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淚求援
一個月前的3月15日,塞爾維亞總統宣佈全國進入緊急狀態,在記者會上,塞國總統含淚表示不寄希望於歐盟,希望得到中國的援助。
國人對塞爾維亞是有記憶的。1999年5月7日,以美國為首的北約部隊,在現今塞爾維亞首都貝爾格萊德上空投下五枚聯合制導攻擊彈藥,悍然轟炸了中華人民共和國駐南斯拉夫聯盟共和國大使館。新華社記者邵雲環、《光明日報》記者許杏虎和朱穎當場犧牲,數十人受傷,大使館建築嚴重損毀。
在國內,很多人稱呼塞爾維亞為中國人民的鐵哥們和好同志。的確,塞爾維亞的前身是社會主義陣營中一度輝煌的南斯拉夫。在社會主義意識解體的大潮中,它也被歐美意識形態忽悠瘸,爆發過內戰。
在國力弱小的年代,中國和塞爾維亞算是一個陣營裡的難兄難弟。
中國強大以後,塞爾維亞成為歐洲首個宣佈參加“一帶一路”倡議的國家,為我國的國際計劃提供了堅定地支持。
這次塞爾維亞總統含淚求援,讓我們看到一個小國在風雨飄搖的國際政治中的無奈。但是,你或許不知道,歷史上的塞爾維亞曾經是世界第七大工業國。那麼它是如何從一個世界性的大國變成現在風雨飄搖的小國的呢,這一切還得從塞爾維亞的民族主義說起。
民族主義之殤
民族主義用的好可以成為團結人民的工具,民族主義被濫用就會成為極端民族主義,帶來戰爭和混亂。塞爾維亞的歷史就是一部被極端民族主義綁架的歷史。
在古代,歐洲是沒有民族概念的,民眾對於個人身份的認同主要依附於國王或者貴族,在那個時候,是沒有國家概念的。交戰的時候,貴族直接成為軍官,普通民眾成為士兵。老百姓是為國王或者貴族而戰。
法國大革命時期,王室被推翻了,沒有了國王和貴族,普通民眾也失去了為之而戰的對象。如何再能凝聚大家衝鋒陷陣呢,統治階級發明了民族的概念。
如今看起來習以為常的國旗國歌國徽和民族神話等,都是在那個時代逐步形成,並隨著拿破崙戰爭傳遍整個破歐洲大陸。
在民族形成之前,全世界各國是有族權、種群概念的,只是由於西方世界率先開始工業革命,堅船利炮較之其他地區最為強大,所以形成於西方世界的民族概念就隨著侵略世界、改造世界的過程,逐漸成為世界的民族主義。
這時候的民族主義只是將人民團結起來,保護祖國,一致對外。在世界上只有50多個國家的時候,國家只是一種文明的集合體,而不是各個民族自己管自己。
隨著民族主義不斷被帝國主義改造,變成了分裂、瓦解對手的工具。
巴爾幹半島上的主體民族是斯拉夫人,斯拉夫人是歐洲最大的族群之一,主要分佈在東歐和南歐。不同地區的斯拉夫人因地區方位的不同分別被稱為東斯拉夫人、西斯拉夫人和南斯拉夫人。這些不同地區的斯拉夫人又根據古代王國疆域、生活方式、生活環境和習俗文化等不同演變成各個民族。比如東斯拉夫的俄羅斯民族,西斯拉夫的波蘭民族,而南斯拉夫則演化出塞爾維亞人、保加利亞人、波斯尼亞人、克羅地亞人、斯洛文尼亞人、黑山人和馬其頓人等。
在南斯拉夫不同的民族中,以塞爾維亞人最為強大。在奧斯曼帝國政府南斯拉夫地區以前,塞爾維亞人中出現過一個猛人,幾乎統一了巴爾幹半島。這給了當時的塞爾維亞人極大的民族自豪感。
在奧斯曼統治之下,南斯拉夫屬於奧斯曼帝國的二等人,各個民族之間相處還是比較融洽的。近代以來,奧斯曼帝國沒有趕上工業化和科技化的進程,被歐洲甩在後面。
強大起來的歐洲各國為了瓜分奧斯曼帝國的土地和資源,紛紛資助奧斯曼治下的各民族的知識分子,挑撥他們的獨立革命思維。最後,經過兩次戰爭,1878年,塞爾維亞在沙俄幫助下實現獨立。
塞爾維亞的野心不止於獨立自己,它更想恢復之前幾乎一統巴爾幹半島、凝聚所有南斯拉夫人聚居地的狀態。那時的南斯拉夫人主要分佈在奧匈帝國和奧斯曼帝國範圍內,獨立後的塞爾維亞成為攪亂歐洲格局的小巨人。
塞爾維亞境內的民族主義思潮越來越極端,民族主義沒有成為國家團結的粘合劑,反而成為動亂的催化劑,國內的領導人想和平而不得。第一次世界大戰前,塞爾維亞前後換了3波王族8位君主。其中1人退位、2人被廢、2人被刺殺、還有1人復位之後被刺殺,只有一位君主壽終正寢。
之後的事情想必大家都知道了,薩拉熱窩一聲槍響,塞爾維亞熱血愛國青年打死了奧匈帝國王儲斐迪南大公夫婦,奧匈帝國宣戰塞爾維亞,塞爾維亞的大哥沙俄宣戰奧匈帝國,德國宣戰沙俄、法國、比利時,英國宣戰德國,第一次世界打響了。
戰後,沙皇俄國、奧匈帝國、德意志帝國和奧斯曼帝國解體,巴爾幹半島出現權力真空。
一戰中,塞爾維亞57% 的男性死傷,將國土面積擴張了一倍,把克羅地亞、斯洛文尼亞、波斯尼亞等起全部吞併,把南斯拉夫族群的聚居地和混居地全部拿下,可以說是一口吃成一個胖子。
1918年,南斯拉夫王國宣佈成立,塞爾維亞人趕走了壓迫者,自己成為南斯拉夫族群中的一等公民。
塞爾維亞人口多,但是克羅地亞經濟好,南斯拉夫王國中的南斯拉夫人和南斯拉夫人鬧起了種族矛盾。政府不斷在中央集權和地方自治間左右橫跳,相互妥協。幾波人相互擠兌,矛盾持續到第二次世界大戰。
二戰中,德國法西斯到來,將克羅地亞從塞爾維亞的統治中分裂出去,被壓制了幾十年的克羅地亞建立了法西斯政權,和塞爾維亞游擊隊之間互相搞種族滅絕。
天降狂人
就在克羅地亞和塞爾維亞鬧得不可開交之時,一個在南斯拉夫歷史舞臺上佔有重要戲份的人從天而降。這個人就是日後南斯拉夫聯邦的總統——約瑟普・布羅茲・鐵托。
在15歲當機械學徒的時候,鐵托就開始關注工人運動,26歲參加南斯拉夫共產黨。二戰期間,鐵托領導了反法西斯的戰鬥,並在戰後建立了社會主義政權。
南斯拉夫和其他東歐社會主義國家不同,它的政權是自己打出來的,不是蘇聯扶植起來的,它不是蘇聯的衛星國。
鐵托很有革命理想,但不幸的是,他撞上了極端民族主義這塊大石頭。
在南斯拉夫聯邦下,按照民族劃分了六個共和國和三個自治省。為了維護聯邦政府脆弱的和平,1963年,鐵托頒佈新憲法,賦予各地極大的自治權力,中央只保留了國防、外交、內政、財政、司法和物流六大部門,其餘一切下放。
各地可以自己推選地方官,甚至聯邦政府的官員也由各地派代表組成。不但如此,鐵托還把南斯拉夫共產黨改為聯盟制,各個共和國和自治省都有自己的共產主義者聯盟,然後再組成南斯拉夫共產主義聯盟,簡稱南共盟。
同時,為了體現南斯拉夫社會主義和蘇聯不一樣,鐵托一改蘇聯控制一切的鐵腕風格,把國企、經濟發展和金融的權力一併下放。
這種改變方式在早期確實給南斯拉夫帶來了甜頭。因為由於不臣服於蘇聯,使得南斯拉夫名義上是社會主義,但實際上是中立的。西方希望把它變為突破口,所以向南斯拉夫開放市場,而南斯拉夫各個共和國擁有經濟發展自主權,所以他們都開足馬力搞發展。
親歐美的結果就是蘇聯不痛快。蘇聯決定出重拳教訓一下小兄弟。
1968年,蘇聯突襲布拉格,唇亡齒寒之際,鐵托在武裝人民軍的同時,居然允許各個共和國和自治省自己組建邊防軍,於是就連軍權也下放了。
人事、經濟、軍事,各個重要大權全部下放,南斯拉夫各個政治實體已經有了獨立的能力。
大家能聚在一起,主要是看鐵托的面子。在鐵托活著的時候,南斯拉夫發展的很不錯,企業發展搞市場社會主義,企業管理自治,交了國家份額之後就自己搞發展,GDP增速達到9%以上,到1980年,南斯拉夫已經成為世界第七大工業國。
歐美和南斯拉夫之間每年有百萬人次的旅遊往來,到了80年代,南斯拉夫甚至建立了汽車和航空工業,每10人就有一輛汽車。YOGO牌汽車甚至遠銷歐美市場。
文化上,南斯拉夫電影也影響了一代中國人。《瓦爾特》《保衛薩拉熱窩》和《橋》曾經火遍大江南北。
體育上,南斯拉夫舉辦過奧運會、歐錦賽,而且還出過不少的足球明星。
這是他們歷史上最輝煌的時代。
鐵托執政時期,曾經設立南斯拉夫族,希望統一大家的民族認同,但是直到他去世,自我認同南斯拉夫族的人也只佔5%左右。
1980年,鐵托逝世,事情開始發生轉變。
聯邦破裂
戰後出生的南斯拉夫年輕人生來富裕,並不認為這是統一的南斯拉夫的功勞,而認為是應得的。鐵托在的時候,他就是中央,鐵托死了,中央就沒有存在感了。
南斯拉夫境內的發達地區想不通自己為什麼要財政轉移補貼落後地區,各個共和國都是有政府、有企業、有槍、有錢、有人事權,南斯拉夫共產主義者聯盟回天乏術。
分家過日子,只差一個契機。
這個契機名叫米洛舍維奇。
米洛舍維奇是塞爾維亞人,他是個大塞爾維亞主義者,靠著體制內塞族高層的賞識快速升遷,1984年做到貝爾格萊德市委主席。
1987年,阿爾巴尼亞族聚集區科索沃爆發種族衝突,南斯拉夫共產主義者聯盟派米洛舍維奇前去安撫。
米洛舍維奇到達當地後發表演說,堅決支持當地塞族,瞬間輿論引爆。他本人也因為這次的成功投機,在1989年當選為塞爾維亞自治共和國總統。
1990年1月,南聯盟舉行十四大會議,塞爾維亞仗著人多勢眾,要求一人一票的制度。結果各個共盟直接掀了桌子。克羅地亞和斯洛文尼亞代表直接退場,南斯拉夫共產主義者聯盟原地解散。
南斯拉夫社會主義宣告破產。
克羅地亞和斯洛文尼亞下最後通牒,要麼建立一個鬆散的邦聯制國家,要麼解體。
1991年6月25日,斡旋失敗,斯洛文尼亞和克羅地亞宣佈獨立,內戰開始,多米諾骨牌一個個倒下去。
馬其頓、波黑相繼獨立,只剩下塞爾維亞和黑山孤零零宣佈成立南斯拉夫聯盟共和國,也就是南聯盟。
1995年,南聯盟的科索沃地區也謀求獨立,科索沃戰爭爆發。
美國插手
冷戰結束後的美國互聯網經濟繁榮,國力強盛,克林頓總統剛好撞上萊溫斯基的醜聞案,幾個因素攪到一起,克林度決定摻和科索沃這件事。
1999年,克林頓宣佈調停失敗,開始轟炸南聯盟,5月7日,5枚制導導彈炸中中國駐南聯盟大使館。
美國最後的解釋是誤炸,道歉然後賠了450萬美金。制導炸彈居然會誤炸,無奈,當時的中國國力尚弱,只能吞下這個啞巴虧。
2000年,米洛舍維奇在競選中落敗,被政敵逮捕交給了國際法庭,2006年在海牙的牢房中死去。
廉價民族主義
塞爾維亞的興衰是極端民族主義綁架的歷史。
民族主義從來都是有“高級”和“廉價”之分的。高級的民族主義可以團結人民,和平共處,保護國家,發展經濟,推動社會進步,讓國民得到幸福的生活。而廉價的民族主義就是人為的劃分你我,宣洩種族仇恨,對其他民族高高在上、肆意抹黑,對本族內不同觀點的同胞扣上叛徒的帽子,不促進團結,只促進對抗。
2006年,黑山也宣佈獨立。這次塞爾維亞沒有爆發戰爭,累了,真的累了。
一百多年的大塞爾維亞主義,如今塞爾維亞的領土和剛剛獨立時也沒有多少區別了。
鐵哥們情誼
作為社會主義時期兄弟時期,南斯拉夫是首批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國家,蘇聯和南斯拉夫交惡時,我們也曾批評過南斯拉夫。所謂鐵哥們,就是一起扛過槍、一起同過窗、一起分過贓,而我們與塞爾維亞更多的淵源可能是一起捱過揍。捱過北約的揍,捱過美國的揍。
每當看到塞爾維亞,總是能夠想起1999年的自己,這是我們心裡的一塊傷心處。
對於很多00後的朋友,腦海中應該多數是中國硬氣的記憶,而對於經歷過那段時期的人來說,我們還有著不少吃虧的記憶。
今天的中國已經不是當年的中國,可是塞爾維亞還是當年的塞爾維亞,甚至越來越差了。它沒有出海口,得不到歐盟的接納。俄羅斯自顧不暇靠不住,除了一點煤和天然氣沒啥其他資源,國內製造業凋敝,人均GDP只有6000多美元,求仁得仁,妥妥的除了民族主義啥也不剩,就是一個歐洲孤兒。
塞爾維亞積極參與“一帶一路”。2016年,河北鋼鐵集團把塞爾維亞的斯梅代雷沃鋼鐵廠買下,幫它續命。2017年兩國互免簽證。2013年到2017年,中國總共在塞爾維亞投資了160億美元的能源項目,2018年,中國在塞爾維亞完成了7筆併購,共計26.2億美元。
這次新冠疫情中,塞爾維亞求助之後,中國第一時間派出專家組成員攜帶防疫物資奔赴塞爾維亞。
如今,中國的新冠疫情已經得到了控制,讓我們祝福好哥們塞爾維亞也能戰勝疫情,與中國一起邁進發展的“一帶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