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皇帝戴的帽子（翼善冠）到底是黑色的，還是金黃色的？關於這一點，以往我們的古裝劇裡拍的明代皇帝，一般戴的都是金黃色的帽子；最近幾年來，黑色的帽子也越來越多。對觀眾來說，也越來越贊同黑色的帽子才是正確的。
但是，如果皇帝不戴金黃色的帽子，為什麼會出土金黃色帽子的相關文物呢？如果金黃色的帽子真的是冥器，那為何史書上沒有言明呢？等等，類似的疑問，非常之多。《大明風華》這部劇採取的是非常折中的方法——既有黑色的翼善冠，也有黃色的翼善冠。
大明風華中出現的金絲翼善冠
今天我就帶大家一起討論這些問題誕生至今的來龍去脈，以及我自己的一些猜測。
金色帽子從何而來？一切源於1956年和57年的那一次定陵考古挖掘
如果沒有1956—57年的那次對定陵——定陵，是明代萬曆皇帝的寢陵——的考古發掘，我們現在對明代皇帝的帽子不會有任何疑問。
因為史書裡面記載得很清楚，當皇帝祭天地、宗廟的時候，穿袞冕服，也就是說，此時頭上需要戴冕冠。恰巧，萬曆皇帝就有一幅身穿袞冕服的畫像傳世。
萬曆皇帝袞冕服畫像
當明代皇帝對社稷進行祭祀的時候，穿絳紗袍，頭戴通天冠。宋代的通天冠服我之前在很多文章中都說過，也有部分古代繪畫可以為我們提供參考。
那明代的通天冠服長什麼樣呢？它和宋代的有何區別？噯，別急，還是這位萬曆皇帝，為我們提供了一幅通天冠服的畫像。
萬曆皇帝通天冠服畫像
從樣式和形制上，明代的通天冠服和宋代的區別不大，但是稍微要簡化一些，沒有宋代的那麼誇張。
除了這兩頂帽子，明代皇帝的其他活動，一般都穿袞龍袍，頭戴烏紗翼善冠。除此之外，基本上不穿其他類型的衣服參加比較正式的活動。
所謂的烏紗翼善冠，就是我們通常所講的黑色的"龍帽"。同樣還是萬曆皇帝，他頭上戴的這頂帽子，就叫烏紗翼善冠：
萬曆皇帝袞龍服畫像
但是，這是明代中後期的帽子，是做過改進的，因此它還有一個名字，叫做二龍戲珠翼善冠。萬曆皇帝墓中，一共發現了三頂這種帽子。
其中有一頂這種帽子，當時正戴在屍體的頭上。
萬曆皇帝屍體頭上戴了二龍戲珠翼善冠
關於這頂帽子和明代前期帽子的不同之處，我之前寫過一篇這方面的文章，感興趣的話可以點擊閱讀：
馮紹峰《江山紀》裡戴的翼善冠還原歷史？基本還原，但樣式弄錯了你看，史書上所講的幾個比較重要的帽子，都在這裡。可是，1956—57年，考古專家們還在萬年皇帝的墓中發掘到了一頂金色的帽子。
這頂金色的帽子，被我們現在稱為金絲翼善冠。
金絲翼善冠
我們後來的許多古裝劇，包括港臺的明代古裝劇，之所以選擇讓皇帝戴上黃色的帽子，都與這次考古發掘有關。
所以實際上，整個中國的影史，都是受到這頂帽子的影響了的。
電視劇《朱元璋》中的朱元璋
為什麼這頂金黃色翼善冠會受到如此大的非議？因為沒見過！
我們現在已經基本上默認黃色的翼善冠是"冥器"了，包括許多觀眾也都一口咬定，使用黃色的帽子是錯誤的。
但是，目前對這頂黃色帽子到底是何用途，爭議依然是存在的。
首先，一部分人認為它是"冥器"。原因很簡單——第一，明史上並沒有記載皇帝的帽子還有金色的。我剛才也列舉了幾種《明史·輿服志》上面記載的帽子，唯獨這種金色的帽子沒有文字資料可查。
其次，明代皇帝的畫像有很多，尤其是萬曆皇帝，畫像流傳下來的十分豐富，但是，沒有任何一幅畫像可以佐證金色帽子確實是皇帝日常生活中所戴。
明代皇帝畫像中出現的都是烏紗翼善冠（包括二龍戲珠翼善冠）
因此，這部分學者就認為，這頂金色帽子很可能是"冥器"，即皇帝的陪葬品。
可是，這就又存在一個問題——如果是皇帝的陪葬品，那為什麼同樣沒有文字材料支撐呢？再說，皇帝的陪葬品，大都為生前使用過的東西，比如，在定陵裡還出土了三頂烏紗翼善冠、一頂皮弁服冠，兩頂冕冠，這顯然都是皇帝生前使用過的東西，同理，金色的也應當是皇帝生前使用過的。
這時支持為冥器的專家這樣反駁——這頂金色帽子重826克，太重了，顯然不適合戴；而且這種金色的網狀帽子，即不能遮陽，也不能擋風，沒有實用價值。
但反方認為，帽子雖然較重，但是不一定常戴，也不必常戴。比如皇帝的冕冠，同樣很重；皇后的鳳冠，更是兩千多克，只有重大活動的時候戴，平日裡肯定是收起來的。
明代鳳冠
總之，現在就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雙方都沒有找到足夠的證據來證明這頂帽子到底是冥器還是皇帝平日裡正式戴的帽子。
而且我在網上還看到一種特別有意思的看法：有部分人突發奇想，覺得這頂金色的帽子也許只是一個"毛坯"，在它的外面也許還有一層黑色的網紗，或者在金色外面塗上黑漆，這樣就比較符合歷史了。那網紗或者黑漆去哪了呢？在墓穴中被腐化了。
確實，這種說法也有道理。只是還有一個問題——墓穴一旦封閉，只要不進水、不通風，裡面的東西就不易腐化；萬曆皇帝的很多龍袍、帽子，考古人員剛發現時都是完好無損的，只是在通風之後，由於保護不當，才迅速風化。
萬曆皇帝的龍袍。所以定陵的考古發掘，實際上是我國文化史上的一次大災難，很多文物都損壞了
也就是說，如果金絲翼善冠外面真有網紗或黑漆的話，考古人員第一時間是可以看到的。
那金絲翼善冠到底是用來幹什麼的？談一談我自己的看法
首先，我們現在認定明代皇帝的帽子是黑色的烏紗翼善冠或者二龍戲珠翼善冠，是百分百正確的。這點毋庸置疑。
要說金色的帽子是冥器，可能性非常大，甚至能達到90%以上。
但是我保留了10%的可能性，認為它可能確實是萬曆皇帝戴過的——但是，請注意，僅僅是萬曆皇帝戴過，其他皇帝並不一定有這種帽子。為什麼這麼說呢？
因為萬曆皇帝和其他皇帝不同。萬曆皇帝很宅，同時也很喜歡給自己畫畫像。除了我剛才放上的幾張萬曆皇帝的畫像之外，在明代繪畫《出警入蹕圖》裡，還出現過身穿金色鎧甲的萬曆皇帝：
《出警入蹕圖》中的萬曆皇帝
注意萬曆皇帝的頭盔、鎧甲和戰馬的造型，都很獨特、很花哨。
在《出警入蹕圖》裡，萬曆皇帝還有多次露臉的經歷：
《出警入蹕圖》中的萬曆皇帝
在另一幅明代繪畫《徐顯卿宦跡圖》裡，萬曆皇帝又是多次露面：
《徐顯卿宦跡圖》中的萬曆皇帝
這些說明什麼？
說明萬曆皇帝本身就是一個比較宅的"寶藏男孩"。他喜歡被別人把自己的樣貌畫出來，這就有點類似現代某些男生女生喜歡拍照一樣——他是一個比較追求精緻的人。
這樣一個人，是會追求獨特審美的，也是會有可能製造一些同祖上不大相同的東西玩一玩的。所以，長居深宮的他，搞出一頂金色的帽子，也許並不奇怪。在他死後，再把他的這頂帽子作為遺物放進陵墓，自然亦是可以理解的。
當然，這裡僅限於萬曆皇帝。如果其他皇帝（比如朱亞文飾演的朱瞻基）戴金色的帽子，那錯誤的可能性就更大。未來也許有一天答案是會揭開的——但那得等到我們有足夠的技術發掘其他的明代皇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