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與包子

孩子與包子

人的臉要說蠟黃到什麼程度,你只用想象一下農村一些人兜售的假蜂蜜,若在這蠟黃之中再加入一絲絲的黧黑。我以為再怎麼精緻的五官也難以拯救這張要死不活的臉。倘若這樣的人乖巧一些還不至於人人厭惡,倘若囂張跋扈,給人的印象是滿嘴胡言亂語神經兮兮,那就人人敬而遠之了。

這個人綽號叫李花,前幾年和一個比她大二十多歲的男人來到這個村子。剛來時還好,穿的衣服破是破了一點但還算得上乾淨。但最近李花神志越來越不清晰,衣服也是撕扯得破破爛爛,一個瘋癲的弱女子難不成還能和誰打架?在村子裡還總是亂跑,嘴子還總嘟囔些什麼。不過也沒有人聽清楚過,也沒有人願意聽清楚。直到一天中午,李花蹲在我下班的路上,我從她身邊走過時本想加快腳步,但還是清清楚楚的聽到了她說的話,二爸,打我。

漸漸的村裡人也都知道了和她一起回來的那個人是她的二爸。她二爸還算正常,見到村裡的人總是笑笑。這微笑如同陽光燦爛下的烏雲。李花嘴裡嘟囔的還是那一句話,二爸打我。不過李花沒有說清楚,確切的應該說成二爸在床上打她。即使村裡真的有人聽到這句話,也可能是於事無補。村裡的人認為倫理比天還大,沒有人大過天也就沒有人會衝破倫理,甚至這根本就不管倫理的事情。一旦有人衝破倫理做一些事情,那受害者往往是最不要臉的,最該死的那個人。這就是村民的倫理,這就是一村的偽善。

突然有一天李花大叫著跑了出來,嘴裡又嘟囔著,疼疼疼,屁股。村裡人見了她就搖一搖頭,一副長者的派頭。李花嘴裡嘟囔的話,沒有人聽。她就是村裡的小丑,人人避而遠之的對象。李花的精神失常越來越嚴重,臉色更如吸毒一般,眼窩深陷,一圈黑眼圈像被鋼釘釘死在眼眶周圍一般。牙齒竟也稀稀疏疏的掉了,還總是摸著自己的口袋說什麼寶寶不哭,寶寶不怕的話。如果有誰無意間看了一眼還真發現她的一個口袋裡鼓鼓的。

李花快死的那幾天,一直蹲在村頭的老井旁邊,每天抱著自己鼓鼓的口袋,叫著寶寶不哭這樣無厘頭的話,沒過多久李花就不再叫了,永遠不再叫了。村裡人三天以後才發現李花,已經死了。給她二爸幫忙,收拾收拾遺體,死的還算體面,只是給她換壽衣的時候從她一直叫著喊寶寶的口袋裡掉出來一個包子,被村民一腳踢得找不到了。

村民在這件事上還算仁義,給她二爸幫忙挖了墓坑,買了一口廉價的棺材,把李花放到裡面。她二爸的眼圈紅紅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這天的風不小。當土把棺材埋住,把李花的身體埋住,二爸的這滴淚水才從眼眶留到嘴邊,從嘴邊流到下巴,之後消失不見了。

事情忙完後,二爸請幫忙的村民到家裡吃飯,村民並沒有推脫什麼,因為這是習俗,這是紅白事的習俗。二爸燒了一大鍋的麵湯,蒸了一籠提的白麵包子,胖乎乎的,肉嘟嘟的。村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可能是因為太餓的緣故,一個個狼吞虎嚥,嘴裡也如活著的李花一樣嘟囔,香,香……

活人沒有死人重要,人一死就牽扯上鬼神,一牽扯鬼神就有因果報應,一有報應就怕到自己頭上。

事情忙完,村民都散了,這時二爸從嘴裡嘟囔一句話,香,孩子的肉能不香嗎?

來源:簡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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