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個體只有實現了公共性與權利，才能獲得真正的歲月靜好。
文 | 劉遠舉
一篇關於疫苗的文章，昨日在朋友圈刷屏，擊中國民普遍痛感。
昨天，是長生生物被國家藥監局宣佈狂犬疫苗紀錄造假的第6天。這不是中國疫苗第一次出問題，早在2017年10月，長生生物就發生過百白破聯合疫苗“效價測定”項不符合規定的醜聞。再往前，2013年的嬰兒接種乙肝疫苗致死事件；2016年的山東疫苗案，都引發公眾的極大關注。
1 疫苗問題是可及性問題
此前，一部與抗癌有關的電影引發了全民對抗癌藥的關注。本質上來看，疫苗問題與抗癌藥問題一樣，同屬於藥品的可及性問題。可及性概念包括藥品的合理選擇與使用、可以承受的藥品價格、持續的資金支持、可靠的藥品供應體系。
中國一些藥品的可及性的確存在很多問題。因為信息不透明、缺乏競爭、以藥養醫造成了藥物的價格虛高。
長生生物公司大門。
此外，有所謂的人種差異，藥物引進、臨床試驗的一系列政策，造成嚴重的“藥滯”，比如，HPV疫苗，整整十年未能進入中國。這中間，少女已成人婦，多年之後，她們中的一部分，可能會患上本可避免的癌症。
這些問題都牽動公眾神經，引發嚴重的不安全感與焦慮感。那麼，何以解憂？
一個簡單直接的辦法是，跑過你的同伴。有這樣一個故事，兩個人在森林裡旅行，遇到一隻熊來了，甲開始跑，乙趕忙從包裡換運動鞋，甲責問乙，還換什麼鞋子，難道你還想跑過熊嗎？乙回答說：我跑不過熊，但只要能跑過你，就行了。
所以，很多人的選擇是，HPV疫苗問題的解決方案是去香港；流感問題引發的是如何買保險；高檔小區的辦法是請更多保安，把小區封閉起來；信不過奶粉質量，辦法是去美國、德國、新西蘭代購。總之，不少人相信，只要努力掙錢，比其他人更有錢一些，那麼，錢一定可以帶來解決的辦法。
跑過別人，這個辦法的確有效，但很多時候，同樣無能為力。
2 疫苗焦慮的本質是權利匱乏
很多時候，低品質的公共服務沒有暴露出來，公民根本不知道。正如這一次有人說，在給孩子打疫苗的時候，根本不知道有進口替代選擇，或者相信了國產的質量。
而且，公共服務是有地域性的，人在其中，無法擺脫。開網約車的司機，不過是想憑自己的勞動獲得更好的生活，雨中打車的人，不過是想快點回家；白血病患者不過是想活下去；想打HPV疫苗的少女，不過是想保護自己。至於給孩子的疫苗，那不過是最基本的公共服務。
為什麼都那麼難？
答案早已存在，實際上，他們面對的是同一個問題：權利。
諾貝爾經濟學獎的經濟學家阿瑪蒂亞森認為，權利會影響糧食分配體系，在糧食供應出現問題時，缺乏權利的群體中，就會出現饑荒。
有了這個理論，反過來再去看前面的問題，就能更加清晰、直抵本質。某種程度上，藥物、疫苗的可及性與糧食的可及性，本質上並無太大差別。只有當普通人有權利、有能力去影響到制定規則的過程，規則的結果才能傾向於他們。
不管是疫苗的監管，還是抗癌藥的價格，或者HPV的藥滯，都是因為患者與醫藥公司的博弈中，由於患者缺乏權利，規則體系向醫藥行業傾斜。
3 權利從而來？
那麼，權利從何而來？
權利與公共性息息相關，有公共討論、公共參與、輿論監督，才能有各個群體的公共性，以及獲得更好的公共服務。然而，遺憾的是，很多人像斑馬一樣，安靜的吃草，即便同伴被獅子吃掉，只要不是自己就毫不關心。
還記得三聚氰胺醜聞中的結石寶寶嗎？一位父親，追討三聚氰胺醜聞的公義，為了她自己的女兒，也為了所有的結石寶寶，承受冤獄，揹負妻離子散的痛苦。可是，就在今年父親節的當天，有媒體發佈了一篇詳細記敘這位父親的文章，閱讀居然不能過5萬。
郭利，一位“結石寶寶”的父親，2008年三聚氰胺奶粉事件中數十萬受害者代表之一，卻因和涉事公司的賠償談判而被捕入獄，罪名是敲詐勒索。2014年7月22日，郭利刑滿出獄；2017年4月7日，他被改判無罪。
是時間太久了嗎？結石寶寶悲劇，發生在2008年。10年並不久。是涉事的人太少了嗎？當年結石寶寶全國有多少呢？我網上找了以下數據，截止到當年9月29日，全國確診“結石寶寶”數量 7 6 0 0 0 多例！
同樣的，留守兒童等等問題，不但缺乏關注，反而引發的“回去建設家鄉”“你窮你有理”的嘲諷。那麼，我們怎麼可能指望在不關心別人、毫無公共性、如同斑馬一樣的情況下，獨善其身的獲得良好的公共服務？
努力工作、買股票、高槓杆的買房，想搭上時代的列車，可是，單個的、原子化的人，是沒有辦法抵禦時代的風險的。或許，你的每一步選擇、每一步勤奮，滿心以為自己在抵禦風險，給家人帶來美滿安康，可仍然無法抵抗因為缺乏公共性導致的風險。
當那位父親，那些要求信息公開的人，那些追尋著真相的媒體，被很多人冷漠的高高掛起，視為負能量，視為麻煩的製造者時，他們也同樣躲避不了時代的風險。
而給時代以同情，時代同樣會報之以同情，每一個個體才能變為群體，從而獲得公共性與權利，才能獲得真正的歲月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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