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國家是否富足，不取決於互聯網企業有多少家，每年有多少個超大公司上市。而完全取決於這個社會普通人的生活水平，還有國家、社會對普通人、對弱勢人群的態度。
01
在過去40年裡，中國就像一個神話，用一個國家，十幾億人的力量，編織這種神話。是政治、經濟、全民進取、慾望、決心、國運等綜合的原因構建了現在的中國。
過去的40年裡，中國、創造了舉世矚目的經濟奇蹟，40年內，中國一舉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可真實的數據又表明，中國依然是一個人均收入很低的貧窮國家，有6億人平均月收入不足1000元。
我閉著眼睛都可以看見中國的貧富差距。
我在中國最窮的地方生活過，那裡的鄉村沒有公路，也沒有自來水，村民在70年代修建的水窖裡取水，水裡還有牛糞馬糞的味道。那裡的山路崎嶇，每年還會摔死牛馬，那裡衛生條件很差，一個臉盤，洗完臉、洗腳、洗完腳餵給狗喝。在那裡，你常常會看到這樣的畫面，一個老農和一個牲口孤身置於曠野，撲面而來都是 70年代油畫的味道。
我在中國最富裕的地方也生活過，當你置身其中，你可以看見一座座由金錢構築的大樓，連木製樓梯的扶手都是昂貴的味道。當你仰頭，每一個從雲端伸出來的飄窗都是一種買不起的味道。如果你閒來無事，可以盡情數數，1000萬…..1000萬……. 又一個1000萬…….你可以一直數下去。
我在中國最窮的地方吃過一日三餐都是土豆的飯菜，也在中國最富的地方，被身邊的大佬朋友帶去吃過一次東星斑魚。後來我才知道，那一隻魚的價格相當於中國一個農民一季的收入。
我在中國最窮的地方，看過一些孩子連一件新衣都沒有，他們整個冬天顫慄著走在通往學校的路上；可我在中國最富的地方，也見過一些家庭為了孩子讀書，不止一次花上千萬去換學區房。我在中國最窮的地方，看到一些老人一生連30裡外的縣城都沒有去過；我也在中國最富的城市聽到一些人告訴我，“我每年都會去幾次巴黎，巴黎一點意思也沒有。”
這都讓我恍惚。
每一處光亮都代表著昂貴
02
9年前，我還在一個鄉鎮工作，我稱它為中國最窮的地方。
我的工作就是每天丈量梯田，每天早上拿著皮尺從地這頭走到地那頭。那幾年，我差不多走了幾千公里山路。
在那裡，我見過真實的貧窮，那裡的貧窮是許多城市人在電視里根本看不到的貧窮。扶貧是那裡永恆的主題，但扶貧的效果卻並不好，大部分扶貧的政策推廣的過程都會受到百姓的拒絕。
比如上面發放“扶貧牛”，農民的臉上不是喜悅，而是愁眉苦臉。不是牛不好，而是這頭牛並不能帶來致富，卻會帶來“麻煩”。在山路陡坡將近60度的農村，牛是根本無法上山耕田的。而為了養這頭牛，這位農民大哥還需要餵養飼料、還需要花費大量時間伺候牛、還要保證這頭牛不能生病，才能完成一次次的“扶貧驗收”。
比如修建沼氣池，每家每戶用沼氣，改善居住環境，讓每家每戶都能洗澡。但真實的情況就是每家每戶挖了沼氣池，也領了嶄新扶貧的設備。煤氣罐、通氣設備、洗浴設備都是應有盡有，而最後卻因為沒有那麼多牲口糞，也沒有水，也沒有沼氣技術，沼氣池最後形同擺設。
就拿我量的梯田來說，這是推土機剛推過的梯田，遠遠望過去，梯田像一道靚麗的風景線，如果從空中航拍，秋收的季節一定很美。梯田看上去很平整、耕種也會很方便，可是農民的臉上卻是愁眉不展。後來他們告訴我：
“剛推過的梯田，因為沒有肥土，至少三年，都不可能豐收，這叫地生。”
我自己也號召過一些創業成功的同學參與過一些鄉鎮的扶貧項目。比如我找他們捐助農村學校，他們很開心，也很有愛心，都覺得自己有錢了，應該回饋社會。於是買了將近一萬多塊錢的書包、文具、還帶了20萬的現金，準備修建一所希望學校。可當我們來到學校，那所學校只有十來個學生，和一個50多歲的校長。校舍房屋修建地無比嶄新，一看就知道是剛修建沒有幾年。校長帶我們來到一間房子，倉庫裡堆放著籃球、地球儀、健身器材、科學實驗器材等等，這些設備全是嶄新的，動也沒動過。
校長告訴我們，其實教育局每年都會發放教學器材，有些比如科學實驗器材，他自己都沒見過，也想給孩子們教，但是真不會。比如籃球，沒有籃球架，孩子們也沒辦法玩。他最後非常無奈地告訴我：
“我們這些農村孩子，別說德智體全面發展，其實就連正常的師資隊伍都很難配齊，許多老師都想辦法調到了城裡。”
那時，我發現我真的很淺薄，我雖然在農村，但其實我並不瞭解農村。我也明白了，扶貧是一項大工程，貧窮是很多原因的綜合結果，包括環境、教育、理念、思維等等。每一個環節的欠缺，都能直接導致貧窮。
貧窮也不是說給錢、給物、修建一所學校，就可以解決的，這需要一個社會每一個人的通力協作，單靠個人，即便傾家蕩產，也無法擺脫幾戶人家的生存狀況。
曾經量梯田的我（最右面這個）
03
我一直覺得只有在基層待過的人才會理解中國。
今天，當你站在一輛高鐵旁，它驚人的速度讓你足夠震驚，震驚到你難以相信這個國家正以這樣美好的方式走向文明。而當你來到某些省份的山區，破敗的房屋、笨拙耕種的老牛、老人穿著70年代的服飾，又讓你察覺中國似乎還停留在費孝通先生筆下的《鄉土中國》時代。那裡足夠緩慢而滯後，似乎歷史在那裡是停滯不前。
當你在北上廣深，在某個新建的城市中學廣場的屏幕上、電視裡、或者互聯網公司的營銷片裡，你看到的中國是朝氣蓬勃的、科技前沿的、是開放的、擁抱世界的。
可當你又回到某些地區的鄉村，又會發現，那裡有許多年輕人輟學、墮落、失業、騎著一輛破舊的摩托車，在山路上橫衝直撞，可能為了某一時刻的營生，就會選擇犯法去獲得一點點利潤。在那裡，你可能又看到的中國是無序的、落後的、魯莽的、甚至有點原始的。
很多時候，你在城市中心看到的是一箇中國，在城市郊區又看到一箇中國。在南方看到一箇中國，在北方又看到一箇中國。在城市看到一箇中國，在鄉下又看到一箇中國。
你只有在農村待過，才能夠對貧窮有刻骨銘心的記憶。在那裡，我真實地接觸過那些觸手可及的貧窮。十年九旱，穀賤傷農，依然是大多數鄉村生活的主題。
也只有在基層生活過的人，才會真正知道貧窮的真正原因。它包含許多因素，資源、環境、政府效率、百姓觀念、教育程度、醫療衛生、就業環境、村鎮創業帶頭人的引領精神，任何一個環節的缺陷，都能帶來實實在在的貧窮。
而扶貧一定是一件巨大的工程，單一的扶貧的模式並不能從根上消除貧窮。這是我的切身體會，許多越扶越貧的家庭，我閉著眼睛都會在我眼前浮現。那些家庭並不只是因為懶，而是因為他們只是為了生存這一件事，就筋疲力盡，無暇顧及未來，也無暇擁有遠見。
04
我知道一個國家是否強大，從來不取決於這個國家個別家庭富裕程度，而取決於這個國家貧困家庭的數據有沒有大幅減少。我知道一個國家強大不強大，也不取決於這個國家坐頭等艙的人數，而取決於那些坐不起飛機家庭的數量有沒減少。
如果真的從根子上治理鄉村貧窮，一定是整個社會的通力協作。這裡一定包括政府、有企業家精神的企業，也包括社會每一個人的通力協作。如果真從要根子上消除貧窮，扶貧一定包含著貧窮的方方面面，包括教育、鄉村經濟、金融、還有培養理念。
解決貧窮一定要從根子裡對貧窮進行治理，這就像一條河流，如果不從源頭治理，只是將河流的一段隨便抽乾，注入乾淨的自來水，河水依舊會髒。
這是我在鄉村工作那幾年最深刻的體悟。
最近三年，我一直跟隨中國平安的三村工程，也寫過有關他們扶貧工程的調查。這是一個以“智慧扶貧”為核心，面向“村官、村醫、村教”三個方向，在產業、健康、教育等關鍵領域上助力貧困的大型公益項目。
扶貧一定要立體化扶貧，要從產業、教育、醫療、衛生、每一個環節上，都要徹底扶貧。
就拿我參觀過的中國平安“三村工程建設” 內蒙古烏蘭察布試點為例，烏蘭察布是燕麥生產基地，但那裡的農民生存依然艱難，原因都在於產業結構的單一，中國平安團隊通過利用金融手段，給企業貸款，然後農民以勞動力入股的方式進行生產，每年貧困戶可以從企業拿到分紅，只用了3年時間，直接增加當地每戶農民收入3535元。
還有比如我參觀過的四川大涼山，人們一聽到大涼山，一定都會想起貧窮這兩個字。而中國平安扶貧團隊到達涼山之後，立即啟動新的科技方案，農民種植橄欖，然後中國平安利用抖音、快手、平安好車主等平臺，調動一切可以利用科技資源、互聯網力量全力扶貧，讓農民敢種，中國平安敢銷。
在中國經濟騰飛的40年，中國湧現了很多超大企業。我們一直都在探討企業家精神，其實真正的企業家精神，就是看一個企業對社會的回饋，看一個企業家對弱勢群體的幫助。
一個國家是否富足，不取決於互聯網企業有多少家，每年有多少個超大公司上市。而完全取決於這個社會普通人的生活水平，還有國家、社會對普通人、對弱勢人群的態度。
窮是一個綜合的原因，但一個社會只要通力協作，那些刻骨銘心的貧困，相信一定可以被改變。
於作者：
牛皮明明，青年作家，著有《在裂縫中尋找微光——文化大師的風骨和溫度》
公眾號“牛皮明明”的創辦者，“牛皮明明讀書俱樂部”發起人
代表文章：《年少不懂李鴻章，讀懂方知真中堂》、《若覺人生無作為，願君讀讀黃公望》《中國武俠90年》、《中國相聲180年》《和100年那代猛人相比，我們這一代年輕人怎麼這麼乖啊》《當你們談論方方時，我看到的卻是80年代的作家去哪了》《某些時候，活著就是一切的哲學》、《疫情之下，我最感動的是民間互助，最傷心的是中國精英的消失》《80年代人的生猛，是現在年輕人不曾有過的叛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