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汙名化的西班牙,至今疑雲重重的致命流感

所評圖書:

出版社: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

出版日期:2020年3月

被汙名化的西班牙,至今疑雲重重的致命流感


“為了防止西班牙流感的傳播,請在手帕裡打噴嚏、咳嗽或吐痰。如果人人都能把這個警示謹記於心,那就不會受到流感的威脅。”

這是1918年10月,美國費城蒸汽機車上貼的標語。

“西班牙流感”在1918-1919年期間盛行,感染人數超過5億,而致死人數也接近4千萬,要知道當時的世界人口僅17億左右。我們今天已經知道,“西班牙流感”其實並不起源於西班牙這個國家,僅僅是因為一戰期間包括美國、英國、德國等在內的交戰國都採取了新聞審查,而作為中立國的西班牙則允許新聞自由報道,所以率先曝出疫情消息,而這最終使得西班牙在較長時間內被錯誤的描繪為該次流感疫情的起源地。

該次流感疫情究竟起源於哪裡,迄今並沒有唯一、公認的結論。但具有代表性的、部分符合流行病學理論的觀點是,在1918年的1月和2月,美國堪薩斯州哈斯克爾就出現了這樣一場“未確定性質的病症”,並隨後擴散到美國陸軍所在的營地。在當時,美國已加入協約國對德作戰,這一年的春天就有11萬美軍士兵調遣到了歐洲一線,所以疫病很快從美國傳到了歐洲。當時的戰場前線,營地空間狹窄,這為流感病毒的傳播創造了極佳環境——美軍不斷增兵歐洲,到了這一年的夏天,歐洲戰場上的美軍士兵超過了100萬人。

觀察家們也注意到,1916年法國北部的埃塔普勒的英國軍營也曾爆發過嚴重的流感。兩個月或,英國軍隊的總部,位於英國奧爾德肖特的軍營中出現了幾乎同樣的流行病,四分之一的患者因病死亡。從1918年9月到11月,挪威、西班牙、塞內加爾、尼日利亞、南非、中國和印度尼西亞等許多國家都被捲入了流感疫情。這些國家派遣到一線前線的士兵,在返回本國時也帶回了病毒(中國北洋政府在一戰期間派遣了超過14萬人的華工到法國)。

第二波流感疫情在1918年9月8日開始,策源地也是在美國,來自波士頓以西的美軍德文斯營地,並迅速蔓延。這波流感在1919年春末消退時,僅在美國就造成了67.5萬人死亡。最危急的時候,費城為代表的美國城市,醫院已經超負荷運行,公共太平間不堪重負,殯儀館收費標準增長了600%以上。

1918-1919年的流感疫情來勢洶洶,以至於美國阿拉斯加州在內的北極圈周邊地區的死亡人數太多,死者被草草埋在了寒冷的土地中。這種草率的處理,卻為80年後的科學家提取1918年病毒樣本,並確定其遺傳密碼創造了條件。

在當時,流感疫情突然消失了。如同2003年的SARS疫情。這樣一場疫情如何產生,在肆虐一年多後,又為何會突然消失,對此科學界還沒能找到確切、唯一的解釋。事實上,在對2019年末、2020年初爆發的新型冠狀肺炎疫情進行研判分析時,科學家的認識看法與102年前的先輩認知是高度類似的。

美國資深軍醫、急診科醫生、美國國立衛生院急救護理研究辦公室負責人、倫敦大學醫學院博士、華盛頓大學急救醫學系研究主任傑里米·布朗在其所著的《致命流感:百年治療史》寫道,1918年12月的疫情期間,1000名公共衛生官員聚集在美國芝加哥討論疫情,討論中,醫生們承認他們不知道流行病的原因;與會者共識認為,傳播疾病的任何病毒能在喉嚨、鼻子和嘴巴的飛濺物和黏液中發現,飛沫傳播、密切接觸傳播是導致病毒擴散的主要原因,所以建議病人穿著“潛水員的服裝”。醫生們當時還認為,如果患者能從流感中康復,他就會出現一定程度的免疫力。

在當時,美國人通過關閉學校、劇院、商店來避免擴大感染。紐約還改變了公共汽車和地鐵的時間表,防止乘車時人員過度擁擠。

儘管如此,一直到2019年,美國這樣的國家,仍然每年至少有3-5萬人會因為流感而喪生。《致命流感:百年治療史》書中寫道,100多年前,在歐洲、美洲,人們仍沿用灌腸、放血、燃燒橘子皮、把洋蔥切成丁來燻屋子等今天看上去荒誕不已的做法來治療流感。甚至有醫生採用毒性很強的烏頭來治療肺炎患者。當時的美國軍隊甚至還採用充滿硝酸的毒氣,充斥著炸藥和黑火藥味道的味道來進行防疫。

對比來看,全球各地的人們在2020年初應對新型冠狀肺炎疫情時,所採取的許多偏方,很大程度上覆制了100年前的荒誕。《致命流感:百年治療史》書中援引一位美國醫生1919年的話指出,那些偏方僅僅基於“膚淺的觀察和有限的經驗”,忽略了一個基本事實,那就是疾病有其自限性,常常能夠自愈,而偏方方法無法穩定複製。這番觀點在2020年被睿智而富有勇氣的科學家再次提出。跨越100年,隔離、戴口罩以防止傳染,讓病人多喝水、多休息,保持良好通風,仍然是真正行之有效的抗疫經驗。

1918-1919年的大流感疫情。在那之後,1957年,我國香港等地,爆發了所謂的亞洲流感。而在1968年,這種新型禽流感病毒造成的疫病捲土重來,席捲東南亞。這些疫情深刻影響了接下來100年來的全球公共衛生。隨著科學界對流感、病毒、細菌的瞭解逐步加深。這也使得“過度反應”成為公認有效的公共衛生事件處置原則:全球各國的政府、國際組織與大學、藥企密切合作,積極研發流感在內的各類疫病的藥物和疫苗,並實現超量儲備;為了切斷可能出現的大傳染,除了通常意義上的易感人群(兒童、老人、體虛者),中青年也被列入疫苗接種的範疇,雖然後者們感染疫病的可能性總體上微乎其微。“過度反應”還表現為美國在內,世界許多國家和地區在疫病出現,甚至潛在的疫病風險來臨時,採取關閉學校、商業場所等公共場所一類的封閉舉措,並對可能傳播人群開展檢測篩查。

而到了近年來的大數據時代,數據科學家發現可以通過檢索人們在谷歌、百度等搜索網站上的檢索數據,來預測疫情到來和擴散情況。但這種方式也被揭示具有侷限性,畢竟人們在疫情面前所表現出的,要麼是過度樂觀(比如此次新冠肺炎疫情在歐美爆發前,不同社會階層的人們都抱以輕視態度),要麼是過度悲觀(比如2000-2019年期間,除了SARS疫情以外的幾次流感疫情期間,很多人表現出不必要的恐慌)。所以,基於或過度樂觀,或過度悲觀,卻沒有客觀可靠的中間值的情緒影響下,谷歌等搜索網站上的檢索數據,對於探測疫情走向的指導意義,是相當有限的。

《致命流感:百年治療史》書中也談到了達菲(奧司他韋)為代表的流感特效藥在醫學界所引發的廣泛爭議。這些藥物被包裝為抗疫“神藥”,但其數據和傾向性結論多出自制藥商贊助的研究組織,其副作用也往往被低估了。同樣,針對包括流感在內的各種疾病所研發的疫苗,研發過程本就滯後,其效用也引發懷疑。

從某種意義上講,從1918-1919年,到2020年,100年來的抗疫歷程充滿著曲折,而對於疾病、病毒以及流行病爆發規律的有限瞭解,妨礙了無論是東方還是西方的抗疫行動成效,也因此造成了相當慘烈的犧牲。在採取加速藥物和疫苗研發,完善公共衛生應急體系建設,增加應急物資儲備等舉措之外,人們似乎需要更加冷靜和敬畏的看待與自然、疾病的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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