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官隨筆|「碎月灘」的月光

法官随笔|“碎月滩”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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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安徽省黃山市中級人民法院 鄭剛

法官随笔|“碎月滩”的月光

皖南的早秋就是這樣,雖說已經立秋,仍烈日炎炎,37度高溫熱浪逼人。我的心裡邊漸漸湧動出一種久違的渴望,記憶裡那寧靜的夜晚、皎潔的月光、微風中蕩起粼粼波光的景象突然變得清晰起來。

那年的暑假,父親接我到歙縣。我跟父親住在歙縣縣委禮堂的二樓板壁屋裡。那年暑假跟眼下一樣出奇的熱,窗外老楊柳樹上的知了從凌晨一直鳴叫到深夜,似乎不知疲倦。板壁屋並不散熱,到了下半夜燥熱難耐,氣溫還在38度左右。為了避暑,我乾脆將草蓆擱在長長的走廊上,期待著涼風習來。可這苦了自己,渾身上下都被蚊蟲叮了一個個大小不一的紅包,奇癢無比,撓得渾身沒一塊好肉。

為了避暑,一捱黃昏,大人孩子們便蜂擁到城西不遠處的練江河灘。此時,絢麗晚霞佈滿西天,倒映在清澈碧綠的水面上,水波漣漪七彩絢麗,十分迷人。河灘上,人頭攢動,男女老少歡快地戲水玩耍,喧鬧聲、驚叫聲、歡笑聲此起彼伏,一片歡騰。父親打著赤膊帶我下河,不會水的我撲通一下跳進了水裡,猛的一下被嗆了兩口水,一種辛辣直衝腦門,連連咳嗽不止。父親笑著蹚過來,連連叫道“慢點!慢點!”邊說邊攙扶我小心翼翼踩著河底滑溜的鵝卵石一步步向前挪。到了齊腰深的時候,水的浮力下我有點站不住了,一個趔趄突然滑到了深坑,水一下子沒過了頭頂。父親眼明手快一個猛子扎到我的身底,用手一託,將我托出了水面。我連連灌了幾口土腥味的河水,“哇”的一聲哭了起來。父親將我攏在起伏的胸膛前,“別怕別怕,沒事的,練游泳都這樣。我小時候還不如你呢,人家都喊我‘狗刨子’!”我一聽“噗嗤”一聲又轉哭為笑。

父親一邊用結實有力的臂膀託著我,一邊鼓勵我一步步遊向不遠處的“碎月灘”,越往深處越感到河水的冰涼。

“碎月灘”深潭到了,回頭遙望對岸已經朦朧一片。“碎月灘”岸邊是高聳的山崖,綠樹環抱鬱鬱蔥蔥,突兀可見。父親告訴我,“碎月灘”源於詩仙李白那句“檻外一條溪,幾回流碎月”的詩句。父親說,當年歙人許宣平,隱居深山,嗜酒愛詩,李白慕名來訪,未能如願。惆悵的李白在練江放舟飲酒,眺望窗外,月光下練水潺潺,水流清澈,明月輝映溪流,似被流水揉碎,遂詩興大發揮毫書寫出“碎月灘”不朽詩篇。

暮靄時分,這裡殘陽如血,波光碎影,如金似玉,彼岸黛瓦白牆徽派民居櫛次鱗比,西頭太白古橋長拱如虹,下游漁梁古壩水急如瀑,彩鏈流光,遠山近水,雲影鑲嵌,煞是好看。沉浸在這心曠神怡的境地裡,我暢快地在水中撲騰,心底裡的歡喜難以名狀。到了“碎月灘”深處我一不留神又嗆了幾口水,心慌意亂中手腳失去分寸,胡亂撲騰地直沉水底。父親用力托起我,用粗壯的臂膀託著我斬浪前行,邊遊邊告訴我,手腳並用得有規律,心靜自如便可以浮在水面了。漸漸地,我的心安穩下來,手腳也聽使喚了。幾個來回後,父親撒手我也能在水中“狗刨”似地前行遊曳了。

西天終於抹去最後一線餘暉,墨色漸濃,一輪皎月冉冉升起,水面波光粼粼蕩著銀輝碎光,一種神奇的鏡像映入眼簾。我跟父親帶著滿身倦意爬上了河岸,愜意、愉悅溢滿心間。

父親離開我已經七年了,每逢父親節來臨,我便情不自禁來到歙縣河西橋的“碎月灘”,凝視著眼前滔滔不絕的江水,覺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幾十年前那個夜晚,似乎又看見父親喘著粗氣鼓勵關切的目光,耳畔似乎又響起父親那帶著濃厚冀北嗓音的呼喚。物是人非,思念綿長,我愛你,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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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官随笔|“碎月滩”的月光

《中國審判》雜誌2018年第1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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