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平:那些年在生产队的日子

原题:忘不了的生产队

< 一 >

十岁前参加的劳动就是拾麦穗。提上个担笼,戴上个破草帽,一群小孩,边玩耍边捡拾麦穗。一般按拾的多少称斤两记工分。担笼里还放个洗干净的酒瓶子,嘴嘴上栓个细长的绳子,口渴了就在地里的水井里打水喝。带橡皮盖的青霉素小瓶里放着糖精,往酒瓶里放几颗小米粒般大小的糖精,一瓶水都是甜的。那时候井里的水位高,一丈多两丈深,再深的井也不超过三丈。

兴平:那些年在生产队的日子

最早按时间挣工分的活路,就是倒牛粪了。夏收碾场时,牲口拉着碌碡转圈圈,吆牲口的人,左手握着缰绳,右手拿着鞭子,左胳膊窝夹着一个长把的笊篱。牲口尿了不碍事的,可以不理式,要是拉屎了,就赶快用笊篱接住,坐在一旁的我赶紧跑过去接过笊篱,把牛粪倒到场边的地里。一天挣3分工。

兴平:那些年在生产队的日子

早上摊场,把麦捆解开抖散晾晒,中间要翻一次场。下午牛拉碌碡碾场,再翻一次场。傍晚时分起场,把麦秸摞到一边,带麦糠的麦粒堆成堆。晚饭后,几个男劳就睡在场里,等半夜来风了好扬场。大清早才能看到扬好的红麦。

后来改成了电碌碡、脱粒机。但夏收没个十天半月的弄不完。现在收割机几个小时就完了。

长到十五六岁时,能干的活路就多了。把大人们割倒捆好的麦捆墩成一簇簇,再用架子车把麦捆拉到场里。最好玩的是空架子车过铁路的下坡了,两个车辕套在一起,大家坐在车子上,车子顺坡滑下,像开汽车一样,很好玩的。但经常会发生转弯不灵,“列车”就会开到路旁的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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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个小孩可以干的活路就是看马达。生产队浇水的井上都装着水车或水泵,出故障时,得有人赶快拉下闸刀,以防马达烧坏。碎娃干这事刚合适,也是一天3分工。

井上开始装的是牲口拉的猴娃儿水车,也叫解放式水车,伞齿轮结构,(电磨子也如此)火车站上的五一厂制造。镀锌铁皮做的水车管子,从地面直通到水里,下面有个喇叭口。链条中间隔一段就装上皮碗,将水提到地面。链条由十毫米钢筋折成长条圆,但数量必须是单数,才能和水车上的齿轮相啮合。老五爸家三爷经常在家里捣鼓这些,我在旁边看,就知道了这些技巧。

在水车上安装这些链条最费事了,几百斤重的链条从水管子里放进,再从水底的管子头上用绳索拽出来,提到井面上,两个头接住。整个链条还不能扭曲,否则就会从齿架上脱落。试着走几圈不断调整,没问题了,才算成功。运行时间长了,还得更换磨损了的皮碗,要把链条拆断,很费事的。三爷自己做了两个小撬能,能很容易把链条拆开。水车上还有个像门暗锁一样的楔块,防止水车倒转,靠重力搭在齿上,水车一转就吧嗒吧嗒响,我们叫“告”。

后来,此结构被改为二级皮带传送,功率是2.8KW的电动机带动。皮带时间长了就打滑甚至脱落,要打一种松香式的带蜡,烧着后滴在皮带上,增强皮带与轮的摩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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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就改成离心式水泵了。泵体放在与井连接的旱井(在水井的一侧)筒子里,一根胶皮管放进井水里,另一个伸到地面上。最难搞定的就是水下管子头上的单向阀,弄不好就将下管子的水漏完了。要再灌水直到超过泵体,才能排尽空气,形成真空。每次浇水时的灌水就成了大麻烦。阀如果一直开着,就永远灌不满,只能灌一会儿,将栓的绳子或铁丝把管子往上拉一拉,动一动。

将水泵移到另外一个井里时,抽泵也是个力气活,因为下管子里有水。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作弄人,浇水时下管子里没水,要人去灌:抽泵时下管子里却有水!几个人用绳子将管子拉上来,不但费劲,胶皮管子与井壁的摩擦,会使管子损坏的。智奇队上保护他哥负责修水泵,把猴娃儿水车改成专用工具,人工推动转盘,可以方便地把水泵提出来。

安装水泵比较容易,但也得有经验,有工具。某次,老五爸带我要将水泵本体下到旱井筒里,没有粗杠子,就用两个掀把代替,结果把掀把弄断了,还好,水泵没有掉进井里。被三爷美美骂了一顿!!

白天看马达好说,但浇水的人要换着吃饭,有人吃毕饭还要忙家里的事,在地里等的人就有意见了。晚上比较麻烦,就睡在光天地里,露水把被子湿得跟雨淋了似的不说,第二天眼睛发涩、难受,甚至发红。不知啥原因。这个经验一直没忘。

< 二 >

一个成年男劳每天10分工,早上3分,中午3分,下午4分。成年女劳7分工。到年底分红时,一个劳动日(10分工)能分个二三毛钱就很稀罕了,没钱可分光零蛋是经常性的。劳力硬的家庭能分个几十到百十元,我家娃多,短款户,从来也没分过红。甚至还要在分棉花、棉油时被要求掏钱。所以总是战战兢兢地排队排在最后。分粮食时的人八劳二,造成成年人多的家庭缺粮不够吃。就连娃多的我家,也买过粮食,我记得很清楚,在马嵬集上,每斤小麦3角8分钱,还是偷偷摸摸地交易。农民没啥吃,是那个年代的真实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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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产队基本上就没有什么收入,卖棉花、交购粮没有多少钱,买化肥、水泵、打机井、买马达、电线、闸刀等等都要用钱。有些队偷偷摸摸搞些副业,还会被当做资本主义尾巴割掉的。就连在棉花地的垅上种些红薯,也会被拔除的。我们就干过此事,社员不忍心拔,大队干部就组织我们学生去拔。

种西瓜就成了唯一可以公开的副业了。“七八队,该哈呢,叫的老庞务瓜呢。”山东胖子老汉姓庞,在我村住了好多年,夏天给某个队务个西瓜,很辛苦的。几十亩地,一个人干,还要自己做饭,但报酬很可观,估计一季西瓜下来能拿几百元。与生产队可能是二八分成,我听老庞给当队长的三爷说,队里拿到2000元有把握。冬天时,老庞就担上个担子卖柿子。“生地生地,老庞吃利,社员着气。”是说某年老庞给八队种中草药生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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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几个小娃经常提个担笼在瓜庵子跟前转悠,捡拾地上的瓜子,用个细树枝将瓜皮穿起,带回家喂猪。别人吃过的瓜皮,我们还要再溜一遍,直到瓜皮上没有一点瓜肉,成了白色。几个人吞咽着口水,眼吧吧地看着吃瓜的人,等着人家吃完扔瓜皮时,我们再争抢。某次在铁路边的阳沟里,我发现了一块瓜皮上留有很厚的瓜肉,但上面爬满了蚂蚁,我将蚂蚁抖下,美美地吃了一顿,真解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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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年代末,外地人到我们队上用红薯磨粉面,挂封条。秋天磨粉,冬天挂封条。而且工艺简单,没有一二年,大家就学会了。起初,大队干部还阻挡,后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凡是开粉坊的队,年底分红就很可观。当会计的引生哥,曾在霖雨天骑马到塬上买红芋,没有马鞍子,就在马背上搭条口袋,回来后屁股已经磨烂了。

也是霖雨天,几个来我村支援秋收的秦岭公司学生要回去,行李没办法带,十几岁的我用队里的马驮上行李送他们。在王小青(学生)的家里吃了一顿很香的肉面,饭后还洗了澡。回来时我骑着马,走到西郭村时,后面一辆拖拉机咚咚的响,马受到惊吓,跑了起来,我抓紧马鬃,好在马很快就平静了。

我队里有一匹黑马,每年都下一头骡驹,能卖3000元左右,成了我队里的摇钱树。黑马病倒时,队里全力以赴抢救。魏创他爸(兽医老魏叔)、秦岭叔几天都是守在饲养室。队里甚至请了神婆给马念经驱魔,病了十几天的黑马突然想站起来,大家用绳索套住马肚子,栓在屋梁的担子上。此事成了大新闻,队里唱了木偶戏庆贺。但秦岭叔说,不是神婆显神了,是天气变凉快了。黑马死后,就埋在菜地井西头的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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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队里还有一项收入,就是积水壕里的莲菜。捞莲菜的是几个外地人,老刘领着小舅子孙中信,王堡的淡忠孝跟着学,整天刘哥刘哥的叫。后来几个人闹翻还打架。我在舅家发现了捞莲菜时穿的皮袜子,外爷说在路上检的。我告诉了孙中信,他说是他丢的,要我去舅家拿了回来,给了我两根莲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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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菜过称时要计算,老刘有个绝活,在地上画个算盘,左手握一把石子,右手不停在画的算盘上摆石子,而且速度很快,是个把算盘学精的人。听说北巷西头卫星他爸会双手打算盘,也很稀奇。

< 三 >

劳动休息时的游戏也很有意思。“让后腰儿”的游戏我们经常玩,就是后面的娃抱着前面娃的后腰,排起一条长龙,最前面的娃张开双臂,阻挡那个想抓住最后面娃的人,左闪右躲,长龙摆来摆去。被抓住就得离开长龙,越到最后,长龙越短越灵活,越难抓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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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牛犊儿”,就是几个人合伙,把另一个人的头塞进他的大裤裆里,双手被绑在背后,沟子噘着,头夹在两腿中间,不能动弹。听说过此游戏,但没见过。因为大裆裤没有了。

女娃玩的游戏有跳绳、踢油(小四方木块)等。挖猫儿最常玩了,一把石子放在地上,用一只手将一个石子抛向空中,赶快抓地上的石子,再接住空中落下的石子,直到手里抓满了为止。越到后面手里的石子越多,越难接住空中下落的石子。李村的三元(兰萍她舅)玩的最好,我们叫他“假婆娘”。

男娃玩的花样儿就多了,打(bia)子、玩弹子、打猴、怼鸡、滚铁环、泼杏核儿、砸杏核儿、滚尺子、用辐条做的火药枪、打火柴杆的链条枪……种类太多了,有机会了慢慢说,因为一句二句说不清。

站铁锨其实就是一种恶作剧,某娃无意中双脚站在了放在地上的铁锨上,掀把被人猛的一拉,不是跌个屁股蹲,就是摔个狗吃屎!倒地时别碰上其他硬物就算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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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背篓的原理也是如此,背篓扣在地上,也就一米来高,从这个高度跳下,太平常了。好多娃就是这个心态,但没想到,背篓是个活动的,你起跳的同时,反作用力会将背篓推开,本来的脚着地变成了脸着地。如果是在硬地上,会很危险的。

2018.05.16改

兴平:那些年在生产队的日子

康红军,生于1956年,陕西省兴平市,赵村乡西温坊人,赵村中学高七四级学生,退休工程师,现居上海。年过六旬,回望人生,无由地激发写作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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