櫃檯裡放著一臺Switch國行機器，前面是一個不大的屏幕，4只Joy-Con組成兩對手柄放在它的兩邊。機器的右邊是一排T恤，上面是“馬力歐”的圖樣，旁邊的隔板上印著巨大的高達。
這是一家服裝店，一對夫妻進到店裡。他們大概退休年齡，從時間來看，可能是飯後散步，閒逛到這裡，一進門就看到了“馬力歐”T恤，阿姨看了一眼，用上海話點評“小旁友穿額”（小朋友穿的）；叔叔則被一邊的Switch吸引，剛看了沒多久，就聽見阿姨說“小旁友白相額”（小朋友玩的），把叔叔拽走了。
這是我在一家優衣庫裡見到的。
櫃檯裡除了顯示屏和宣傳圖，也有對NS形態的基本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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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衣庫上海淮海中路店位於一家商城的一樓，大門斜對著淮海路，出門便是地鐵口，一個國行Switch的試玩櫃檯就“藏”在這家店裡。淮海中路是上海最洋氣時髦的地段之一，餐館酒吧、購物場所一應俱全，現代化的商區之外，周圍也還保留著許多老式的弄堂小區，散發著屬於本地的生活氣息。
疫情發生前，週末的淮海中路總是人山人海，尋求消遣的白領、休假中的學生、附近散步的居民，他們共同匯聚於此。隨著疫情的陰影逐漸消散，被疫情中斷的熱鬧終於慢慢恢復。人潮的迴歸重新帶來了商業上的繁榮，那些久違的促銷、活動又再次展開。
優衣庫與任天堂的合作早就不是什麼新鮮事了。馬力歐的、寶可夢的UT服裝都是店裡的暢銷品——去年，優衣庫曾上架過與任天堂聯名合作的UT服裝（即“UNIQLO T-Shirts”系列），上架僅幾十分鐘，多個款式XL以上型號的T恤即宣告售罄。
過去，這些合作僅限於服裝，這一次不一樣，在馬力歐聯名服裝的旁邊，一個Switch遊戲機的試玩臺佔據了這個服裝店的一小片區域。
這是週五的傍晚，4月的上海漸有暖意，當我走近試玩櫃檯時，一位年輕的小姐姐正在玩《超級馬力歐兄弟U》，可惜還沒能等我醞釀完感情上前搭話，她便匆匆離去了。
很快又來了兩名高中男生。他們走到櫃檯前解下揹包，熟門熟路地打開《馬力歐卡丁車8豪華版》，開始了一場雙人比賽，邊玩邊互相吐槽。這場景不由讓我想起自己小時候去商場裡蹭彩電櫃檯看動畫片的經歷。等他們打完一局後，我湊上前去搭話，問他們是否知道這裡有試玩活動才來光顧。
“倒不是，是來買衣服正好遇上的。這是我第一次親手摸NS。”一個男生的回答讓我有些意外。“但我看你操作什麼的都很熟練呀？”我問。
“這個麼，因為在B站上看主播們玩過嘛。”男生略帶靦腆地回答。他們倆並沒有停下手頭的遊戲，又開始了新的一局。
放學的男孩來到服裝店試玩電子遊戲
兩名男生在區重點高中就讀，班上還沒有同學擁有NS——至少沒人帶來學校。倒是有幾位家有PS4的同學，課間談論起主機遊戲時，聊的也大多是《蜘蛛俠》《女神異聞錄5》這些。
“NS上的遊戲，就是要大家一起玩才有意思的那種。”這是他們對NS的基本印象，被問到是否跟爸媽提議過給自己添置一臺遊戲機時，兩人都搖了搖頭。其中一個男生說：“我爸媽可能不反對我買，但如果買了只有我自己玩，也挺無聊的。”沉默寡言的另一個男生這時卻挺起了腰板，拍著胸脯說：“我呀，你買了的話我要來玩的！”
結束了第三局遊戲，已經快到晚上7點了，兩名男生向我道別，準備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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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對情侶過來拿起手柄。他們已經有兩臺NS了，一臺是剛發售不久從日本買回來的，一臺是網上活動中獎的國行。之所以來這裡試玩，倒不是為了機器，而是想要試試《超級馬力歐兄弟U》這款遊戲。
“使用頻率的話，最近肯定是日版多一點。”男生跟我說。我問他們是否買過國行遊戲，他們搖了搖頭。他們的“主力機”是日版機器，所以即便是已經有一臺國行主機，他們也沒有太在意國行遊戲的情況——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聽說國行版《馬力歐卡丁車8豪華版》無需會員即可聯機。
國行在他們眼中的定位是備用機。“做備用機還不賴。用起來總歸更舒心點，不用老想著搖桿漂移了怎麼辦，也更敢帶出門。”他們說，再要購買Switch Lite的話，他們說會優先考慮國行——如果那時候已經引進了的話。
比起主機和遊戲，這對情侶更期待NS的周邊商品能隨著國行引入國內。
他們曾經探訪過位於澀谷的任天堂實體商店“Nintendo TOKYO”，店裡除了售賣主機和遊戲，還有小到茶杯掛件，大到T恤揹包，以及Amiibo玩偶、TCG卡包等眾多衍生品。商鋪本身佔地面積不大，但琳琅滿目的商品給他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這裡其實也有一些那樣的氛圍了。”男生指了指我們身邊的馬力歐主題UT，“希望這樣的活動在國內能多一些。”
位於日本東京的任天堂主題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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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還沒有玩過！”
一位衣著時髦的小姐姐一邊喊，一邊從自動扶梯下來衝到試玩櫃檯前。她的兩名女伴在她身後慢悠悠地跟了過來。
女孩抓起紅藍手柄一通操作，很快就露出了為難的神色。看來就像她說的，她確實從未接觸過NS，卡在一些簡單的地方。眼看著她要放下手柄離開，我上前問她是否可以幫她熟悉一下操作。
“好呀好呀！”她爽快地答應了。
我指導她玩起了《超級馬力歐：奧德賽》，實際上她上手很快，我要做的只不過是在一旁提醒“可以用帽子扔他看看”“這裡可以試試跳到樓上”。
在她已經能自行探索奧德賽世界後，我問她身邊有沒有玩NS的朋友或同事。
“她們都有，就我沒有！”女孩笑著回身，指了指她的同伴。
不出所料，最近的Switch熱潮讓女孩開始考慮起購買遊戲機的事，她說這是自己第一次對電子遊戲產生興趣。不可避免，我開始給她介紹起了國行與其他版本的差別，各自的優勢與缺點。
“所以……國行還不行是嗎？”她可憐巴巴地看著我。
這的確是許多玩家共同的疑問，對於一些尚未正式引進的遊戲，國行Switch可以運行實體版，但並不能線上聯機。在聽到我的解釋後，女孩有點失落，卻點了點頭。
“唉，像我這樣不懂的，總歸還是買國行省心。遊戲少倒不是問題吧，本來一年也玩不了幾個。”女孩一邊操作著馬力歐漫無目的地奔跑，一邊回答我，“就怕自己喜歡的遊戲一直不能引進嘛。”
UT系列與動漫IP的聯動很多，UT的標誌在店內也十分醒目
Switch的流行吸引了許多新玩家，也因此，在網絡上一直有些聲音這樣略帶譏諷地評價NS：許多人購買Switch並不是在買遊戲機，而是買了一件時尚輕奢單品，它們的使命也不是運行遊戲，而是被拿來擺拍上傳朋友圈，接著就放進衣櫃裡吃灰，等待下一次上鏡。
我問女孩怎麼看待這種說法，姑娘笑得眯起了眼睛：“哈哈哈，應該不會真有什麼人買來完全不玩。就為了拍照吧，等著種草、拔草的東西可多了。再說買了喜歡的東西，想拍給別人看不也很正常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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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形色色的人經過這裡。
一家人帶著一位四五歲的小朋友逛著，小朋友看到Switch直衝過來，衝到近處，身高剛剛能夠到櫃檯。他對著顯示屏一陣猛戳，完全忽視了一邊的手柄。我把手柄遞給他，他一臉疑惑地看著我愣神，然後繼續戳屏幕，最後在家人的呼喚下跑開了。
一位四五十歲的大叔在無人試玩的櫃檯前流連許久，只是在機器前端詳，當我上前告訴他可以試玩時他笑笑擺擺手，往後退了幾步但沒走開，又看了一會兒，拿出手機對機器拍了幾張照片才離開。
一對30歲左右的夫妻路過試玩臺，駐足片刻。看著正有人遊玩的機器，丈夫對妻子說“這就是馬里奧”——或許他們之前聊過這個話題吧——妻子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他們看了一會兒便接著挑衣服去了。
當然，這並不奇怪，人們來到優衣庫是為了買衣服的
週五傍晚，我在這裡待了2個小時，就我所見，關注這臺供所有人試玩的遊戲機的，更多還是本來就或多或少了解Switch的人們。更多的人們匆匆而過，有時會對試玩臺投來疑惑的目光。即便試玩臺是開放遊玩的，體驗這臺遊戲機的人數也始終維持在不多不少的數量上——機器空閒的時候不多，但也沒有人排隊，也很少有人旁觀。
不久之前，騰訊Nintendo Switch轉發了一條微博，內容是任天堂與優衣庫合作的馬力歐UT服裝廣告。那條微博下面的絕大多數玩家都在催新遊戲，還有些聲音說：“還敢聯名？”“淨整這沒用的！”
我能夠理解玩家們的急切，儘管已經有所準備，國行遊戲順利上線的進度也確實沒有達到核心玩家的預期。不過，這並不意味國行可有可無——如果電子遊戲只是停留在線上，停留在非正規的發展狀況中，它永遠也無法走進大眾的生活。這一次我想了解的，便是遊戲主機在線下的樣子。
就我所見，無論是否瞭解，他們對於在優衣庫見到一臺NS這件事多少有些驚訝——並不是程度很高的驚訝，但的確存在。這種情緒並不奇怪，現階段主機遊戲仍然很小眾，或許就連遊戲玩家們都沒有預料到能在公眾場合看見一臺試玩遊戲機。
對於不瞭解電子遊戲的人們來說，這種驚訝就像是看見了一個平日裡很少見到的奇異裝飾了。我在店裡的2個小時中，不少顧客對試玩臺投來了疑惑的目光，最後也沒有嘗試，他們似乎並不太瞭解這是什麼——對於更廣泛的大眾們來說，電子遊戲仍然是陌生的東西。
我們應該追問的是：在未來，電子遊戲對大眾來說依然應該是陌生的東西嗎？
不妨想象下這樣的場景：你在一個傍晚走進了自家附近的商超，看看能買些什麼做今天的晚飯。不遠處傳來了孩子們的嬉鬧聲，你看過去發現，他們正圍著一個布偶裝的馬力歐。你想起了今天是3月10號，又是一年的馬力歐日。你走到遊戲貨架邊，“馬力歐”主題的遊戲都正在促銷，一旁的年輕人們正在試玩體驗。你拿起一盤卡帶放進購物籃，售貨員親切地告訴你，如果再買一款商品湊單的話可以參加抽獎。你想到即將到來的夏天，便又挑了一件印著狸克一家的T恤。結賬時，你抽到了一個印著馬力歐的馬克杯，回到家，你便把它替換到了洗漱臺上，用作新的漱口杯……
遊戲就像其他普通事物一樣融入我們的日常生活，這應該是所有遊戲愛好者共同的願景。在許多人的努力下，這樣的現實或許正在我們身邊萌芽。
會有一天，人們在服裝店——或隨便什麼實體店裡看見遊戲機也毫不驚訝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