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羨》現代記45:我連自己都看不透 又何曾真的看透他

他,去哪裡了?

這世間,所有的事,都逃不開時間二字。

逃的念頭,像兔子一樣,跑得飛快。在夜色裡狂奔的心,步履卻如灌鉛一般,沉,且極沉。

我幾乎,是拖著身影回到學校的。或者說,拖著時間。有那麼一瞬,我也期待過追逐,或者挽留。

但如果真是這樣,怕只剩難堪。好在,什麼也不曾發生。

暗夜輾轉,一些細節,便慢慢浮上心頭。原來,我們總是在情緒逐漸失控中,忽略了最本真,最真實的內容。

他不是已經報到了嗎,怎麼還在公司?竟忘了問他,到底分到在哪裡了。明天就下鄉,剛才那麼果斷乾脆的拒絕他送,一個多月後,還能見嗎?

想到也許再也不見,心又沉了幾分。

他說,一切未變,他還是他。可他,究竟是怎樣的?

不對,他不是報考研究生了?九月已過,莫非,落榜了?到底是怎樣啊?翻來覆去,也想不出個究竟。剛才,真不該任性,說走就走。他大爺的,真想踹自己兩腳。假如,時光可以倒流,假如,歲月可以回頭,我應該停留在吃麵的那個時候,或者,綁鞋帶的那會兒?可惜,我不是悟空,沒有穿天遁地的本領;也不是二郎神,可以三隻眼看遍神魔鬼怪各種人心。不對,我連自己都看不透,又何曾看透過世人,何曾真的看透過他。

也或者,時間和空間的雙層隔離,也終究抵不住。

抵不住,這漫漫長夜,凝結的愁腸百結。

這一夜,可真長啊!長到我想了這麼多,這麼久。長到我窮盡一生,也想回到這一天。

長到後來有人說,這個世界,如果有人肯為你彎腰,為你屈膝,做最瑣碎的小事,這種人,就不該錯過。

可惜,明白這一點的時候,再怎麼醍醐灌頂,還是五雷轟頂,離那一天已是遙不可及。

彼時,湛藍湛藍的天空下,舉目望去,依舊熙來攘往。長吸一口氣,鼓足所有的勇氣,大踏步的朝203病房走去。白大褂的醫護,擋在門口,慢條斯理、盡職盡責的擋住我,測體溫,登記。一路的心急如焚,故作的雲淡風輕,在此時,驟然炸裂,再也藏不住的七上八下,只剩下氣息不勻。

走廊其實不長,目測距離不過50米,我卻彷彿行走半生。站在走廊盡頭,想了無數面對的可能:

藍湛,今兒太陽不錯,花開得真好,我們去逛逛。

或者說,藍湛,《我心如葵》和《擺渡人》,最近喜歡這兩本書,給你瞅瞅。

不不,還是告訴他說,藍湛,瞧瞧我的新作,我們一起辦個雙人展?

對,雙人展。這是重逢以來,一直沒來得及告訴他的事。

推門進去,房間裡安靜極了。背對門窗,坐著一個婦人,床上斜斜地歪著個人,正在掛吊瓶。我強壓狂跳的心,慢慢走近,大概聽見我的腳步聲,那人回過頭來,我瞬間愣在當地,狂跳的心瞬間石化。一張臉,雙目凹陷,臉色暗淡,竟不是我要找的人。

藍湛,藍湛呢?

《忘羨》現代記45:我連自己都看不透 又何曾真的看透他


床上那人望向我,迴光返照般的眼神,亮了一瞬又暗淡下去,陌生的我,大約更加讓他失望。我的心亦瞬間沉到谷底。即使沉到谷底,我也得努力浮上岸來。按捺住狂跳顫抖的心,儘量平靜地問:“請問,這張病床,原先的……”

不及我說完,陪護的婦人轉身站起來,看了看我,眼睛裡有探尋,有打量,還有不可名狀的悲涼,她搖搖頭,嘆口氣說:“聽那張床的大哥說,已經走了。”

走了?什麼叫走了?我倒退兩步,心中的震驚,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想了無數種可能,唯獨沒有料到這一種。藍湛,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嗎?為什麼?我衝出病房,一路狂奔,直到衝到護士站,都沒發現,淚水早就模糊了視線。

“護士,我想問下,203病房,15床那個……患者。”我很艱難的吐出最後兩個字,時至今日,我依然不敢相信,他病了。那麼風神俊朗,玉面修長,清冷高貴的人,有朝一日,會冠上這樣兩個字,可該問的不是這個,我的聲音,是抑制不住的顫抖:“他,去哪裡了?”

“走了。”那護士戴著淡藍色的口罩,抬眼看了看我,淡淡地說。

“走了?什麼叫走了?”我強按住內心的狂躁,幾乎急紅了眼。

“走了,就是走了,字面意思。”那護士不耐道,頓了一下又說:“轉院了。”

轉院了?為什麼轉院了?我顧不得許多,急切得拽住她問:“轉去哪裡了?”

“這我不知,知道也不能隨便告訴你,你問家屬吧。”她轉頭喊道:“203病房15床,換藥了。”

我一愣,回過神來,203病房15床已經換了人。掏出電話,再次撥通那個熟悉的電話,沒信號,竟然沒有信號,這是什麼鬼。

我三步並作兩步,跨下樓去,站在廣場上,再次撥通了藍湛的電話,嘟聲之後,依然是長久的等待,然後一個甜美的女生脆生生地說: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關機?又是關機。為什麼要關機?

昨天夜裡,給我發信息的,到底是誰?

這樣尷的對話

我到底,錯過了什麼?

這一生,總在錯過,錯過花朝,錯過秋實,錯過有你,錯過無我。錯過那麼多星辰日月,那麼多無可言說。我以為,終於可以站在他的面前,以傲可比肩的模式,他卻以這樣一種方式,選擇,告別。

是懲罰,還是報復?

我把車開得飛快,快到幾乎穿回到從前。

穿回那次再也不見。

那年傍晚,和江澄從江家返校,才到樓下,就看見藍湛遠遠站著,逆夕陽而站,餘暉中卓絕清冷。

看見我,他便迎了上來:“魏嬰。”

“嗯,好啊。”我笑道。

“藍二。”江澄也打招呼道。他點點頭,算是招呼。

“嗯,怎麼今日有空。”我明知故問。明明心裡要問的話很多,誰知出口,卻是這樣生冷的一句話。

“嗯。”他看看我,又掃了江澄一眼,大概也沒料到我會這麼說。

“你今天夜班?”我又笑道。真想踹自己,我到底怎麼才能把話題轉到他工作和考研的事上去?

“沒有。”這樣尷的對話,也難為他跟著我接。頓了一下,掃了一眼江澄,又道:“何時走。”

“哦,我先上樓了,魏無羨,路上注意安全,出了事,我可不給你收屍。”江澄大概是誤會了,急火火地甩給我一句欠揍的話,立馬跑了。

“你……”追著江澄的身影,那個滾字還是忍在喉嚨裡了。看了看藍湛,輕聲道:“那個,我也要上樓去收拾東西,等下要去火車站。”藍湛,你能不能自己把話題轉到工作和考研的事上啊?我在心裡恨到。

“我送你。”他道。

《忘羨》現代記45:我連自己都看不透 又何曾真的看透他


“啊,不用。我和大家一起走。”明明輾轉一夜,盼著的便是這一刻,真到這一刻,衝口而出的卻是拒絕。我很鴕鳥的想,再等等吧,等我回來,等我回來,也許就調整好心情,可以坦然問他。

明明是我自己拒絕的,火車一路東行,咣鐺哐鐺,砸在心裡,卻都是大大小小的坑。我究竟,在彆扭什麼。想起他轉身的背影,分明有幾分失落,我的心,也斷成了一寸一寸。

一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我們在曠野中,大聲唱:我要從南走到北,我還要從白走到黑,我要這所有的所有,但不要恨和悔,要愛上我你就別怕後悔,總有一天我要遠走高飛,我不想留在一個地方,也不願有人跟隨……我只想看到你長得美,但不想知道你在受罪。

有時,我們也唱:怎麼會迷上你,我也問自己……我總在傷你的心,我總是很殘忍,我讓你別當真,因為我不敢相信,也許你不曾想到我的心會疼……

都是青春無奈的怒吼吧,也或者無處安放的心靈慰藉。

一個月,我們的足跡,踏遍小半個中國,從一馬平川的中原大地,行走百里淮河,再徒步江南,尋找徽派古風,綿延幾百裡,終於睥睨天下,決戰峰巔。在歸來不看嶽的自嗨與蒼茫裡,從千年古城一路返回。

再次回到這個城市,滿身疲憊,倒在床上,三天三夜,過著吃了睡,睡了吃的理想生活。

三天後的中午,我被一陣敲門聲驚醒。

從床上爬起來,揉著惺忪的雙眼,迷迷糊糊地,還沉浸在長醉不醒的夢裡,甜,而且齁甜。打開門,便被一張清冷的臉,驚得分不清是夢還是真:“藍湛?你怎麼來了?”

“嗯,你回來了?”這不是廢話嗎,我一個大活人站在他面前。不過,他是怎麼知道我回來的?

說實話,我的清醒只是那一瞬,睏意,依然席捲全身,全身的骨頭跟散了架似的。這麼不中用,氣喘吁吁地爬上天下第一山的山巔都沒累著,反而是下山時一路狂奔,把腿累折了,腰也要斷了,二十幾個小時的火車硬座,人擠人地熬回來,整整30天繃著的神經和身體,徹底放鬆下來,整個人都陷入極度的透支狀態。

我五識不全的看著他,腦中一片茫然,完全跟不上他的節奏,而他,哪裡又有什麼節奏。

“嗯,有事嗎?”我站在門口,竟沒有讓他進來的意思。

“無事,你睡吧。”然後,他擰身便走。

走了?待他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我都沒反應過來,他到底是來了,還是我夢魘住了?

我能打誰?

兩天後,我坐在八樓的教室,手裡調著顏色,眼睛望了樓下無數次。

前天,到底是我做夢了,還是藍湛真的來過了?既然來過了,怎麼這兩天又不見他人?我到底,要不要晚上去一趟他公司?已經十一月了,路上的行人已經裹了冬衣,滿地席捲,黃葉堆積,雨後的城市,格外清冷。

我在桌兜裡取出下鄉畫的那些風景,厚厚一沓。

古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果然,夠俗。寫生的第一張,集體被導師嘲笑。果然該棄。我扔在一邊,這張處女作,可以壽終正寢了。

虛掩的硃紅大門,斜靠的細碎陽光,妥。這張堪用。

漫長光陰,掩在青石板的斑駁,高聳的寂寞,還有蹉跎過的滄桑。這張,也妥。

紅塵之下,雨色空濛,每一處,都藏著幸福和憂傷,甜還是鹹,都不敵歲月無常。這張,也妥。

……

“魏兄,畫了這麼多,我獻給你的蔥白,簡直如滔滔江水,絡繹不絕……”這小子,真是誇張。

我瞄了懷桑一眼,笑道:“不會用成語就別亂用,你語文是體育老師教的?”

“雖然小弟我不才,但崇拜還是真誠的,魏兄,你知道吧,我對你的才情,早就垂涎三尺了!”懷桑不知因何突然出現在我們教室,跟我說話,總是誇張到爆。

“就你,那還不得站在桌子上!”我一本正經道。

“你你你你!我我我我,好你個魏兄!得,我甘拜下風,鬥不過你。”懷桑氣呼呼道。

“哈哈哈哈哈……魏無羨,有你的。”正在改畫的似海一陣爆笑,我的戲虐,他秒懂。

隨著他的笑聲,教室裡正在改畫的幾位都哈哈笑起來。懷桑怒道:“你們都是壞人,都被魏兄帶壞了。”看了看我,又道:“魏兄,你還,真是囂張啊。”

“呵呵,彼此,彼此。說吧,你怎麼來了。”我忍住笑,問他道。

懷桑看了看我,臉色稍做嚴肅,大概有什麼難言之隱。我不急,一邊改畫,一邊等他細細道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突然爆發的第三波笑聲,打破了這片刻沉寂,把在座的都嚇了一跳。循聲看去,卻是溫寧。我滿臉疑惑。似海已喊道:“哎,我說阿寧小天使,你笑什麼?嚇得我魂都沒了。”

“咳咳咳,哈哈哈,魏兄,魏公子,你真是有趣。”溫寧笑得喘不上氣來。我詫異地看著他,我到底做了什麼?把他笑成這樣。

“哈哈哈哈哈……有趣,有趣,真有趣。”這次笑得卻是似海,眼淚飆飛:“溫寧,你還真是慢半拍都不止啊。魏兄那個冷笑話,你現在才想明白。”

暈,我剛才戲虐懷桑身高不足三尺,須站在桌上才能垂涎我的那句玩笑,溫寧這會兒才品過味來,還真是,天使般單純啊。一時間,教室裡又是此起彼伏的笑聲,一邊有人說我太壞了,一邊有人笑溫寧太可愛了。好吧,對比,果真懸殊。

我一邊改畫,一邊想,那個人,知道我是這樣的魏無羨嗎。嘴角不禁彎了弧度。

笑聲過後,懷桑的一句話,將好容易平靜地湖水,又激起千層浪來,不,不是一粒石子的力度,是一噸巨石砸進了湖底,濺起的不是水花,是巨浪滔天。

“魏兄,昨天,怎麼不見你。”懷桑坐在我身後的桌子上,湊近我耳邊輕聲說。

嗯?何事?我扭頭看他,神色肅然,愣道:“昨天?發生什麼事?”

“藍湛走了,你不知道嗎?”他也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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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湛,走了?他去哪裡了?我詫異的看著懷桑,驚得說不出話來。

“你不知道?”大概確信我的確不知,嘆了口氣,又道:“他出國了。沒告訴你?”

“出國?什麼時候?”這次輪到我慢了半拍,不,不止半拍。

“昨天啊,我和大哥,還有藍大哥,曉荷姐,都去機場送他。沒見你,挺詫異。”懷桑這次已經不是詫異了,是不可置信。

“昨天?”昨天晚上,我在做什麼?在教室裡改畫?還是在圖書館查資料。我想起前天中午,我一個人在宿舍睡得天昏地暗,迷迷糊糊中開了門,是了,藍湛是來找過我。我頓在當場,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來,良久,強作鎮定道:“昨天,那你怎麼沒叫我?”

“哎,我的親哥哥啊,莫非你睡糊塗了,我不是下鄉回來就直接回家了,昨天跟我大哥一起去的機場,送完以後又回家了,今兒個早上才來學校,一來都沒去上課,點了名就跑來找你啊。”懷桑急道。

不對啊,這麼大的事,藍湛就算前天中午沒叫醒我,晚上也可以繼續找我啊,昨天?我放下手上的畫,再也不能淡定:“幾點的飛機?”十點?那麼說,他一早就起床出發了,我愣在當場,竟忘了問他究竟去了哪個國家,因何好好地不上班,又出國了,我陷在突然襲來的驚愕裡,完全不知今夕是夕。

如果說,懷桑的一席話,是給我千瘡百孔的忐忑狠狠戳了一刀,那麼,這種痛還遠遠不夠取我性命,溫寧的睜著無辜的黑漆漆的大眼睛,綿軟的遞來的這一句,才是在心臟的位置準確無誤地補了最後一刀:“魏兄,忘了告訴你,前天傍晚,在教學樓下,碰見藍二師兄了。”

什麼?我呆呆地看著他,怎麼說?

“藍二師兄問我,你在教室還是在宿舍。我跟他說……跟他說。”半句話噎在他喉嚨裡,半晌吐不出來,我恨不得把他掐出來。

“說什麼?”我沉聲道。

“我說下鄉累死了,大家都昏睡了三天,這兩天馬上要交作業,都在教室昏頭昏腦的改畫,叫他最好別去打攪你,等過幾天交了作業再……魏兄,我真的不知道,他要出國的事。”溫寧一口氣說了這麼長的話,還真是,難為他了。

“然後呢, 他就走了?”我不甘道。明知藍湛這樣性格的人,必然是走了,可又不信,他是真的走了。

“嗯,他讓我轉告你,說馬上要和藍大回去看藍老先生,如果可以,讓你晚上9點在小賣部給藍家打個電話。”他的聲音越來越低,低到我差點沒聽清他在說什麼。

“然後呢?你那時為何不告訴我?”我氣道。

“我一忙,忘了。要不是聶兄,我……”溫寧把手伸出來,把頭低的很低,那架勢,好像我願意怎麼打就怎麼打他。

我能打誰,我打誰,能把藍湛打回來?我真蠢。我,我竟然不知道,他的欲言又止,含著這麼多事。我接過溫寧手裡的紙條,是藍湛的字體,清晰地寫著8個數字。

到底,還是成了天涯陌路。

那一瞬間,我覺得,天都塌了。我茫然不知所措,我是要怪我自己作呢?還是要怪藍湛的優柔寡斷?又或者,是要怪溫寧的陰差陽錯亂管閒事?還是說,去怪懷桑明明知道卻蹉跎了時間?

我能怪誰?我誰也怪不著,連命運都不會背這個鍋。

我愣愣地看著剛才還嘻嘻哈哈的教室,此時,卻安靜極了。

不知何時,懷桑和溫寧已退出了我的視線。我呆呆地在窗前坐了很久,久到一筆也畫不下去。我站起來,面色平靜地把調色盒洗乾淨,把水桶的水倒掉洗乾淨,把水粉筆一支一支擦洗乾淨收起來,放在桌角。把那些未完成的半成品寫生稿,一張張收好,重新放回桌兜,鎖上抽屜。然後望著窗外空蕩蕩地操場,想象著藍湛從門外走進來,又走出去的樣子,心裡緊緊地疼。卻一臉雲淡風輕的對似海說:“我有點累,回宿舍歇會兒,老師來了,幫請個假,給說一聲。”

我拍拍他的肩膀,轉身出了教室,若無其事的晃下了樓。

從八樓慢慢走,一步一個階梯,不慢也不快。我不想坐電梯,人來人往,怕自己在人群中站不住。

真冷啊,不過十一月,已是刺骨寒風,刮在臉上,生生地疼。

這疼,冰冷刺骨,穿透力極強,扎得我渾身冰冷,轉而麻木,昏沉。

就這樣,高一腳低一腳的飄回了宿舍。路上,都是高高低低、深深淺淺的坑,像極了此時的心情。

我脫衣,換鞋,蜷進被窩裡,把簾子拉得密密實實,把人整個埋進去。

可以了,終於可以了。

《忘羨》現代記45:我連自己都看不透 又何曾真的看透他


藏在黑漆漆沒有一絲光亮的被窩裡,世界安靜地只剩下我自己,我終於,可以讓眼淚肆意橫流,悄無聲息。

所有的隱忍,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懊悔,所有的堅強,全都一瀉而下。無人打攪,真好。早就想這樣放肆地,毫無底線的,哭上一回,終於,如願以償。從此,再也不會有人“打攪”我了。悲傷也好,歡喜也罷,我和他,到底,還是成了天涯陌路。

從此以後,我一個人,看書,寫字,一個人走走停停。原來,我從來都是這冬日的葉子,一直以為,自己可以飛得更高,卻原來,一開始便是不會飛翔的翅膀。原來,一切都不過是妄想。只是當初,到底是怎麼開始的飛翔?原來,孤單是一個人的狂歡,而狂歡是一群人的孤單。

這麼久以來,我都不懂,也不瞭解,我想要的,不過是歲月陪伴。

我連自己都看不清,我到底是失去了什麼?又或者,我壓根從未得到?

只是,他到底去了哪裡?

宿舍裡,人進來又出去了,出去了又進來。整整一天,沒有人知道我到底怎麼了。我藏在這個小小的角落裡,這個只容得下自己可憐的自尊心漆黑一角,聽見人隱約說:“這是累紮實了,叫都叫不醒,還沒緩過來。”

我沒有答話,我的悲傷和痛,只配自己看見。不,是隻配自己慢慢咀嚼,侵吞,然後爛在肚子裡。

懷桑在盥洗間遇見我的時候,已是深夜。他把我拉在一旁,左右細瞧:“魏兄,還好吧。”

“嗯,沒事。改天,我們聊聊工作室的事。”我把冷水撲在臉上,是時候清醒了。

他一把拽開我,提著暖壺給盆裡倒了熱水:“天寒地凍的, 你這是要透心涼?”

“他去哪裡了?”這個問題,在我心裡糾結了一天。

“米國Y大啊,先去過語言關,春季入學。”他看了看我,又道:“怎麼你完全不知道麼?”

原來,是這樣的考研,他到底何時開始籌備,何時報考申請,何時收到的通知,我竟什麼都不知道。甚好!甚好啊,藍湛。

“先前,藍哥被學校分到J大,聽說都報道了,又接到M國Y大的通知,應該是糾結了很久,最終還是放棄了國內的工作。聽說……”他看了看我又道:“因為抗分,還給學校交了教育賠償款8000。”

8000?所以,那個時候,他在廣告公司加班加點,是為了自籌罰款?

我把臉埋在熱氣騰騰的臉盆裡,眼淚再一次忍不住,誰又分得清哪一滴是淚,哪一行又是水?就好像我自己,又何時分清過他對自己的心意,又何時分清過他的決絕。

走吧,走了也好。一走百了。

原以為,自己終於追上他的步伐,他卻畢業了。原以為,就算畢業了,終有一天,我也可以與他比肩,他卻出國了。原以為,他在畢塵和我之間掙扎輾轉,卻原來,他的心中,藏著的是世界萬千。

藍湛啊藍湛,我是該為你高興呢,還是為我悲傷?

也好,你既已整點行裝大步出發,我又有何理由,自怨自艾原地踏步。

懷桑,早點睡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這世間,所有的事,都逃不開時間二字。等著我們的未來,亦不會自動走來。

(45 答疑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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