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量內容作品極低的IP轉化率面前，閱文集團打造IP產業鏈的戰略正顯激進。女頻內容能否支撐閱文在線閱讀和IP商業化開發的未來，考驗仍在繼續。
《如懿傳》並不如意。
歷經天價版權費、抄襲、天價片酬、延播、衛視到網播等多次風波後，由周迅、霍建華、張鈞甯、董潔等多位明星主演的《如懿傳》的播放量和口碑都不盡如人意，如今播放接近尾聲，其在騰訊視頻獨播的播放量仍未能突破百億。同題材同檔期的《延禧攻略》，則達到最高單日播放量7億、34天突破百億、全網播放量突破133億。
作為《如懿傳》製片方的新麗傳媒，三度IPO折戟，最終被閱文集團以155億收歸麾下。被寄予厚望的《如懿傳》並沒有成為新麗傳媒為閱文集團獻上的“見面禮”，也沒有為自己的高估值增加砝碼。
哪部戲能火沒有標準答案。對於製片方，往往通過擴大投資，增加精品數量來提高成功幾率，而上市成為一條夢想之路。
8月底閱文集團發佈了2018年半年報，雖然業績增長，但是股價遠不及上市時過百元的景象， 9月17日以45.5港元報收。閱文集團CEO吳文輝在接受《商學院》記者採訪時表示，除了受大環境影響，收購新麗傳媒也帶來了閱文股價的震盪。
在海量內容作品極低的IP轉化率面前，閱文集團打造IP產業鏈的戰略正顯激進。
高估值收購新麗，引發股價震盪
新麗傳媒曾分別於2012年、2014年和2017年發起主板IPO，根據2017年IPO招股說明書，擬募集20億元用於補充影視劇業務營運資金。不過，2017年5月終止審查，再度無緣A股。公開資料顯示，在今年3月光線傳媒以33億元將新麗傳媒27.64%股份轉讓給騰訊，騰訊由此成為新麗傳媒的第二大股東。
今年8月，閱文集團宣佈擬以不超過155億元全資收購新麗傳媒，這一估值堪比已在A股上市的華策影視和華誼兄弟。雖然，這家成立於2007年的影視公司打造過《北京愛情故事》《辣媽正傳》《大丈夫》《虎媽貓爸》《白鹿原》《我的前半生》等聚焦社會話題的電視劇，以及《夏洛特煩惱》《悟空傳》《妖貓傳》等頭部電影作品，但是，營收和利潤情況並沒有比其他上市影視公司更好。
根據新麗傳媒此前IPO發佈的公告顯示，2015-2017年，該公司的營業收入分別為6.56億元、7.45億元和16.7億元，淨利潤則分別為1.16億元、1.56億元和3.49億元。不過，除去淨利潤和營收不穩定增長外，公司淨利潤中很大部分來自於政府補助，包括影視文化產業發展專項基金、影視劇獎勵款等，資產負債率也增至70%。雖然業績處於增長趨勢，但華誼兄弟、華策影視、慈文傳媒在2017年的淨利潤已經達到8.3億元、6.3億元和4.08億元，新麗傳媒則顯得較為弱勢。
在公告發布次日，閱文集團股價開盤暴跌，三天內市值蒸發155.45億港元。新麗傳媒的高估值引來投資者心中的疑慮。
就《如懿傳》的播出效果評價、最終收益，以及在加入閱文集團之後的新規劃，《商學院》記者通過新麗傳媒的官方微信和郵箱等方式發去了採訪提綱，截止發稿仍未收到回覆。至今，新麗傳媒的官方網站仍然處於無法查看狀態。
就此次收購新麗傳媒的價格、進展和未來合作等問題，《商學院》記者聯繫了閱文集團品牌負責人。在對方給到的回覆中，並未對155億元的收購價給出分析，只表示，閱文將用人民幣51億元的現金和人民幣104億元的股票從新麗管理團隊成員及騰訊處收購新麗100%的股份，且被用作股票對價的閱文股票將會按每股80港元的價格發行。
而賣身後的新麗管理團隊將在交易完成時收到與其相關的約定對價的約40%(人民幣15億元的現金和人民幣26億元的股票)，餘下對價將被遞延並取決於未來的財務表現。
而根據公告，為了完成收購，新麗傳媒承諾未來三年淨利不低於5億元、7億元、9億元，遠高於該公司前三年的淨利水平。而閱文集團也將以50%現金+50%股份的形式，分期3年，向新麗傳媒管理層支付完總對價102.1億元。
上述閱文集團負責人表示，此次交易預計將在2018年下半年完成，而對於股價的下跌，對方表示階段性起伏都是正常的，重點還是在於長期的戰略規劃。“閱文集團收購新麗傳媒的戰略價值非常明確，是基於版權運營領域長遠發展的考慮。培養電視劇、網絡劇和電影的內容改編能力是釋放閱文內容庫價值潛力的必由之路。通過收購新麗，閱文IP業務結構將得到進一步完善，將有助於閱文全面掌控IP改編過程以推動影視、網絡劇、網遊動漫的全方位開發並加強作家與用戶的參與度。”對方表示。
收購前早已深度合作
其實，在閱文集團發起對新麗的收購前，閱文集團和新麗傳媒也已經有過很多合作。
2018年5月，閱文全資子公司上海閱霆與新麗傳媒訂立版權及聯合投資合作協議。閱文將其文學作品的改編權授予新麗集團，雙方將聯合投資2.2億元用於拍攝及製作電影和電視劇。並且新麗傳媒與閱文共同持股天津閱新文化。
閱文集團品牌相關負責人向《商學院》記者表示，在IP開發領域，閱文與新麗傳媒開啟的深度合作有由小說改編的電視劇《慶餘年》，騰訊影業、深藍影業也參與其中，現已正式殺青;其次，閱文集團培育的《鬥破蒼穹》作品，其電視劇版由萬達影視傳媒、新麗傳媒聯合出品，現在已經播出。
既然已經有過很多深度合作，為何閱文集團還要通過高價格收購新麗傳媒?這背後的資本運作也源於兩家公司背後的大股東騰訊。從光線傳媒手中接手IPO失利的新麗傳媒之後，騰訊成為新麗的第二大股東，持股達44.08%，同時騰訊也是閱文集團的第一大股東，持股57.62%。為了幫助新麗傳媒曲線上市，將其納入正需要擴大IP變現能力的閱文集團來說，也是應戰略之需。接手光線傳媒時，新麗傳媒估值120億元，5個月後，從左手倒右手，新麗傳媒估值增加35億元。據公告顯示，閱文集團以股份的形式向騰訊支付對價52.89億元。
根據2017年IPO資料顯示，新麗傳媒通過股權綁定了影視圈裡眾多頭部資源，其中有二十多位知名編導、演員、導演做股東，比如黃瀾、於正等製片人，陳凱歌、沈嚴等導演，海清、李光潔、張嘉譯、胡軍、宋佳等明星。這些名人也都是新麗傳媒作品中的常客，對於影視公司來說，通過股權方式可以綁定核心人才，也是為了應對高昂片酬下，以股權激勵方式來緩解影視公司現金流緊張問題。
即使被納入閱文集團旗下，新麗傳媒的劇本選擇權也並不會只侷限於閱文內部。據上述負責人表示，根據雙方所達成的最終協議，新麗傳媒既有的管理團隊將會繼續負責電視劇、網絡劇和電影製作業務，並有權對原創內容進行挑選，包括從閱文以外的平臺選取素材。
加速IP開發需求迫切
據中國新聞出版研究院發佈的《2017—2018中國數字出版產業年度報告》，摘引原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數字出版司不完全統計，截至2017年12月，國內45家主要網絡文學網站組織改編電影1195部，改編電視劇1232部，改編遊戲605部，改編動漫712部，展現出網絡文學多元、廣泛的IP衍生能力。
對於閱文集團來說，發揮閱文內容庫、作家平臺及編輯隊伍等資源，與新麗實現優勢互補，加速IP開發是合作的主要目的。
為了能全面掌握IP改編過程，花費155億元收購一家利潤只在過億水平的影視公司，可見，閱文集團對IP變現需求的迫切。但是，與投入成本較低，一次性的版權交易不同，直接將前期投資巨大、後期市場風險較大的影視劇製作鏈條納入到企業內部，也為未來的經營增加了更多風險。但是，拓展全產業鏈也是閱文的戰略規劃。
在2017年閱文上市前的路演中，吳文輝反覆提及要做“中國漫威”，從網文源頭打造長線IP產業鏈成為閱文製造的願景。吳文輝在接受《商學院》記者採訪表示，未來希望數字付費閱讀和IP收入可以做到七三、六四開。按他的計劃，IP收入的增幅將高於付費閱讀，也將加大對版權改編業務的投資力度。其在上市招股書中也說明，所募資金也將部分用於遊戲公司、影視公司的收購。藉助影視、動畫、漫畫、遊戲等多元形式，培養和釋放作品潛力成為既定之路。但是，能否通過收購下游的影視公司、遊戲公司，形成一手掌控的IP鏈，帶來新的利潤增長點，考驗還在未來。
不過，目前的形勢是在線閱讀收入增長在放緩。根據2018年半年報顯示，閱文集團的主營業務——在線閱讀收入為18.51億，同比2017年增長13%;而2017年在線閱讀收入相比2016年同比增長73.3%。
在線閱讀收入雖然依然佔比高達80%以上，但是其增幅已經放緩，而IP開發的增幅恰好迎合了市場的需求，呈現出高增長的態勢。得益於版權改編業務發力，2018年集團版權運營的收入同比增長103.6%至人民幣3.17億元，而在2017年全年的版權運營業務收入為3.662億元,比2016年增長48%。
據閱文集團2017年年報解釋，版權運營收入的增長主要是由於改編電視劇及網絡劇、動畫、遊戲及電影的版權授權收入增加，以及在向內容改編夥伴授予版權方面的定價及議價權日益增加。但是，在2018年的中期業績公告中，“版權方面的定價及議價日益增加”字樣已經省去。隨著資本市場對影視劇市場的投資緊縮，以往的天價版權費在未來也越來越少出現。
中影影視項目綠燈會評審張旭在接受《商學院》記者採訪時表示，因明星稅務風波，影視圈的資本活躍度有下降，某些項目對明星的訴求開始趨於理性，特別是網絡劇會漸漸改變。同時，他指出這種趨勢不影響好作品誕生，反而促進創作者更加深耕劇本，資本也更加謹慎對待項目。
根據2018年中期業績報告和2017年年報顯示，2018年上半年，閱文集團版權有60餘部網絡文學作品的改編權授予合作伙伴，改編成其他娛樂形式。而在2017年，這個數字是一百餘部。與閱文平臺上970萬原創作品相比，這種轉化比例依然很低。在資本投入更加謹慎的當下，網文的影視劇開發仍然不容樂觀。
據公告顯示，在2018年上半年，閱文集團在電視劇及網絡劇領域投資的重點項目包括《慶餘年》和《黃金瞳》，另有 8 個項目正在籌備，涵蓋了浪漫喜劇、懸疑、冒險、軍事等不同題材。
“她經濟”能否撐起IP市場?
繼《甄嬛傳》大獲成功後，電視劇市場上無論是玄幻、武俠類型，還是歷史、言情、宮鬥，滿屏“大女主”題材。特別是由網絡小說改編成的IP劇，比如近兩年播出的《楚喬傳》《獨孤皇后》《扶搖》《麗姬傳》《醉玲瓏》《思美人》等。
這次滿宮嬪妃讓皇帝亂花漸入迷人眼的《如懿傳》也同樣是大女主題材。據瞭解，《如懿傳》製片人、新麗傳媒副總裁黃瀾的作品大都是女性向，與愛情、婚姻、教育話題相關，比如《虎媽貓爸》《女醫明妃傳》《辣媽正傳》《我的前半生》等。
為何目前電視劇對男性題材挖掘越來越少，黃瀾曾坦言，首先編劇群體女性居多，其次電視觀眾群體由女性主導，電視廣告的目標人群同樣是以女性觀眾為主。從創作和受眾兩端，都驅使資本和製片方更願意為女性題材作品投入。不過，黃瀾認為，隨著視頻觀看、會員付費消費模式的普及，不完全靠廣告驅動，男性消費會被提起來。
不但影視劇方面，女性視角的作品居多，在網絡文學市場的“她經濟”也依然明顯。
據CNNIC最新的《中國互聯網絡發展狀況統計報告》數據顯示，截至2018年6月，網絡文學用戶規模已達4億。另據艾瑞諮詢的數據顯示，2017 年中國網絡文學用戶中，女性用戶佔比達45%。
另據調研，女性付費的比例高達76.6%，二次元市場女性用戶達到53.7%，漫畫APP女性讀者佔到56.8%，女性從互聯網創作到閱讀都在消費領導。
最近，閱文集團整合旗下女頻資源，彙集起閱文旗下六大女性品牌——起點女生網、雲起書院、瀟湘書院、紅袖添香、小說閱讀網、言情小說吧的全部優秀作家和作品，推出“紅袖讀書”平臺，打造女性互聯網創作和閱讀交互的平臺。
吳文輝在接受《商學院》雜誌採訪時表示，希望能夠更好打通女頻從線上內容創作互動，到線下衍生品開發的經濟鏈條，加力女頻IP的培育開發，讓女頻內容產業展現出更高、更廣闊的經濟與文化價值。
如今熱門網文的改編大部分是出自女頻的作品，與男頻相比，這一比例顯然居高。在女頻中，女性作家的市場表現很靚眼，擁有天下歸元、丁墨、葉非夜、蘇小暖、吱吱、吉祥夜、安知曉等作家。其中，丁墨是甜寵懸愛網文的開創者，《他來了請閉眼》《如果蝸牛有愛情》《美人為餡》等小說已經改編成影視劇。
北大中文系教授邵燕君認為，這一現象並不是表示女頻寫得比男頻好，只是現在影視轉化能力，男頻比女頻弱，尤其是玄幻的場景比較難以實現。兩年前，吳文輝曾表示，影視業和CG製作的差距需要十年才能彌補，大片製作的技術能力與影視工業不匹配，很多影視公司只能拍室內劇。著名網絡文學作家丁墨認為，女頻小說的現實題材多，受眾面更大一些，而且女性小說基本上都會有很完整的感情線，這樣的作品進行影視改編，觀眾會比較喜歡看。光彩影業IP運營總監朱倩懿也認為，女頻網文更適合用現實主義的創作手法，在改編的時候，融入當下的社會價值觀和當下的話題。
同時，從電視劇觀眾端看，目前也是以女性觀眾為主。影視公司考慮到成本和製作週期，投資女頻作品在市場上有其合理性。
男性IP受遊戲產業歡迎，而在影視劇領域，女性IP佔優。為了能更好滿足網文、影視劇背後女性消費群體的需求，重視女頻內容的創作和推廣開發成為閱文集團IP商業化做出的選擇。
對於IP未來的發展的規劃吳文輝報以耐心，無論是對新麗傳媒的收購，還是對紅袖讀書女頻在線閱讀細分領域的研究，他的目標是用5-10年的時間在IP運營的業務上有大的跨越。
2018-1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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