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花痴眼中的“完美花園”—泛說《紅樓夢》中大觀園的花草世界

一個花痴眼中的“完美花園”—泛說《紅樓夢》中大觀園的花草世界

大觀園

往日讀《培根隨筆集》的時候,曾讀到其中一篇《說園林》,我對這段話深為贊同:

“種植花木實乃人類最無暇的消遣,亦是最令人神清氣爽的一種娛樂。若無園林花圃映襯,玉殿廣廈將只剩人工雕琢之粗俗,而不見自然天工之妙趣。”

我是一個紅樓迷,同時也是一個花痴,因此對於《紅樓夢》中出現的花草尤為留心注目。今天,就來談談我眼中的《紅樓夢》裡的“花花世界”。

《紅樓夢》中的花草描寫絕大部分集中在大觀園中。在這座薈萃了無數人間精華的園林裡,花草作為紅樓兒女詩意生活的一種陪襯,雖不甚起眼,卻無處不存於作者的筆觸之中,帶給我們雋永的美的享受。人類的居所沒有了花草的陪襯,是沒有靈氣的所在;試想大觀園裡若是沒有了這些美不勝收的花草點染,又何來黛玉葬花、寶釵撲蝶、湘雲醉眠芍藥茵、寶琴雪中紅梅這些絕美場面的百年流傳?

一個花痴眼中的“完美花園”—泛說《紅樓夢》中大觀園的花草世界

那麼,大觀園裡的植物究竟有著怎樣的絕妙搭配,使其成為紅樓眾兒女的精神樂園,並藉此達到凸顯人物性格、增加作品美感、昇華人物形象的目的的呢?

大觀園花草的精心搭配,使其四季皆有花可看、有景可賞,營造了一個個唯美動人的經典場景;

常常聽到很多花痴朋友們許願,希望有一座屬於自己的花園,一年四季都有鮮花盛開。而大觀園這個神奇的地方,它正好可以滿足花痴們的所有想象。在這裡,無論春暖,無論暑夏,無論秋涼,無論寒冬,從不缺少花草的殷勤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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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黛共讀《西廂》

春:

春天,是桃花盛開的季節。在沁芳閘橋邊的桃樹下,賈寶玉和林黛玉並肩共讀《西廂》。漫天飛舞的桃花雨中,兩顆純真的心開始悸動。這,大概是桃花賦予愛情最美麗的樣子吧!

黛玉葬花的花囊裡都裝著些什麼殘花呢?桃花一定是有的了,此外還有鳳仙花、石榴花一類的花瓣。晴雯那二三寸長的通紅的指甲,便是用金鳳花也就是鳳仙花染成的;記得小時候,我們女孩們的樂趣之一,便是將鳳仙花搗碎了之後塗在指甲上,相互比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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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雲醉眠芍藥茵

夏:

初夏的紅香圃熱鬧非凡,《紅樓夢》第六十二回,賈寶玉的生日宴便是設在此處。性子嬌憨的湘雲喝醉後躺在芍藥叢中,頭枕鮫帕包的芍藥花瓣,醉顏陀紅的湘雲美得光芒四射,美得不可方物;她那直率豪爽、不拘小節的女兒情態躍然紙上,令人經久難忘。

秋:

秋天,染霜的菊花引來了大觀園眾位才子才女的爭相吟詠,一首首佳作從瀟湘妃子、蘅蕪君、枕霞舊友、蕉下客的筆尖流淌而出。黛玉筆下的菊高潔,寶釵筆下的菊悵惘,湘雲筆下的菊灑脫……一樣的菊,不一樣的心聲,別樣的兒女情懷,她們對菊花的動情吟哦,對美好生命火一般的熱情讚頌,驚豔了此後幾百年的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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櫳翠庵的妙玉與紅梅

冬:

冬天的櫳翠庵裡,傲霜鬥雪的紅梅正開得如火如荼。然而這紅梅卻不是任誰都可以摘取的。孤僻冷傲的妙玉,紅梅只肯送給怡紅公子賈寶玉。原來,那層層緊閉的佛門,仍關不住一顆青春躍動的心。

小結:在各色花卉的點綴下,一幅幅絕美的畫面流光溢彩,一個個青春洋溢的人物形象撲面而來;大觀園彷彿擁有磁石般的神奇引力,不由自主地令人流連忘返、心醉神迷。

大觀園裡每個庭院間妙到毫巔的植物搭配與設計,起到了契合主人性情、彰顯主人品味、影射和渲染人物命運的重要作用;

大觀園裡有許多處庭院,瀟湘館、蘅蕪苑、怡紅院、秋爽齋……每座庭院有著各自的主人,同時也有著不同的主題,呼應了各自主人的性格特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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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中的瀟湘館

瀟湘館

瀟湘館有著成百上千杆翠竹,搭配著幾株梨花和芭蕉。竹是歷代文人墨客的愛寵,而作為大觀園裡首屈一指的大才女黛玉,居所怎能沒有竹呢?沒有了這竹,黛玉的眼淚灑向何處?沒有了這竹,那《秋窗風雨夕》的佳作又從何而來?瀟湘館的竹,浸染了黛玉的靈氣,寓意了黛玉飄逸卓然的氣質,乃是此處庭院的點晴之筆。

除了翠竹之外,梨花淡雅,芭蕉常綠,故此,瀟湘館整體上是非常素雅的色調。這樣的色調正好契合了黛玉早年失去雙親、寄人籬下、年少早夭的悲慘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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蘅蕪

蘅蕪苑

蘅蕪苑的植物風格與別處迥異,既無色彩豔麗的花朵圍繞,又無高低錯落有致的灌木和喬木搭配,而是多以杜若、蘅蕪、清葛、紫芸、青芷等各色香草藤蔓為主。這樣的風格,襯托出了主人薛寶釵高潔不俗的品德。這裡沒有過多的植物層層堆砌,恰好反映了寶釵不拘凡俗、避繁就簡的豁達性格。早年失去父親的薛寶釵,年紀輕輕便看透了人情世故,知道什麼東西是重要的,什麼東西是不需要、是可以捨棄的。因此,她從不刻意打扮,也勸導家境貧寒的邢岫煙不要佩戴過於華麗的配飾。這樣的一個通透之人,作者又怎屑於用一些凡花俗草來裝點打扮她的居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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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府海棠

怡紅院

怡紅院的主人是賈寶玉,他的庭院有一棵西府海棠,這海棠不是普通的海棠,它的另一個名字喚作“女兒棠”。此海棠花開之時,“紅若施脂,弱如扶病,近乎閨閣風度”,由此花,便可看出賈寶玉對女兒有著一種天然的痴迷與眷戀。

除了粉嫩的海棠,怡紅院中還有綠蠟似的芭蕉,與海棠遙相呼應,並稱為“紅香綠玉”;周圍環繞玫瑰花牆、金銀藤,後院有薔薇花架。這樣的團團簇簇、繁花似錦、色彩斑斕,真是說不盡的富貴風流,享不盡的良辰美景,真正切合了賈寶玉“絳洞花王”的名號,不負他“富貴閒人”之生涯。

小結:

除了以上幾處之外,秋爽齋的梧桐隨了探春大氣爽朗的性格,櫳翠庵的紅梅、稻香村的紅杏,則暗中揭示了妙玉、李紈這兩位塵外之人身份禁錮之下暗自躁動的心。讀懂了這庭院的植物,也就讀懂了庭院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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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葬花

結語:

《紅樓夢》作為一部百科全書式的皇皇鉅著,並非是因為作者真的是一個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全才,而是他能本著客觀紀實的態度,將他當日所經歷過的事,所見以及所聞,忠實無遺地記錄下來。比如這大觀園中的一草一木,他未必都知曉如何佈局、如何培植,但他卻有著一雙極具審美意趣的雙眼和一顆敏感天然的心,去發現和欣賞這些爭奇鬥豔、絢爛繽紛的花草所帶來的美;並且經由他的筆下,使之與書中的人物產生千絲萬縷的聯繫,藉此塑造了一個個性格飽滿、光彩奪目的人物形象;也正因為如此,後世之人才能得以透過他的筆下的文字,看到兩百年前那座美麗園林的模樣,以及,那一群瑰寶般的可愛女兒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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