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欣|熊鑒詩詞淺析選輯(一)「憂國恤民 仁者胸懷」

夢欣|熊鑑詩詞淺析選輯(一)「憂國恤民 仁者胸懷」

一生偏好作雷鳴

據說改革開放以後,在舊詩詞復興的一段時間裡,詩人自掏腰包出版詩集而能一版再版不斷售罄而居然賺到錢者,南國詩人熊鑑是第一個。可見其詩詞作品有足夠的影響力,擁有較為廣泛的讀者和支持者。這等詩作,這等詩人,值得深入瞭解和研究。

熊鑑,字章漢,別號楚狂。1923年12月5日生於湖南沅江七子浹東興村。本以教書為業。1951年5月轉業財經工作,1958——1961年下放海南島等地勞動。1964年11月27日被押送還鄉監督勞動,並戴上地主反革命帽子。直到1980年3月,廣東省物資廳發文予以徹底平反覆職。1983年退休。1985年被《廣州詩詞報》聘為編輯,隨後轉《當代詩詞》任編輯編委。曾為廣東省中華詩詞學會常務理事、顧問。著有《路邊吟草》一、二、三集。於2018年7月19日逝世。

熊鑑的詩,從手抄本在地下的悄悄流行,到由香港正式出版再流入內地,影響之大,流行之廣,當代幾乎無人可及。但他的詩,也頗有爭議。贊之者,謂其“直面慘淡人生,正視淋漓鮮血,金剛怒目,赤膊鍛劍”(陳章語),“絕空依傍,自成一家”、“已進入別開生面的境界”、“可稱之為‘熊鑑體’”(何永沂語),“熊詩具有詩史價值,熊先生是一位頂天立地的‘人民詩人’,與聶紺弩並稱,這已成為當代

詩界的共識”(邱述語)。貶之者,謂其詩多“有戾氣,非詩家本色”,“詩多乖戾,為文章可,作詩則等下矣”。可見褒貶均用上最高等級,也當是舊體詩詞圈子裡的一大景觀。

筆者對熊詩翁的詩,是先聞其名,爾後方有零星接觸,其後是整體通讀,最後對自己喜歡的篇目便一讀再讀,努力把握詩人的思想脈搏和作品意蘊,乃至確認自己對詩人有足夠的瞭解之後,便忍不住有了兜售自己讀詩心得的寫作衝動了。用網絡時代的流行用語來說,這裡寫下的文字,只是為了將這心得拿出來與網友一同“共享”。

夢欣|熊鑑詩詞淺析選輯(一)「憂國恤民 仁者胸懷」

憂國恤民 仁者胸懷

熊鑑的詩,儘管大多缺乏含蓄與深婉的風格,但卻是真情的顯露,決無不關痛癢、無涉國事、憑空生造的那種無聊文人的矯情之作。流淌在其詩集裡的是一股憂國憂民的炙熱情懷,為蒼生淚,為庶民憂,為弱勢群體呼喚正義與權利。這種無私無畏的激情,這種仁者寬闊的胸懷,在他自己表述的寫作動機和吟詠原則中有較多的反映。比如這首《題【路邊吟草】》:

十年劫火未成塵,何惜區區老病身。

得殉蒼生勝苟活,不辭刀下做詩人。

“不辭刀下做詩人”,這可不是隨意亂喊出來的口號。首先是因為自己經歷了“劫火”的錘鍊,“十年劫火未成塵”,這把老骨頭也是真夠硬的。然後是因為自己有了“得殉蒼生勝苟活”的信念,這信念可以給予詩人以無窮盡的人格力量。這信念也催促他:

虎口歸來幸有時,殘生殘筆寫殘詞。

朱顏銷盡豪情在,箭雨刀鋒盡化詩。

(《六十三歲自嘲 ( 一九八六年)》(三首)之二)

“箭雨刀鋒盡化詩”,可知這“虎口歸來”的詩人自有一種不同尋常的要與邪惡勢力血戰到底的鬥志。這種鬥志就是到了“人生七十古來稀”的晚年,依然旺盛,依然激昂,依然豪情未減:

鬚眉已入古稀年,猶有痴情火樣燃。

避雨心難安室內,頂風身欲置人前。

一生書讀無神論,千首詩吟罵鬼篇。

煙滅灰飛王霸了,山清水秀總怡然。

(《七十初度(二首)》之一)

“痴情”,指的就是“不辭刀下做詩人”的創作激情,也是“箭雨刀鋒盡化詩”的寫作動力。這種激情,這種動力,不是來自個人的狹隘報復心理,而是來自拯救中華民族的未來、避免人民大眾尤其是廣大知識分子再一次經受人格受辱、人身和人心遭受推殘的人權大劫難的歷史責任感。為了讓今後的民眾有識破邪惡勢力變換各種面孔繼續愚弄善良的人民以便實施各種手段剝奪廣大人民的正常權利和權益的警覺性,需要把這一代人親身經歷的歷史真相一一揭開,長久展覽。正是基於這種考慮,當詩人有幸在《當代詩詞》擔任編委一職時,便特地在該刊物中開設了《劫塵史鑑》這一專欄,詩人為此寫了十首絕句說明開設專欄的初衷,請看十首中的第一首:

題《劫塵史鑑》(十首)之一

滄海橫流事足傷,十年無路可彷徨。

吟成劫史供誰賞,留與兒孫作膽嘗。

首句“滄海橫流事足傷”,已把“劫塵”(包括五七年反右與六六年文革)慨述出來,“滄海橫流”,有驚天動地之氣勢,但可惜不是好事而是壞事。“事足傷”,傷人、傷人之名、傷人之身、傷人之心、傷人之家庭、傷人之社會公共道德和個人道德理念和社會信仰。次句盡述“劫塵”終結後人們理想破滅、信仰崩潰的精神失落之苦楚,“十年無路可彷徨”,除了反思劫難的形成原因及嚴重危害性,還能做什麼呢?而陳列苦難、剖開傷口,不是為了欣賞而展覽,而是要讓後代的人們從這些苦難中獲取有益的歷史教訓,以免重蹈覆轍。詩心可貴,詩情可勉,詩風可揚。這與那些只詠風月、只詠花柳、只詠山水、只詠鳥蟲而無關社會痛癢、不涉人間疾苦的無聊詩詞豈可同日而語。對這些脫離社會現實、脫離人情世事的“閒詩”、“雅詞”,熊鑑鄙視有餘,曾撰一首《讀某些當代詩詞》譏諷道:

詩好不關民,才高怕寫真。

如雲風雅士,原是外星人。

詩不關民,詩不言事,詩不求真,這種三不沾的詩詞,即使辭藻很美,即使構思很巧,即使藝術手法有過人之處,也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毫無存世價值。將寫這種詩的詩人稱為“風雅士”,有辱“風雅”清譽,說是“外星人”,或許在不吃人間煙火方面有較多的相似點。

(精彩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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