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開|沒有「形式」的內容是一堆剝了皮的骨肉

石开|没有“形式”的内容是一堆剥了皮的骨肉

石开|没有“形式”的内容是一堆剥了皮的骨肉

朱天曙:中國篆刻源遠流長,從秦漢到明清乃至當代,藝人們勇猛精進,創造出一部流光溢彩的篆刻風格史、創新史,特別是丁敬、鄧石如之後,篆刻的流派特色更加明顯。到了現當代,齊白石又以猛利痛快的單刀開創了強悍激越的新面貌,來楚生以樸質老辣、雄勁蒼古的鮮明風格獨樹印壇等等。總之,無數印人都在前賢的基礎上求索。你是當代最具有代表的篆刻家之一,全面瞭解你九十年代之前的作品還是1990年上海書店出版的《石開印存》。你在印譜後記中,談到你的藝術觀點。你認為藝術風格應儘早地定型,定型之後再在這個模式下盡力去求得無限的豐富和變化,這種看法很有獨到之處。

石開:這就要牽扯到藝術的終極追求問題。藝術到底是為了什麼?當然這問題不是兩句話就能說清楚的,各門類的藝術及藝術家個人的終極追求可能是千差萬別的。概括起來大概不外三個方面,即藝術表現社會、人生和性靈。從藝術門類來看,文學主要表現社會與人生,當然也表現性靈,音樂則側重表現性靈,繪畫可同時表現三者,但落實到畫派及畫家個人則有所區別。書法、篆刻從所表現的領域看,我以為它可深入性靈,涉及人生,但很難表現社會。書法篆刻作為一門藝術,折射出的是社會人的追求,而具體到每個人來說,體現的則是個人的性情。韓天衡先生追求多面貌的表現形式,有反映人生的傾向,我的傾向則是性靈。表現個人性靈,面貌就不能不單純化,如內向、沉穩的人就適宜選擇工整、嚴謹一路的藝術風格。總之,若你將藝術的終極追求定位在性靈上,你的藝術風格就很自然,不會朝三暮四。

石开|没有“形式”的内容是一堆剥了皮的骨肉

朱天曙:從藝術風格看,趙之謙是多樣性的,齊白石、黃牧甫是單一型的。趙之謙能夠把權量詔版、磚瓦碑刻、帛布鏡銘的文字都巧妙地運用到篆刻中來,作多姿多彩的字體,開一代風氣。而且在邊款上也做了極大的創造,魏書入款,陽刻形式、人物走獸等使邊款具有相對獨立的豐富的表現力。前一段時間見到書店有錢君匋先生專門刻邊款的集子,恐怕也受趙之謙影響的呢。

石開:趙之謙的風格多樣性正體現了他對藝術性靈化的藐視,對他來說也許藝術本身就是玩玩而已,是一種正業之外的遊戲。既然是遊戲,則自然要花樣百出,變化無窮才好。看過趙之謙的手札、文章就知道,藝術之道非其本意,他是希望以道德文章名世的。但這種願望在後來的生活中不斷受到挫折,而作為書畫篆刻家卻聲譽日濃。趙之謙在篆刻史上最大的貢獻是“印外求印”,開拓了篆刻取材的思路。當然,他本人的作品也極為精到。但我只喜歡他,不崇拜他,原因就在於他的藝術精而不專。相比之下,我更喜歡吳讓之和稍晚於趙的吳昌碩和黃牧甫。

石开|没有“形式”的内容是一堆剥了皮的骨肉

朱天曙:我記得趙之謙有一方“丁文蔚”印,用單刀直衝的猛利刀法,大刀闊斧,開齊白石大氣淋漓的印風之先。還有他的“靈壽花館”一印,用錯落參差的線條和平直巧妙的章法給黃牧甫的啟示,使黃氏能在平正中求變化,獨樹一幟。

石開:是的,從這一角度看,趙是了不起的,也許沒有趙,也就不會有黃和齊了。

朱天曙:藝術有“道”與“技”之別,傳統的說法比較含糊。我是主張“道”“技”並重,你怎麼看?

石開:體現人類精神的理性方面有哲學,體現精神的遊戲有藝術。藝術作品不是板著面孔說話,藝術應當是輕鬆的,給人以愉悅的。但許多藝術作品也是體現“理”的。我不贊成藝術是一種教化,也不贊成僅是一種趣味的,而應該既有比較深沉思想的一面,又有讓人輕鬆接受的一面。所謂“道”,即是藝術思想的一面,而“技”應該以輕鬆自然為好,“技”是藝術形式,“道”是藝術靈魂,或者說是藝術的“內容”。沒有“內容”的形式是一副面具,沒有“形式”的內容是一堆剝了皮的骨肉。

石开|没有“形式”的内容是一堆剥了皮的骨肉

朱天曙:現代篆刻是傳統的延伸,發展了傳統,前賢創造出的文化傳統我們不能拋棄。

石開:我們今天從事的各類藝術活動,其實絕大部分都是在延續文化而不是在創造文化,是不斷用新的方式、智慧來呵護優秀文化。要割斷延續,自起爐灶,實際上是極難形成氣候的。

朱天曙:這就使人想起揚州八怪。在不少人的心目中,他們是激烈的、反傳統的,其實種“怪”,只是打破舊有的某種形式。而其內核仍然是民族藝術的優良傳統。我覺得你近幾年的篆刻作品有一個明顯的特徵是“做”印,“做”的成分很多,而且“做”的很詭秘、很朦朧。

石:我近來的篆刻風格與以前的不大一樣,以前的乾淨利索,現在的粘粘糊糊。李剛田在一篇文章中說我的印章有“做”的痕跡。我不知他所說的“做”是什麼意思,如果是指一種深加工,那顯然是他沒有看到我刻印。其實我刻印是一次性的,雖然不很乾淨利落,更不一揮而就,但也絕沒有任何“加工”的工序。

石开|没有“形式”的内容是一堆剥了皮的骨肉

END

親近書法的自在生活方式,

從未走遠!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