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一言難盡的“沙漠之狐”—是希特勒的愛將,也命喪於其手

「人物」一言難盡的“沙漠之狐”—是希特勒的愛將,也命喪於其手

他只活了52歲,他的名字是戰爭史上被人提及次數最多的名字之一。他戎馬生涯34載,其中有整整六年在戰場上渡過。他是希特勒的愛將,也是納粹德國最年輕的陸軍元帥。他的赫赫威名一半來自在戰場上的拼殺,另一半則恐怕要歸功於戈培爾的刻意營造。最後,他別無選擇地服下希特勒命人送來的氰化鉀,先於他的元首抵達地獄。聲名鵲起於希特勒的擢拔,也命喪黃泉於希特勒的毒手,真可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

做為二戰最聲威煊赫的名將,隆美爾這個名字,即使在中國軍人面前提起,也是會馬上令人肅然的,如果這些軍人稍微知道點二戰史的話。比這個名字更為人熟知的,是隆美爾的綽號——“沙漠之狐”。

「人物」一言難盡的“沙漠之狐”—是希特勒的愛將,也命喪於其手

一言難盡的“沙漠之狐”

這般效應究竟是由於此人在北非沙漠中的確創造了戰史奇蹟,還是由於納粹德國強大宣傳機器製造的神話影響至今?估計很難有人掂量得清。由此可知。後世人所面對的任何“歷史”,都可能“早就”被前人的宣傳扭曲過,如此,何以為信史?這一點在對隆美爾的評價上尤甚。

毫無疑問,隆美爾聰敏過人。一個能把背誦枯燥的對數表當成樂事,其熟稔程度幾乎可以跟一流的數學家媲美的人,你不必懷疑他的智商。而一個善於從一次戰鬥中發現88毫米高射炮可以用來平射摧毀馬蒂爾式坦克,並在其後的戰場上把這一發現發揮到極致的人,你也不必懷疑他的戰場創造力。

此外,隆美爾也算得上勇敢過人。他強調戰場指揮官在戰鬥中必須靠前指揮,並身體力行地在每次戰鬥中,都腰板挺直地站在坦克上大聲招呼士兵們跟隨他前進,他所到之處,大簷帽上那隻碩大的風鏡,也就成了他獨特的激勵士氣的標誌。

更可稱道的,是他在作戰中確實膽識過人。戰爭之初,德軍的閃電戰橫掃法國。在突破“小馬其諾防線”時,為達成戰鬥的突然性,尚未被人稱為“沙漠之狐”的隆美爾,這時即已顯示出超人的“狐”性:他命令他的裝甲部隊的全體乘員,除駕駛員外,全都坐到坦克上,手搖白旗,狂呼亂叫,從法軍陣地旁呼嘯而過。坐在其中一輛坦克上的,就有隆美爾本人。而目瞪口呆的法軍,居然沒放一槍一炮,就放過了這支如同歡度狂歡節似的奇怪大軍。結果可想而知,法軍自以為固若金湯的防線,就這樣被隆美爾拿下了。

「人物」一言難盡的“沙漠之狐”—是希特勒的愛將,也命喪於其手

簷帽上戴著風鏡的隆美爾

至於他率領“非洲軍”僅有的兩個裝甲師和十多萬意大利“熊兵”,在人員、裝備、補給都遠不及英軍的情勢下,從的黎波里到蘇伊士運河,從哈勒法亞隘口到託卜魯克,驅兵數千公里,一路殺將過去,打得英軍潰不成軍,三度換將。從韋維爾,到奧金萊克,最後直到換上蒙哥馬利,才總算遏制住隆美爾看上去不可戰勝的勢頭。

當丘吉爾大肆稱讚蒙哥馬利的不世之功時,只有蒙哥馬利心裡明白,他的勝利起碼取決於兩個因素,一是奧金萊克雖未能擊敗隆美爾,但他已成功的消耗了隆美爾;二是隆美爾的消耗再沒能像英軍那樣獲得迅速補充。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有人可以打勝沒有後勤保障的戰爭,隆美爾也不能。如果他能獲得與蒙哥馬利相似的後勤支援,北非之戰鹿死誰手,就很難定論了。

由於在北非戰場上的出色表現,隆美爾的聲望在當時達到了頂點;也由於德軍在北非最終的失敗,後世的戰史家們得出了隆美爾只不過獲得了戰術上的勝利,而未能贏得戰略上成功的結論。這其實是一些二流戰史家們的外行見解。

說隆美爾缺乏戰略頭腦,幾乎成為戰史上的定論。平心而言,這不過是一種馬後炮式的苛求。對奔逐廝殺於一線的戰場指揮官,提出要其在考慮戰役戰術問題的同時,還要考慮戰略問題的要求,未免過分。因為對戰場指揮官來說,最可珍貴的素質是在充分理解統帥部的戰略意圖之後,如何在自己的戰術行動中,貫徹並實現這一戰略意圖的能力,而不是代替統帥部去進行戰略思考。當然,如果能像曼因斯坦那樣,提出與老權威施裡芬不同的戰略計劃,去迂迴攻陷馬其諾防線,固然讓人歎服,但並不是所有的戰場指揮官都能有如此靈光閃現,同時也基本上無如此必要。軍隊是一臺各部件嚴密分工的機器,它需要的是整體配合協同運作,而不是每個零部件的自行其是,別出心裁。何況,如果說隆美爾缺乏戰略頭腦,古今中外歷史上,又有多少戰將具備了這等頭腦?對於戰場指揮官來說,當然需要戰略理解力,但更需要的是戰略執行力,即如何把上級的戰略意圖,經自己巧手點化為戰役戰術效果,能做到這一點就足以使一代戰將功成名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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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美爾與士兵一起進餐

戰場指揮官不必非要是個戰略家,但如果他果真在做為一位戰術家的同時又是個戰略家——且又能處理好自己頭腦中戰略意識(抽象)和戰術意識(具象)之間的關係,那他一定是個超拔的軍事天才,如漢尼拔,又如拿破崙。但不要忘了,這兩位罕見的軍事天才,都是在散兵線作戰樣式出現之前的統帥兼戰場指揮官,更不要說是在坦克、戰機、航母出現之後的今天了。在人類社會生產大分工如此細化的今天,集統帥與戰場指揮官於一身的軍事天才已無出現的可能。要知道,儘管漢尼拔和拿破崙相隔兩千年,儘管兩人指揮的戰爭有冷兵器和熱兵器之分,但其都不過才統兵十幾萬、頂多數十萬。打一場決定國運的戰爭,也不過相當於一、二次世界大戰中一場戰役的規模。戰場地幅狹窄,參加兵員有限,後勤保障線短,這些特點足以讓一位天才的戰場指揮官在戰役戰鬥中就能直接加入自己的戰略考慮。這是歷史的良機,也是歷史的侷限。

所以,用缺乏戰略頭腦苛責一位戰場指揮官,缺乏起碼的歷史公正。的確,隆美爾在北非戰場上,曾因“天高皇帝遠”而擁有殺伐決斷的戰地指揮大權。但這也不過是可以決定在何時何地,以何種方式作戰的權力,這種權力並不意味著他在戰略上能夠獨斷專行。在阿拉曼,隆美爾面對蒙哥馬利的強大攻勢,甚至連下令撤退的權力都沒有,不得不聽命於遠在柏林“狼穴”中嘶聲吼叫的希特勒。所以說,即使身為元帥,他也只是希特勒戰略棋盤上的一枚棋子,充其量也就是個“車”。要一個“車”擁有“帥”的意識和境界,是不現實的。這樣說,並非是要為隆美爾開脫,更不等於說,隆美爾就沒有自己的不足。在我看來,他的不足倒不在於他並不擅長的戰略問題上,而恰恰是在他極為擅長並因此擅長而贏得功名的戰術問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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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維爾

撇開戰略問題不談,僅從戰術角度看,我發現做為一名出色的戰術家,隆美爾的缺陷居然是戰術上過於單調。在用88口徑大炮和自行火炮猛烈轟擊英軍坦克集群后,再讓自己的坦克集群蜂擁而出,潮水般漫過英軍陣地,這種戰術差不多成了隆美爾“一招鮮,吃遍天”的殺手鐧,這一招讓隆美爾打得太順手了,以致於“手滑”到了一出手就是這一招,完全沒有了改弦更張的需求和慾望。在韋維爾、奧金萊克身上屢試不爽後,又幾乎原封不動地照搬到了蒙哥馬利身上。而這位專門獵殺狐狸的“蒙蒂”,恰恰是在充分汲取了前兩任司令官的教訓和對手的“絕招”之後才果斷出拳的,如此一來,就輪到隆美爾變成倒黴蛋了,“沙漠之狐”的噩夢由此開始,直到他去世也沒能結束。

還有一點不大為戰史家們察覺的,是隆美爾在作戰中過於熱衷出奇制勝。這固然與他手中的裝備和燃料不足有關,不得不靠智勝對手來扭轉戰局。但由此也可看出隱在這位戰術家大腦深處的天生的機會主義者的性格傾向,這在戰場上可能讓人理解為是足智多謀,而在政治上,卻只能被認定為是一種投機。從他後來明知有人預謀推翻希特勒,卻不管是出於不賣友求榮的考慮,還是出於對推翻希特勒之舉樂觀其成,都可理解為他內心裡並不真正擁戴納粹,但他卻又要用對希特勒的忠誠,去換取自己的顯赫地位和榮耀,並心領神會地配合戈培爾的造神運動,刻意親近和利用媒體,把自己塑造成帝國的英雄。這的確讓他一度光芒四射,但最終不可避免地把自己推上了為法西斯殉葬的絕境。

「人物」一言難盡的“沙漠之狐”—是希特勒的愛將,也命喪於其手

德軍88毫米口徑火炮

歷史上,大多數名將都是悲劇性人物,這不僅因為戰爭本身就是悲劇,更因為這些名將由於時代所限,大都是在“為王前驅”——替專制君王們賣命的同時獲取功名的。而那些專制君王,無論雄主還是孱頭,都無一例外地疑忌和擔心自己的手下功高蓋主,由此危及自己的江山社稷,如此一來,悲劇結局就成了一代代名將無法擺脫的宿命。

希特勒與隆美爾這對冤家的關係倒更為特殊一些,因此,與其他世代的名將相比,隆美爾的結局更為悲慘且富於戲劇性。讀到每一部關於他的傳記的最後章節時,望著在他死後,希特勒親手導演的備極哀榮的“國葬”場面的圖片,相信連他的對手也會禁不住扼腕而嘆。

「人物」一言難盡的“沙漠之狐”—是希特勒的愛將,也命喪於其手

隆美爾與希特勒

隨著二戰的硝煙在歷史的時空中慢慢散盡,罩在隆美爾頭頂的光環也漸漸還原出它的本色。做為希特勒的戰爭工具,即使隆美爾在戰場上屢有建樹,但他卻從來就不比古德里安和曼施坦因更出色。他只是由於某種機緣巧合而與希特勒有了親密接觸,被後者所賞識,才獲得了一展身手的機會。他的成功,除了他個人不可否認的才智外,更有希特勒的私心和偏愛,就此意義上說,他是戰場之外,納粹宣傳大師戈培爾的傑作。如果一定要把他與戰略聯繫起來說點什麼,倒可以說,他的所有戰場上的成功,都是戰術意義上的,而他自己,卻是納粹戰略宣傳的極為成功的標本。(特約:喬良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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