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一下《金瓶梅》中太尉出巡場面就知道皇帝的排場

本文作者黃強

史籍記錄明武宗朱厚照南巡臨清史實。我們現在所要進行探究的是,王東洲墓誌銘的記錄、《金瓶梅》的描寫與明武宗的南巡臨清的比較。換言之,《金瓶梅》是否影射了明武宗南巡臨清?王東洲墓誌銘是否是這種影射的註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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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20,明武宗畫像】

墓誌銘中“昔武宗南幸,藩司檄其迎駕,公忻然赴事,夙夜匪懈,不避艱險,” 的記載,反映的是明武宗南巡抵達臨清,官吏跪迎的情景,與史籍中關於明武宗來臨清的史實是吻合的,類似的事實,在《金瓶梅》中也有反映。

《金瓶梅》65回,寫欽差殿前黃太尉巡視山東,“有地方統制、守禦、都監、團練、各衛掌印武官,皆戎服甲冑,各領所部人馬圍隨,儀仗擺數里之遠”。受到的歡迎禮待是非常隆重的。

第70回朱太尉來臨清,聲勢顯赫,筆者以為實際是暗指明武宗,當初明武宗化名總兵官、太尉朱壽到處巡遊。我們再來看一看《金瓶梅》書中對巡遊是怎樣反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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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21,明代皇帝出巡圖】

那時正值朱太尉新加太保,徽宗天子又差遣往南壇視牲未回,各家饋送賀禮,伺候參見,官吏人等黑壓壓在門首,等的鐵桶相似。何千戶同西門慶下了馬,在左近一相識家坐的,差人打聽老爺道子響,就來通報。一等等到午後時分,忽見一人飛馬而來,傳報道:“老爺視牲回來,進南薰門了,分付閒雜人打開。”不一時,騎馬回來,傳:“老爺過天漢橋了。”頭一廚役跟隨茶盒攢盒到了。半日才遠遠牌兒馬到了,眾官都頭戴勇字鎖鐵盔,身穿摟漆紫花甲,青紵絲團花窄袖衲襖,紅綃裹肚,綠麂皮挑線海獸戰裙,腳下四縫著腿黑靴,弓彎雀畫,箭插鵰翎,金袋肩上橫擔銷金字藍旗。端的人如猛虎,馬賽飛龍。須臾一對藍旗過來,夾著一對青衣節級上,一個個長長大大,搊搊搜搜,頭戴黑青巾,身穿皂直裰,腳上幹黃皮底靴,腰間懸系虎頭牌,騎在馬上,端的威風凜凜,相貌堂堂。須臾,三對牌兒馬過畢,只聞一片喝聲傳來,那傳道者都是金吾衛士,直場排軍,身長七尺,腰闊三停,人人青巾桶帽,個個腿纏黑靴,左手執著藤棍,右手潑步撩衣,長聲道子一聲喝道而來,下路端的嚇魄消魂,陡然市衢澄靜。頭道過畢,又是二道摔手。摔手過後,兩邊雁翎排列二十名青衣輯捕,皆身腰長大,都是寬腰大肚之輩,金眼黃鬚之徒,個個貪殘類虎,人人那有慈悲。十對青衣後面,轎是八抬八簇肩輿明轎。轎上坐著朱太尉,頭戴烏紗,身穿猩紅鬥牛絨袍,腰橫四指荊山白玉玲瓏帶,腳靸皂靴,腰懸太保牙牌,黃金魚鑰,頭戴貂蟬,腳登虎皮踏臺,那轎底離地約有三尺高。前面一邊一個相抱角帶身穿青紵絲家人跟著。轎後又是一班兒六面牌兒馬、六面令字旗緊緊圍護,以聽號令。後約有數十人,都騎著寶鞍駿馬,玉勒金□【革登】,都是官家親隨、掌案、書辦、書吏人等,都出於紈袴驕養,自知好色貪財,那曉王章國法。登時一隊隊都到宅門首,一字兒擺下,喝的人靜迴避,無一人聲嗽。那來見的官吏人等,黑壓壓一群,跪在街前。良久,太尉轎到根前,左右喝聲:“起來伺候!”那眾人一齊應諾,誠然聲震雲霄。

只聽東邊咚咚鼓來響動,原來本尉八員太尉堂官,見朱太尉新加光祿大夫、太保,又蔭一子為千戶,都各備大禮在此,治具酒筵,來此慶賀。……須臾轎在門首,尚書張邦昌與侍郎蔡攸,都是紅吉服孔雀補子,一個犀帶,一個金帶,進去拜畢,待茶畢,送出來。又是吏部尚書王祖道與左侍郎韓侶、右侍郎尹京,也來拜朱太尉,都待茶送了。又是皇親喜國公、樞密使鄭居中、駙馬掌宗人府王晉卿,都是紫花玉帶來拜,惟鄭居中坐轎,這兩個都騎馬。送出去,方是本衙堂上六員太尉到了,呵殿宣儀,行仗羅列。……都穿大紅,頭戴貂蟬,惟孫榮是太子太保,玉帶;餘者都是金帶,下馬進去。

之所以不厭其煩地引用書中的描寫,是因為如果不大段引用,就不能觀察到朱太尉巡臨臨清的聲勢。從表面上看,這是一個欽差的活動,其實,反映了皇帝的南巡。一是聲勢顯赫,氣派很大,車馬禮儀規格很高;二是許多官吏都來拜見。包括朝中大臣尚書、侍郎,以及太子太保,還有皇親國戚,有爵位的喜國公,甚至掌管皇帝內宮的宗人府的官員也來了。欽差固然官位顯赫,但是一般情況下,也就是禮儀上的禮拜,尤其是對於一些顯赫爵位的官員來說,不會如此隆重和等級嚴格。這就暗示出這個“朱太尉”身份的特殊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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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22,臨清晏公廟遺址(黃強攝)】

《國榷》卷五十一記載,(3194)十一月“已巳,至淮安清江浦,幸監倉太監張陽第,時巡幸,所捕魚鳥分賜左右,雖一臠一毛,金帛謝,上漁清江浦累日。南京、河南、山東文武官員鹹集,俱戎裝徒行,不辨貴賤。”這段歷史記錄,與《金瓶梅》中黃太尉、朱太尉來到東昌府何其相似來爾?

明武宗曾經化名總兵朱壽帶兵打仗,讓天朝封他為太師,放著皇帝的寶座不要竟然要太師、總兵的頭銜。

此外,有許多機構的設置與歷史也有相同之處。臨清磚廠就是一例。因為有運河貫通南北,運輸非常便利,明中葉,京城皇家磚廠移至臨清。《金瓶梅》一書中有關臨清有皇家磚廠,可以說舉不勝舉。幾個與西門慶交往過密的公公,都是管磚廠的太監。

第31回,“次日,西門慶在大廳上錦屏羅列,綺席鋪陳,預先發來請官客飲酒,因前日在皇莊見管磚廠劉公公,故與薛內相都送了禮來。……說話中間,忽報劉公公、薛公公來了,慌的西門慶穿上衣,儀門迎接。二位內相坐四人轎,穿過肩蟒,纓槍隊,喝道而至……於是羅圈唱了個喏,打了恭,劉內相居左,薛內相居右,每人膝下放一條手巾,兩個小廝在旁打扇,就坐下了。”第二天,賀西門慶生兒,薛內相又來拜會西門慶,祝賀,西門慶陪他吃茶,聽戲。

第34回,劉公公兄弟拿皇木蓋房,被抓獲,劉太監送了一百兩銀子,央及西門慶,放他一馬,送了一罈木樨荷花酒,一口豬,兩包重40斤的糟鰣魚,兩匹裝換織金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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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23,明代壽桃妝花紗】

在服飾描寫方面,也能看出小說對明武宗的影射。《金瓶梅》第40回,西門慶在家中為妻妾裁剪新衣。“開了箱櫃,打開出南邊織造的夾板羅段尺頭來,是小廝叫將趙裁來,每人做件妝花同袖袍兒,一套遍地錦衣服,一套妝花衣服。惟月娘是兩套大紅通袖兒,四套妝花衣服。” 給月娘做的衣服還有大紅遍地錦五彩妝花通袖襖,翠藍寬拖遍地金裙,沉香色妝花補子遍地錦羅襖,給李嬌兒、孟玉樓、潘金蓮、李瓶兒四人送的衣服,都有大紅五彩通袖妝花錦雞段小襖,妝花羅段。

首先說說這妝花,妝花是雲錦的一種織法,雲錦產於南京,因為燦爛如天上雲彩,而且一個熟練工人一天只能織出幾寸雲錦,因此有寸錦寸金之說,非常珍貴。明清時期雲錦主要進貢皇室。織金也是一種紡織方法,在織物中夾進真金,過去也只有皇室的織物才用織金的方法。南邊織造應該是指位於江南的江寧織造,江寧織造是朝廷設在江南負責管理、製造,向皇室進貢紡織品的機構。可見,西門慶的妻妾的服飾享受的是皇室的待遇,妝花織造,織金工藝。服飾的等級制度儘管在明中葉有過鬆弛,但是在整個明代依然是極為嚴格的,有因僭越服飾而治罪的。一般來說低品級僭越高品級服飾比較普遍,但是誰也不敢向皇權叫板,僭越皇室服飾。披金掛銀可以,僭越織金工藝服飾不可。西門慶與他的家族卻敢於穿織金服飾,表明其身份的特殊,這是不言而喻的。

黃強,字不息。知名服飾史學家、金學家,多年來致力於金瓶梅文化、中國服飾史等研究,已出版《另一隻眼看金瓶梅》《趣民國》《文人置業那些事》《服飾禮儀》《消失的南京舊景》等著作15本。

《金瓶梅風物誌》已由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出版,噹噹網、亞馬遜、京東等有售。收藏版簽名鈐印毛邊書,孔夫子網有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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