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生活中總能碰見有這樣人,當你討論著一件時事新聞,或是聊著某種社會現象,這樣的人總會發出這樣感嘆——“中國人沒有信仰”。似乎這樣說出來就能表明自己的知見高明,比如醫患關係緊張,或是出現假冒偽劣的商品,或是現在新聞視頻裡受家庭暴力傷害的小女孩,他都會把產生
惡的因果歸咎到信仰上面。這樣的人可能對西方某種哲學或宗教通過道聽途說,便生出了仰慕的情結,並運用這一知半解的智識,去推斷國人背後精神的支撐點。
其實你要是問他信仰是什麼?他一般並不能清晰的表達出來,因為他所知道的信仰也僅限於哪些關於宗教的故事,而那些故事顯然也是為闡述宗教教義而發生的。他所認知的就是坑蒙拐騙等惡的果實都源於沒有信仰,信仰在他們那裡成了一切事物好壞的源頭,甚至在他們的認知裡宗教等於信仰。
關於信仰的定義,解釋版本很多:
對某種理論、思想、學說極其信服,並以此作為自己行動的指南(在線漢語字典)。「信仰」一詞有兩個意義:一是指人對超自然事物(如上帝、神)所持有的完全信任、完全依賴的態度或信念;二是指一種認知的狀態或行動(act),藉由這種狀態或行動,人可以去認識超自然事物。(辭海之家)。當然也有Every faith in the world is based on fabrication. That is the definition of faith―acceptance of that which we imagine to be true, that which we cannot prove. 世界上的每一種信仰無不基於虛構。接受我們無法證明卻以為是真實的東西,這就是信仰的定義(丹·布朗 《達·芬奇密碼》)。從眾多的解釋中,我們不難看出信仰是心靈的產物,不是宗教的產物。宗教只起了催化劑的作用。沒有宗教,人同樣可以擁有信仰。
事實上,我們從古至今並不缺乏信仰,相反,我們的信仰更有深度,因為我們的信仰更關乎人的自我狀態,至於早期演繹出來的神靈也都是為人這一主體服務。比如,我們建立祭壇,拜服先祖,祈求上蒼,無不是為了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哪怕夾帶點私心,也無非是升官發財之類的,很少出現尋求心靈上救贖。原因也很簡單,我們已經有一套成熟的心靈指南,這指南就是後面講到的理學。
同樣,我們也並不缺乏哲學,只是我們的哲學更加趨向於心靈上的調和,這樣可能顯得不是很專業,畢竟連鄉村野夫、市井潑皮也都能知之一二。這就如同道家提到的大象無形一樣,從我們一出生開始,就受到油鹽醬醋的洗禮,就接收到人倫禮儀的規範,這種人文的烙印難道不是信仰,不是哲學嗎!如果不是,我們又何必在意DG(杜嘉班納)用筷子辱華事件 。也有人可能說這是不是信仰,這是生活的傳統。可問題是有了傳承才會出現傳統,那我們為什麼一直在傳承?宗教教義的傳承是信仰,我們中國人的千年來生息相傳的天地君親師等規範就難不成不是衣缽相繼的教義,就不是信仰。
我們生活在處處都存在哲學的氛圍裡,所以從來不在意那些教條,畢竟溶於血液的東西,比那些正在販售的思想和教義更高尚。讓那些囉裡囉嗦的教義蒙上塵垢又有何妨,不必大驚小怪的,把社會的病症就歸咎於信仰,
信仰要是能解決全部現實的問題就不是信仰了!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對於信仰的認知,宗教比信仰更直接,也更純粹。因為它直接可以把人歸類分群,也就如此,歷史上關於宗教的戰爭其實更殘酷,更血腥,戰爭一直並將繼續伴隨著宗教發生。
矇昧時代的人類飽受天災人禍的蹂躪,野獸、災害、疾病、戰爭、饑荒都可以輕易奪取個體的性命,甚至毀滅一個族群。同時人類智識的發展,使他們面對子孫繁衍、萬物生長、日月升降、風雨雷電這些近乎神蹟的現象時產生了無盡的好奇心,總想探究背後的規律,獲取合理化的解釋。人類對周遭環境和自身命運幾乎是不可控的,要消除這種深深的無力感,就必須建立起一套能夠對世間運作規律進行合理化解釋的思想體系,原始宗教由此應運而生,巫術就是矇昧時代的“科學”。
世界各民族不約而同都遵循“對等回報”的原則,上帝也好、祖先也好、太陽神也好,既然賜予了陽光雨露,保佑了作物豐收,養育了人間萬物,那回報神靈就需要生靈的獻祭,包括糧食、牲畜特別是人。在古人看來,“天生萬物以養人”,人是神恩的集中體現,也是最高級的祭品,因此活人獻祭就成為古代民族的通例。
可見宗教是血色中誕生的,這種意味是不是很奇特。好在我們的先祖,在此選擇了另一條道路。
理學所倡導的理想社會秩序,成為深受理學影響的士大夫階層心目中的“理想國”,他們無論是在朝為官,還是在鄉為紳,都不遺餘力地充當起捍衛儒家理想的衛道士,以及推廣儒家理想社會秩序的急先鋒。建立書院學校,構建禮儀宗族,制定推行家禮、族規、鄉約,傳播《三字經》、《弟子規》童蒙讀物,塑造“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敬惜字紙”的社會觀念,儒教逐漸由士大夫階層滴涓、滲透進入平民階層,藉助政府力量逐漸由中原推進擴展到邊疆社會,晚期帝國最終被儒教征服了,以儒為主、佛道雜之的中華信仰體系開始成型。
在這樣一個信仰體系當中,完全沒有了古老神鬼們的棲身之所。在歷代儒教“衛道士”的打擊摧毀之下,古老信仰的廟宇或者被改為學校,或者被其他國家承認的新神所佔據。“淫祠隨處毀,學校逐鄉建”,這是綿延千年的文明擴張史,是一場史官對巫官、官府對民間、中心對邊陲的宗教圍剿。
雖然不斷禁絕,但民間宗教就像巨石之下的小草,仍然頑強地發芽生長,但在重壓之下有所變形。很多民間宗教藉助了成型宗教的外殼裝飾,偽裝成佛教、道教的某些支派,借用了佛教、道教的宗教術語,以保護自己不被官府禁查。直到今天,畫符燒紙、轉輪治病、叫魂超度、辟邪送祟,傳承自殷商的古老巫術以傳統文化、正統宗教的名義再度復興。
柳宗元就深刻指出,之所以巫術屢禁不絕,是因為“力不足者取乎神”。當人民深感自己的力量難以克服生活中的種種磨難,走投無路之際,必然投入各路神靈的懷抱。
所以,現實世界裡發展才是硬道理,只有穩定繁榮的社會才能孕育出普世的信仰,反之災亂動盪只會出現畸形扭曲的信仰。
回到現代社會,信仰是自由的,對於宗教的歸屬感也是自由的,但如同“自由”本身一樣,並不是沒有邊界,即有對信奉宗教的自由,也有對宗教無感的自由。但近些年發生的事情,讓我們不得不審視,具體該怎樣做,還是回到38年前那個發言,如今看來,依然很有借鑑意義。
1980年12月19日,李維漢在中央統戰部的部務會議上作了一個書面發言,對白己的宗教觀進行了13點概括。即:
1、宗教的根源是對自然壓迫和社會壓迫的無知和無能為力。2、宗教信仰是歷史的產物,它是在歷史上發生、發展和消亡的。由於它的發生的根源,它只能隨著根源的消滅而消滅,只能自然消亡。菩薩是人民自己造成的,只能由他們自己去丟掉。行政辦法只能助長宗教感情,決不能消滅宗教。社會主義社會將長期存在宗教。3、宗教是一定的社會生活,必須有相應的宗教活動場所。4、宗教有五性:群眾性、民族性、國際性、複雜性、長期性。5、宗教在歷史上曾經是被壓迫人民團結奮鬥的紐帶、旗幟。要歷史地看待,不能簡單否定。6、宗教矛盾在民主改革和所有制改造完成後,將逐步演變為勞動人民間信仰和不信仰的矛盾。7、實行宗教信仰白由、改革自由的政策。批判包辦子女信仰宗教。要把宗教信仰自由的旗幟抓在我們手裡。8、實行政教分離,宗教要與教育分離。9、用和平改革方法,改革宗教制度,廢除封建剝削和特權。10、在黨內進行無神論教育,在信教群眾中有步驟地進行科普教育。11、團結、教育、改造宗教界人士,鎮壓和肅清反革命。(隨著時代變化,鎮壓與肅清的硬手段可以轉變為法律與宗教界孤立)12、培養紅色教職人員,培養政治上靠攏我們、有豐富學識的學者。13、宗教不是科學,但宗教問題要當作一門科學來研究沒有極端宗教的羈絆,可以讓我們擁有更普世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