷售額178億美元。
今年以來，大型綜合工業集團出現拆分潮，霍尼韋爾、蒂森克虜伯、通用電氣等工業巨頭紛紛拋出拆分計劃。UTC成為這股浪潮中最新的一員，它將其電梯、暖通空調業務剝離，未來聚焦在航空產業。
UTC分分合合40年
UTC的歷史深深嵌入了第二次工業革命以來美國的工業史。
UTC起源於航空產業。1929年，由漢密爾頓航空製造公司和標準鋼螺旋槳公司整合成的漢密爾頓標準公司與惠普飛機公司、波音（NYSE:BA）、西科斯基等行業領袖成立了聯合飛行器和運輸公司（United Aircraft & Transport Corporation），幾乎壟斷了行業的上下游。
1934年，這家“巨頭聯盟”因違反美國的反壟斷法，被拆分成了3家公司，包括聯合飛行器公司（UTC前身）、波音飛機公司和聯合航空公司。其後多年，聯合飛行器公司的業務都聚焦於航空、國防領域。
1975年，聯合飛行器公司更名為聯合技術公司（UTC），隨後的兩筆收購奠定了如今UTC的業務格局：1976年，UTC收購電梯公司奧的斯；1979年，UTC收購暖通空調公司開利。這兩家公司都源遠流長，奧的斯是由電梯的發明者艾利沙·奧的斯（Elisha Otis）在1853年創辦。而開利公司則與空調的發明者威利斯·開利（Willis Carrier）有關，1915年，威利斯·開利參與創辦了開利公司的前身——開利工程公司。
值得一提的是，如今全球最大的空調製造商格力電器曾在2005年面臨被母公司格力集團兜售的命運，當時的買家就是美國開利，甚至一度做好了收購前的盡調準備。但後來在格力電器管理層力拒下，開利併購格力未果。
40年過去，歷史輪迴，曾經被UTC收購的奧的斯和開利如今重新被拆分成獨立的公司，拆分後的UTC繼續迴歸到其創辦之初就聚焦的航空產業。
《財經》記者獲得了UTC總裁兼首席執行官賀國瑞（Gregory Hayes）致全體員工的郵件，賀國瑞在郵件中表示，這一決定是董事會在仔細審核投資組合之後，經過深思熟慮的結果，這是為創造長期價值而搭建最佳結構，同時能為客戶提供最佳解決方案，為員工提供機會。
分拆之後，奧的斯將繼續之前的業務，並提升數字化領域的服務能力來保持業績增長；開利也會繼續在暖通空調、製冷、樓宇自動化、消防和安全產品方面提供服務；UTC則僅由普惠公司（Pratt & Whitney）和新創建的柯林斯航空公司（Collins Aerospace）組成，將定位為航空航天和國防工業的系統供應商。
賀國瑞負責管理此次分拆，他還將繼續擔任分拆後的UTC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UTC預計，2019年調整後，每股收益將增加0.15美元至0.20美元，在計劃完成之前，UTC還將繼續支付每股不低於73.5美分的季度股息。
綜合性工業巨頭出現拆分潮
近年來，多家大型綜合工業集團都宣佈了拆分計劃，UTC是這股浪潮的最新一員，並且是最徹底的一個。
2017年10月，美國製造巨頭霍尼韋爾宣佈拆分其家居和交通系統業務，分別獨立上市，拆分後的公司聚焦六大工業終端市場；今年2月，陶氏杜邦宣佈一分為三，成立三家獨立的公司分別聚焦農業、材料科學和特種產品；今年6月，通用電氣（GE）宣佈將剝離醫療、油氣、交通三大業務板塊，未來聚焦航空、發電和新能源三大業務；今年10月，UTC在電梯業務的主要競爭對手之一蒂森克虜伯宣佈將一分為二，原來的五大業務中，包括電梯業務在內的三大業務被劃入新的蒂森克虜伯工業公司，材料業務劃入新成立的蒂森克虜伯材料公司，鋼鐵業務則與印度塔塔成立合資公司。
歐洲另一大工業巨頭西門子雖然沒有如此激進的拆分計劃，但是其主營業務中，交通、新能源業務分別與阿爾斯通、歌美颯成立合資公司，醫療業務單獨上市，這三大業務成為西門子今年8月發佈的新的公司戰略挑中的“戰略公司”，其餘工業、能源、樓宇科技相關的業務重組為三個“運營公司”。
在2017年9月UTC宣佈開啟對羅克韋爾柯林斯的收購時，即有評論認為UTC有可能拆分，主要動力來自UTC的激進投資者，包括潘興廣場資本以及對沖基金Third Point。
今年9月，在《財富》雜誌的一個論壇上，UTC總裁賀國瑞主動表示：董事會和投資者都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UTC的這些業務是作為一個綜合集團的一部分發展更好，還是獨立、聚焦起來發展更好？我認為聚焦會帶來成功。賀國瑞還表示，他認為這也是GE做錯的地方：不夠聚焦。
在《財富》隨後10月對賀國瑞的一次採訪中，他再次表示，相信分拆後發展會更快、決策更迅速、組織也更靈活。
航空史上最大收購案
UTC在分拆的同時還完成了對羅克韋爾柯林斯的收購。11月23日，中國國家市場管理監督總局有條件批准了此項收購，為UTC最終完成收購掃清了最後一道障礙。
羅克韋爾柯林斯在特拉華州註冊成立，總部位於愛荷華州，是航空航天和國防電子系統的主要供應商，波音、空客和其他飛機制造商的主要航空電子設備都由其供應。2017年，羅克韋爾柯林斯的收入約為68億美元。
2017年9月5日，UTC提出以每股93.33美元現金和價值46.67美元的UTC股票，斥資230億美元收購羅克韋爾柯林斯。收購包含羅克韋爾柯林斯約70億美元的債務，其總交易額達300億美元，是航空史上最大併購案。
在收購案宣佈的第二天，波音公司即表示反對，並在接受《華爾街日報》採訪時對這項併購能否為客戶與行業帶來價值持懷疑態度，稱自己有可能行使合同權利，採取適當的監管方案來維護自己的利益。
波音的反對並非沒有道理。UTC和羅克韋爾柯林斯在航空細分領域具有市場支配地位。2017年，UTC發動機短艙、輔助飛控作動器、探冰系統、發電系統和防火系統市場份額分別40%-45%、30%-35%、90%-95%、75%-80%和50%-55%。而羅克韋爾柯林斯在航電設備市場排名第一，份額為40%-45%，其在航電設備一些細分領域具有支配地位。
中國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認為，交易完成後，聯合技術將擁有航空零部件業最全面的產品線，憑藉在上述產品領域的優勢甚至支配地位，有能力在上述產品之間或與其他零部件進行捆綁、搭售。
因此，美國和中國在審查UTC收購案時都提出了限制性條件。美國司法部要求UTC在收購之前剝離羅克韋爾柯林斯的兩項航空航天業務，以防止在合併後，這些業務會帶來行業內的壟斷。
第一項業務即羅克韋爾柯林斯的氣動防冰系統業務，也就是通過可充氣的橡膠除冰罩將冰從飛機機翼上除去；第二項為可修剪水平穩定器執行器（THSA）業務，通過調整水平尾翼的角度來確保飛行器在飛行期間保持一定高度。
中國市場監管總局也提出九條附加限制性條件，其中包括要剝離羅克韋爾柯林斯全部可調水平安定面作動器業務、飛行員控制系統業務（包括油門弧座組件業務、方向舵制動踏板系統業務等）、SMR技術（應用於製造機翼防冰系統等）業務；對於向中國供應的發動機短艙、輔助飛控作動器、探冰系統、發電系統、防火系統、航電設備，沒有正當理由，不得將上述產品與其他產品進行搭售，不得主動進行捆綁銷售，或者在交易時附加其他不合理交易條件等。
美國聯邦最高法院出庭律師張軍告訴《財經》記者，任何企業存在潛在壟斷之時，政府會要求其做整改，排除潛在壟斷項目。歷史上很多特大型公司都被經歷過反壟斷審查，最後要麼拆分、要麼出售一些業務。
雖然UTC需要出售一些相關業務，但這次的收購能使UTC在分拆後繼續保持航空航天行業的優勢。
2017年，羅克韋爾柯林斯與UTC航空系統部門的總銷售額為230億美元。交易完成後，兩者將合併成為名為“柯林斯航空系統”的新公司。新公司將為市場提供內飾、座椅及電子設備等一系列部件，預計在全球範圍內擁有約300個辦公場所、約7萬名員工。
新UTC公司的核心產品是飛機發動機和航空電子產品，羅克韋爾柯林斯的航電設備在市場中頗具競爭力。在發動機方面，普惠同時具備生產大型發動機和小型發動機的能力，其小型發動機更具競爭力，目前全球只有普惠公司和CFM國際發動機公司（由美國GE公司和法國SNECMA公司合資成立）生產小型發動機，普惠的1100G發動機因其燃油效率高而更受航空公司青睞。在大型發動機領域，普惠則面臨羅爾斯·羅伊斯和CFM的競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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