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創始團隊：最初的神明（122）
其實唐遲遲不肯和親，還有一條沒說出口的理由——頡利可汗家裡已經有了一位公主，而且這個公主不姓李，姓楊。
不知道大家還記不記得，與突厥和親這事，最早是南北朝時魏國搞起來的。
突厥可汗家族姓‘阿史那’，第一任可汗叫阿史那土門。名字雖然土了點，人可是相當機靈。他怎麼撈到第一桶金的？當時‘柔然’是草原一霸，另一夥叫‘鐵勒’的傢伙不服氣，集結了人馬，準備搞偷襲。不過這些放羊娃不讀書，沒聽過莊子那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故事。光盯著柔然這塊肥肉，沒注意身邊的小鄰居突厥。許多年來，突厥一直老老實實在阿爾泰山下打鐵，是柔然家指定的鐵製品供應商。這次，土門同志感到鐵勒這麼幹不太好，於是在半路埋伏，打了鐵勒一個措手不及，‘大敗之，降五萬餘家。’
發了這筆意外之財，土門感覺自己功勞不小，便向柔然可汗提出：是不是可以攀個親，‘求婚於柔然。’結果我們都知道了，柔然可汗非但沒答應，反而把人家羞辱一頓：你一個打工的，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居然打我董事長千金的主意！
土門一生氣，你那公主我也不要了，咱找地位更高的去。其實柔然自己也是打工出身，最早是北魏鮮卑人的家奴。北魏這時候分裂為東魏、西魏，兩邊打得正熱鬧，都要爭取外援。土門找到西魏，很順利就談妥，西魏長樂公主出嫁。我們土門同志娶了魏國公主，心情大好。奮發圖強，沒過幾年就把柔然打趴下，自稱可汗，這就是突厥第一任可汗‘伊利可汗’。現在你知道了，我們喝的某品牌牛奶，還能跟公主扯上點關係。
到隋文帝手上，和親事業被髮揚光大，成了外交領域的一張王牌。最後一位獻身這項事業的，是義成公主。她在突厥呆了二十多年，前後嫁了四位可汗，眼下的頡利可汗，正是第四任。
這義成公主什麼魅力，四個可汗都要來娶她！
其實，這事跟魅力無關，主要因為突厥人的一項風俗——‘收繼制’。什麼叫收繼？哥哥死了，弟弟娶嫂子；父親死了，兒子娶後媽；叔伯死了，侄子也可以娶嬸孃。
這不亂了套嗎！
人家突厥不這麼看。從匈奴開始，這就是草原民族一種習俗。倫理不過是一種習慣，他們會形成這種習慣，主要有兩個原因：第一，寡婦不是一個人，還有背後的家產和子女。你不娶，別人娶了去，家裡就失掉一筆財產和勞動力。收繼，可以把這些繼續留在家族之中。所以與‘和親’一樣，表面是娶公主、背後是要嫁妝；這裡表面是寡婦再嫁、背後是守住家產。第二，遊牧民族生產生活條件惡劣、人員死亡率極高。‘少生優生’這樣的口號，是完全行不通的。相反，為了維持部落生存發展，還要‘多生快生’。這種情況下，就顧不得那麼多講究了，生孩子第一。什麼輩分倫理，差不多過得去就行了。
照這個規矩，義成公主先後嫁了一父三子四位可汗。搞到後面，她成了突厥宮廷元老，甚至可以左右新可汗的選舉，頡利可汗就是她一錘定音扶上臺的。你說對這樣一個金牌贊助商兼老婆（還曾經喊過娘），頡利要不要賣幾分面子？
李淵搞了個禪代的把戲，奪了楊家天下，一下子義成公主等於沒了孃家。滅家之恨、刻骨之痛，頡利頻繁南下侵擾，固然有撈油水的成份，但這裡面義成公主的態度也起了很大作用。這種情況下，李淵還敢把自家姑娘送去嗎？
不管能送不能送，李世民還是一口答應了和親。先把這幫鐵匠弄走，後面的事後面再說。
轉眼到了第二年。和親的事暫時沒有著落，李淵倒是在國際貿易方面，出臺了新的政策：‘突厥、吐谷渾各請互市，詔皆許之。’
互市，是草原民族又一項長期呼籲、熱切期盼的大事。開不開放互市，也常常作為中央政府拉攏、或者制裁的一種手段。
互市他有兩個好處，一是農牧產品有了銷路，二是可以買到城裡人那些好東西。現在美國佬動不動搞制裁，一不讓你賣東西，有石油不讓你賣石油、有武器不讓你賣武器，中國多生產點布料玩具，他也要給你加關稅；二不讓你買東西，凡是高精尖、你造不出來的，都不賣給你。這裡面，道理是一樣的。特朗普的貿易戰，跟我們老祖宗幾千年前的政策，其實沒什麼區別。
但李淵眼下又有個困難：說是國際貿易，其實能做買賣的就那麼幾家。不象現在，不上中國買鞋，還可以找越南柬埔寨。他最缺的是牛馬，這個就只能找突厥他們。
所以貿易是柄雙刃劍，你封鎖別人，也損害了自己；你合作開放，自己也能得利。
互市一開，效果驚人：‘先是，中國喪亂，民乏耕牛。至是資於戎狄，雜畜被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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