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班主任常老師
圖：來源網絡
又是四年沒有看到一場酣暢淋漓的雪了！這讓我到底還是念叨起故鄉的雪來，確切來說是故鄉以前的雪罷。在這個溫熱的南方城市，雪是不可見的，冬天這裡依然溫暖如春，偶爾一陣冷的，但也決不至於下雪，從家裡帶來的一床薄薄的踏花被子，竟然讓我度過了兩個冬天！前年和去年的年前，我都興沖沖地回家去，一來回家過年，心裡自然無比舒暢，二來，也期盼著能在家裡看到一場大雪，然而，天不遂人願，我終究還是沒有看到期待中的大雪，只有見過一粒粒的雪渣滓，家鄉人稱為“雪頭子”即下絨雪之前的雪渣。
多年以前，或許八年、十年，抑或十五年、二十年，冬日裡，濃雲散去，天地間昏暗混沌，似乎盤古剛剛開闢天地，灰濛濛的一片，蒼茫遼闊，萬籟俱靜。農人奔走相告：“要落雪了，回家烤火啊。”頃刻間，從遙遠的天邊到咫尺的眼前，飛鳥盡、行人絕，滿眼蕭瑟，也無風聲也無蟲鳴，天地間就是安詳的靜謐。每一戶人家的窗下，都燒紅了旺旺的火爐，靜待著那神聖的時刻到來。片刻過後，屋頂上傳來沙沙的響聲，打破了寧靜，“雪頭子”下來了，打在屋簷上、瓦片上，便是一串簌簌的歌聲，宣告著神聖時刻依然來臨。孩子們忍不住了，都要衝出去看看那期待已久的冬日裡的精靈，卻被大人拉住了，“鬼伢子，出去冷死你！好好的烤火，不要瞎蹦。”孩子們待著既哀怨又興奮的眼神，痴痴地呆望這窗外，滿眼的期待怎麼也藏不住啊！
再耐心等待片刻，扯絮般的絨雪便洋洋灑灑地，旋轉著優雅的舞姿輕盈地落在屋頂上、田野上、樹枝上。山上逐漸披上了撒花的白衫了，稀稀落落的一片片的白，慢慢地擴張，終於，漫山遍野都是白了！孩子們再也忍不住了，衝出了家門，爭相歡呼，在雪地裡高興地亂蹦，攤開手，任潔白的雪花飄落在溫熱的手心，慢慢地審視，這一定是天使的羽毛灑落在人間吧，抑或是淘氣的精靈吧，看，它慢慢地化了，變成一滴清水輕吻著孩子們的手心，把天使的祝福傳達給了天真的孩子們。於是，寧靜的冬日裡，就只聽見孩子們的歡呼聲，任憑淘氣的精靈停在冒著熱氣的頭髮上，偶爾有更淘氣的鑽進了孩子們的脖子，便是一串咯咯的笑聲，把快樂的童聲傳遞到了遙遠的天邊，也傳遞到了未來，這樣，在不久的將來，無論身在何方，都會回憶起曾經有過的快樂的童年。
門前的小河早已停止流動，潔白的雪花溫柔地投入了母親的懷抱，一片、兩片、三片，轉眼間便於母親融合在一起了，過不了多久，小河就要結冰了，孩子們又多了一個遊樂場吧，三三兩兩的孩子們，懷裡揣著扁平的小石子、碎瓦片，來到小河邊，調整好角度，儘量與河面相平，然後用力擲出小石子、瓦片，看著他們哧溜溜地在冰上滑行，竟是一種無窮的樂趣。滑得越遠，笑得越歡。我不禁問我自己，我曾經擲過多少石子和瓦片在那裡，它們又停留在哪個角落，還是被春來的洪水衝到了天涯海角？它們還記得我嗎？它們會怨恨我無情地把它們丟棄到河裡，被迫離開故土嗎？如果是，請原諒我。
大雪過後，打雪球，堆雪人自然是孩子們的最愛，隨著年齡的增長，兒時的好友天各一方，後來的這些年，我只能望雪而嘆了。於是，獨自一人出去踏雪到成了雪後的必修課了。也沒有刻意地換上棉衣和膠鞋，我便會慢慢地踱到後山，看著身後一串長長的潔白的腳印，心裡有說不出的舒暢，忍不住特意在雪裡多踩幾腳。山上一片空曠，萬籟無聲，純白的世界總是讓我心曠神怡，心中再無雜念，少了往日的浮躁，多了一份少有的安寧。連綿的群山白皚皚的一片，往日鬱鬱蔥蔥的常青林，也完全變白了，幾乎找不到它的存在了。三三兩兩的油菜地，鋪上了厚厚的棉被，露出青翠的綠葉尖尖，恰似灑落在潔白的絲帛上的翡翠，煞是惹人憐愛。在這無垠的潔白是世界裡，沒有城市的喧囂嘈雜，沒有市井的爾虞我詐，也沒有親情、友情、愛情的束縛，我且收斂我的心神，讓浮躁的靈魂接受自然的洗滌吧。
可是，這到底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我竟然無從記起，但我確切知道，近年來，已沒見過一場痛快的大雪了。04年我剛上大學，倒是下過一場不小的雪，恰逢祖母八十大壽，我向學校告假回家，恰好是祖母生日的那天，瑞雪在闊別鄉人多年以後沸沸揚揚地撒下來了！那天我收到學校同學很多的短信，字裡行間，無不流露出他們的驚喜，時候我看了他們的照片，不禁喟嘆自己為何不在學校，與他們分享，於是期待著來年，豈料，直到畢業，我望眼欲穿，終究是沒有等到一場大雪，甚至連小雪也不曾下過，這樣的冬天，毫無疑問讓我意興索然。我想這便是大學裡最遺憾的一件事了。
雖然這些年的冬天家鄉不曾下過期待中的雪，倒是一場五十年難遇的冰災毫無徵兆地席捲了南方大地。08年的冬天，家鄉的天氣竟一反常態，氣溫持續下降，降到了零下5度！這是我從來沒見過的，父親說他也沒見過。那天醒來，發現門前的幾顆四季桂花樹，毫無生氣地矗立在門前，寒風瑟瑟，樹葉竟然紋絲不動，我甚為驚訝，走進一看，葉子都是硬梆梆的！上面都是一層幾毫米厚的冰，殘留的米黃的花蕊上也是厚厚的冰，我不禁憐惜那幾顆樹了，於是找來一根竹竿，一陣噼裡啪啦地敲打，把樹上的冰都敲了下來，只見滿地拋珠撒玉一般，晶瑩剔透，有的還是完整葉片形狀的，上面都有細細的紋理，我情不自禁地把它拿在手上把玩，讚歎這自然的傑作。或許山上還有更多的奇蹟吧，於是我興匆匆地趕往後山。到了山上舉目一望，天吶，這是何等風情！雖沒有大雪後的純淨之美，卻另有一番妖嬈的風情。一草一木都不改顏色，草木依舊枯黃，常青林依舊蔥翠，但都變得晶瑩剔透。陽光下，光禿禿的落葉樹如翻騰的玉龍，爍爍生輝；枯黃的草地上，竟是撒遍了珍珠瑪瑙，我不忍心踏上去了。躊躇了半天，我還是閉著眼睛踏上去了，咯吱咯吱，是玉碎的聲音，心裡在嘆息著有多少珍珠在我的腳下香消玉殞了啊。
今年的冬天也快到了，會下雪麼？我想我從不會放棄希望的，我總會等到再下一場大雪的一天，因為，我發現我依然浮躁，我的靈魂還不夠乾淨，還需要純潔來洗滌。故鄉的雪啊，你聽到我的期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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