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6月5日早晨,张伯驹在上海法租界被绑架了。
随后,绑匪电话联系张伯驹夫人潘素,索要200万元的巨额赎金。
次日,《申报》刊登了张伯驹被绑架,下落不明的消息,一时间,这件事轰动了整个旧上海。
作为民国四公子之一的张伯驹,谁会绑架他呢?众说纷纭,有说日本人,也有说是家族内讧。
当然,不可避免的,有些人怀疑到曾经与张伯驹争风吃醋的臧卓身上。毕竟,当年二人争夺潘素的风流韵事也是闹得满城风雨,此事更是让时任国民党中将参议的臧卓颜面扫地。
张伯驹(民国四公子之一)
旧上海,纸醉金迷。
美人总是不乏权贵争先捧角,何况是潘素一样的女子。
当时,潘素艺名“潘妃”,号称“江南第一美人”,在十里洋场,是众多人夜夜追逐的头牌花魁。
旧上海
她的颜值,董桥先生在《永远的潘慧素》一文中,这样写道:
婷婷然玉立在一瓶寒梅旁边,长长的黑旗袍和长长的耳坠子衬出温柔的民国风韵,流苏帐暖,春光婉转,园翁说难得拍得这样传神,几乎听得到她细声说着带点吴音的北京话。
文中被董先生如此评说的潘慧素,便是潘素。关于她的故事,真实的,人为渲染的,真真假假,流传颇多。
章诒和初见潘素,也曾说她:丰盈,白皙,眼睛乌黑,腮边笑靥浮荡万般妩媚,只有开阔优雅的额头上留下光阴碾过的印痕。
如今,从这些文字亦或网络上零星的一些照片,我们依旧可以感受到这是一位风华绝代,好似不染半分尘气的女子。
潘素年轻时
1935年,张伯驹第一次见到潘素时,一见倾心,当场挥毫,用藏头诗形式,写下对联,以博欢心:
潘步掌中轻,十步香尘生罗袜;
妃弹塞上曲,千秋胡语入琵琶。
尽管潘素当时与臧卓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可是还是不由自主的爱上了张伯驹,或许,这就是缘分。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闻知此事,臧卓自然是怒不可止,他将潘素软禁在西藏路与汉口路交界处的一品香酒店。
一品香酒店
陷入热恋的张伯驹无法按捺对于潘素的思念,于是请求好友光绪帝师孙家鼐的后人孙曜东相助。
可是,臧卓对于潘素的看管非常严格,二人只得在静安租了一套别墅,以待时机。
终于,在一个夜黑风高的夜晚,他们开车闯进一品香,买通臧卓的卫兵接走了潘素,随后便迅速暂避别墅内。
有人说,第二日在张伯驹与潘素踏上潜回北方的火车刚开动,臧卓的卫兵也赶到了火车站,可惜汽笛已响,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
张伯驹是民国四公子之一,本就万众瞩目,这次的“一品香英雄救美”更是人尽皆知,从此,张伯驹与臧卓的这段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后来,在臧卓的回忆录中,有提及张伯驹被绑架的事情,尽管没有指名道姓,但是看客一观便知所指何事。
“我从前在上海长三堂子,捧过一个姑娘,也有三年多的时间,我的朋友所赠她的诗词,及我所制的嵌字对联多副,皆由荣宝斋装璜悬挂,艳名甚盛。虽未论娶嫁,而往来甚密……将这位豪客,绑架到浦东,于是北京银行界,有以为是我主使的。我竟不知有此谣言,后来还是由大陆银行总经理许汉卿告知我,他并为我辩诬,说我是侠义之士,岂肯出此?”
——《臧卓回忆录》
《臧卓回忆录》
在二人成功“逃脱”那年,张伯驹37岁,臧卓45岁,而潘素才20岁。
对于臧卓而言,三年光阴,竟然比不上张伯驹与潘素的初见一刻,面对背叛,再君子的人又如何能不气急败坏?
其实这位臧卓本也是风流倜傥的人物,保定军校第一期毕业,参加过辛亥革命,与黄兴相熟,又深得校长蒋百里赏识,也受到唐生智重用,可谓是少年得志,前程似锦。
撇去身居高位不论,单从才华而言,臧卓被称为苏北才子,词曲文章,书法字画都有涉及,古玩收藏,也有所得,颇有名士风度。
有人说,他在长沙任职期间,曾一人带着酒菜去祭奠黄兴与蔡松坡,在墓旁一呆就是一整天,而那天刚好是臧卓的生日。
可惜,1939年,臧卓跟随汪精卫,当了汉奸,因此历史着笔不多,后人知之甚少。
臧卓的一生,先后效力过北洋政府、国民政府,再至汪伪政府,终究如他所言“半生择主,一世无成”。
张伯驹,他自比冒辟疆,潘素自然而然是他眼中的董小宛。而对于臧卓,金屋藏娇或许只是名士风流,如他所言,自己是坏人中的好人,吃酒、打牌、逛窑子,做诗填词捧姑娘,一样不落。
潘素的人生极为坎坷,十三岁开始,从名门千金沦落为青楼名妓,可谓阅人无数,或许她早已从张伯驹炙热的眼神中,看到了渴盼已久的爱情。
所以,潘素最终选择了张伯驹,而不是臧卓。
自此,二人一生浮沉,形影相随。
中晚年,张伯驹与潘素
回归话题,救夫心切的潘素找到孙曜东,央求想办法解救下落不明的张伯驹。
很快,孙曜东得知,绑架张伯驹的是汪伪政府的人,而那时候臧卓也落水成为汉奸。
不过,此事最终没有定论,有人说绑架张伯驹的是他的银行同僚李祖莱伙同“76号”特工所为,原因是张阻挡了李的升迁之路。
76号原址
关于此论,看似详尽,然有诸多疑点。
其一,作为被绑架的当事人,张伯驹夫妇从未言明此事是由李祖莱所策划,汪伪特工所为;
其二,张伯驹仅说绑架的匪徒是伪军;
其三,关于“76号”的诸多研究,也无证据或蛛丝马迹证明此事和他们有关联;
其四,若真是李士群的“76号”所为,为何在周佛海的干预下,还敢勒索20根金条?
因此,张伯驹被绑架这件事,时至如今,依旧是一桩疑案,没有答案。
晚年,张伯驹家人合影
然而,从张伯驹“一品香英雄救美”到潘素“美人解救公子”,这二人缠绵悱恻的传奇爱情,却一直让人向往。
1975年,快80岁的张伯驹小别潘素,为其填写了一首情意绵绵的《鹊桥仙》,诉说着对妻子的深情:
不求蛛巧,长安鸠拙,何羡神仙同度。
百年夫妇百年恩,纵沧海,石填难数。
白头共咏,黛眉重画,柳暗花明有路。
两情一命永相怜,从未解,秦朝楚暮。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林妹妹想,这应当就是最纯粹的爱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