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黃山下來，就不想走了，住在歙縣縣城。歙縣是一座古城，是古徽州府治所在地，是徽州文化和國粹京劇的發源地，是文房四寶歙硯、徽墨的主產地，被授予"中國徽墨之都"、"中國歙硯之鄉"、"中國牌坊之鄉"。與雲南麗江、山西平遙、四川閬中並稱為中國保存最完好的四大古城。素有"東南鄒魯"、"徽商故里"、"文物之海"、"禮儀之邦"等美稱。那真是"滿街文物，滿街店鋪"。"許國石坊"，就在街心。"斗山街"，就在街面。徜徉這裡，彷彿走進一座古典建築的藝術殿堂。
逛完縣城，我們一家坐上三碼子，"蹦蹦"向潭渡村趕去，那裡有黃賓虹故居。我這個人喜陳愛舊，就願尋古探幽，踏著先人走過的青石板，穿街走巷，賞心悅目。特別是每到一地，一旦有名人故居，肯定去看，總認為那是文化，那是歷史，那是活化石，那是最典型的人物，一般人，哪兒還留下故居了。
司機老兄拉上客，話就多了，"你知道黃賓虹是大畫家，哪你知道不知道為什麼叫潭渡村？""潭渡村有座牌坊，叫'旌孝坊'，又叫'孝子黃芮坊'，講的是黃芮的故事。黃芮是黃潭源人。父親死後，埋在了潭渡墓地，黃芮守墓三年，來往都要過豐樂河，坐船非常不方便。後來，他見這個地方開闊，荒地也不少，乾脆就把家搬了過來，於是，就有了潭渡村。後輩稱他為'唐孝子公'，也就是說，這個村是唐朝建的，有年頭了。"
我不由挑剔，"你說了半天，也沒說出來，為什麼叫潭渡村啦？"司機老兄一愣，"它西邊有個將軍潭，來回渡船，不就叫'潭渡'了嗎！""哦"，原來如此，我們都笑了。
進了村子，幾經拐彎，我們來到黃賓虹故居前。村子顯得破落，黃賓虹故居大門、圍牆倒十分顯赫。可以說是石庫門吧？門楣上的匾額"賓虹故居"，系林散之題寫。林散之是書法大家，有"林體""草聖"之美譽，系黃賓虹的學生。
黃賓虹故居，原名叫"懷德堂"，是一幢建於清康熙戊戌（1718）年間的老式樓房。據黃賓虹自己考證："康熙戊戌之夏，大水成災，族祖慎齋公------乃以工代賑，大興土木，建其所居。上樑之日，群眾敲鑼打鼓，以紅紙書懷德兩字，蜂擁來賀。公感謝群意，乃以懷德兩字為堂名，並請當代大書法家錫山秦道然老夫子書來匾額。"
進了院兒，右側正廳匾額"虹廬"二字，系張仃題寫。左側"黃賓虹紀念館"， 仍是林散之題寫。正廳上方"濱虹草堂"，系李可染題寫。匾額下是黃賓虹畫像，左右聯："淡淡濃濃畫一生，池水盡墨興正濃。”
上了二樓，中間懸掛一匾："人民畫師"，還有一聯，"欽治學維勤，仰畫風獨創"，皆是賴少其書寫。解放初期，賴少其負責華東文委工作。當週總理出席給齊白石祝壽授予"人民藝術家"稱號的時候，賴少其以為，既然人稱"南黃北齊"，那我們也給黃賓虹祝壽，當黃賓虹90週歲的時候，被國家授予了"中國人民優秀的畫家"稱號。1955年，黃賓虹去世，賴少其親往主持了喪禮。到了上個世紀八十年代，黃賓虹故居修復，賴少其又出了不少力，還與張仃等一起發起成立了"黃賓虹研究會"，有"藝壇聖哲"之稱。在黃賓虹的影響下，賴少其也開始了自己國畫生涯，成為當代著名書畫藝術大師。
室內陳列著黃賓虹使用過的"文房四寶"，鎮尺、筆洗、墨盒、香爐、書、扇子、信件等，還有"畫論"、繪畫，指點著人們。還有一首黃賓虹大兒子黃鑑的自題詩："桃李吐豔辭老梅，山河添色舉盛會。一代藝師魂何在？喚得陽光沐春暉"，緬懷著老父親。黃賓虹真是"人民的藝術家"，"白賓虹""黑賓虹"，"黑、密、厚、重"的畫風，近幾年，更是聲名鵲起。
出了西側小門，是玉森齋，原是前人延師教讀兒孫之所，旁邊有一小房，即黃賓虹探幽搜奇的"石芝畫室"。過了玉森齋，即入內宅，基本保持原樣。再往前走就到了"熊熊烈火鑄園紅，未果拋頭氣亦雄"的私鑄場所——鑄園。"園以鑄名志險也，險以圖志示不忘也，昔日賓老在此園地上，為革命私鑄，是難忘之險，偉大之作為也。"黃賓虹當年自題詩《潭上老屋》言道："我族豐溪上，潭賓舊卜居。亭臺留畫界，卷軸散楹書。模訥民風古，蕭榮兵燹餘。敝廬原可聳，爭奈迫飢驅。"
黃賓虹對家鄉一往情深。黃賓虹正月初一，生於浙江金華，原名元吉，更名元質，據傳，13歲（1876）那年，隨父親返回鄉里應童子試，走在前輩修建的橫跨豐樂河的橋上，在橋南"濱虹亭"內歇腳，只見黃山隱現，綠水長流，不由觸景生情，萌發了改名的念頭，後來，終於以"賓虹"為號，從此賓虹叫響。
到了光緒二十九年（1903），黃賓虹榮歸故里，因為輩分高，又有文化，被黃氏家族推舉為"文會"主事，兼黃氏族董。光緒三十一年（1905），在黃賓虹的牽頭下，經"文會"和其他知名人士、社會賢達，一致同意，創辦了"潭渡小學"，並當了第一任校長，教育為先、教育為本，為家鄉教育奠定了好的基礎。
黃賓虹在家鄉前前後後有30年，有著深厚的情感。86歲還畫過一幅《潭渡村畫》並題詩曰："豐溪縈帶黃潭上，德澤常陰載口碑。瞻望東山雲再出，萬方草木譽華茲。"
"鑄園之屋，原是懷德堂最後一進。"出了故居，司機老兄帶我們又到了一戶人家，原來是黃賓虹二弟的孫子家。聽他們介紹，這老宅子原是四、五進，土改時，因為家庭成分高被分掉了一半，這是後來修復，政府才徵購過來的，但也沒有全部修復。
他們遞給我一本書——《黃賓虹在徽州》，是用蠟紙鋼板刻後油印的。這是他們父親、黃賓虹的侄，用了五年時間寫成的。細心看去，封面印有"過旭初敬題"字樣，過旭初何須人也？是他們歙縣老鄉，也是我國現代圍棋前輩，著名"棋王"聶衛平的啟蒙老師，夠派吧！序一汪世清，也是他們歙縣老鄉，中央教育科學研究所資深研究員、資深徽州學家，被譽為"京城第一讀書人"。序二王伯敏，既是徐悲鴻的研究生，又是黃賓虹的弟子，也是二十世紀下半葉中國美術史學科研究領域的傑出帶頭人。這書分量夠重的吧！它凝集著幾代人的心血，刻印時間是1985年。他們都為紀念黃賓虹120年誕辰，緬懷黃賓虹逝世30週年做出了貢獻。
還有一本《虹廬圖徵詩續集》，既有林散之的詩，也有謝國楨的詩，都是大家了，翻看之餘，不由來了靈感，填一小令："歙縣探幽尋古，秋景映山隱渚。意境宛然深，踏入虹廬學步。潭渡、潭渡，撐起畫壇天幕。"以此來紀念黃賓虹一代宗師。
九口2018-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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