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與頭的思考:同為儒文化繼承,宋明兩朝為何差了這麼多?

在清軍入關後對漢人執行留髮不留頭,留頭不留髮

的同化奴役政策,此時湧現許多富有民族尊嚴的仁人志士,一腔熱血鑑真情。在歷史上,同有個朝代也如明朝有過類似的處境,那就是宋,同樣在少數民族政權的吞併下出現了大批的殉節者。作為沿襲儒家文化的宋明兩朝,在殉節者方面會不會有什麼關聯或者出入?

一些答案提到了明末殉國的數據,但目前還沒有答案說明宋朝的數據。其實針對南宋士大夫去向的定量研究也不是沒有。歷史學家陳得芝先生髮表的文章《論宋元之際江南士人的思想和政治動向》中,對宋理宗、度宗兩朝的328名進士,這應該相對符合“士大夫”的標準,樣本容量也比較大了,入元后的去向做了統計,結果如下:

自宋蒙戰爭爆發以後殉節者(包括戰死和自殺)71人,佔21.65%;

入元隱遁不仕者174人,佔53.05%;

歸降和出仕元朝者83人,佔25.3%。

從這個統計可以看出,宋朝士大夫在亡國時選擇殉國者雖然有一定數量,但並不高,這還是包括了元軍下江南之前的殉國者數據,題主說的好像普遍“選擇投海自殺”一樣,並非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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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天祥

南宋士大夫中,最有名的兩個殉國者一個是文天祥,一個是陸秀夫,後者確實是選擇投海,前者雖拒絕投降,但也不是要非死不可,比如他曾說:“國亡,吾分一死矣。儻緣寬假,得以黃冠,也就是做道士歸故鄉,他日以方外備顧問,可也。”後來留夢炎等提醒忽必烈,文天祥若被釋放可能會“復號召江南”,才使文天祥遇害。而文天祥本人顯然對當時的宋朝士大夫是極其不滿意的:朝廷養士三百年,無死節者。如心先生差強人意,不知今果死否?哀哉,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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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末三傑 陸秀夫

這是在福建抗元的文天祥於1277年正月拒絕宋降將李珏、王積翁勸降的書信,其中提到的“死節”代表“如心先生”就是跟他一樣是狀元出身的陳文龍,他在興化失守被俘後絕食而死。當然,“無死節者”的說法確實誇張,但也能反映當時殉節士大夫的數量是很少的,所以才令文天祥如此寒心。另外,殉國固然是一種氣節的標準,但拒絕出仕元朝、以遺民自居的士大夫也不能說不如那些殉國的人有氣節。寫《鐵函心史》、畫蘭不畫土、“一心中國夢”的鄭思肖,不也被公認為是很有氣節的人物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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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

總之,不可對宋末士風過高估計。宋度宗朝的史臣黃震在論述時之大弊時其中一條便是“士大夫無恥”(其餘三個是民窮、兵弱、財乏)。一些在宋末攻擊權臣而名噪一時的士人投降元朝,就更為人們所不齒,以致有“開慶六君子、至元三搭頭”之譏--“六君子”指因攻擊丁大全而被謫的潮頭頭,“三搭頭”就是蒙古“婆焦”髮型,諷刺黃鏞、曾唯兩位“君子”剃髮降元之事。像題主所說“宋朝士大夫選擇投海自殺”這種似是而非的印象,是經不起史實推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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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古入主中原

提到宋金對比,比宋明對比更有意義,這點倒是不錯。金是怎樣一個情況呢?我們看元代文人虞集的一番話:

女真入中州,是為金國,幾百年。國朝發跡大漠,取之。士大夫死以十百數。自古國亡,慷慨殺身之士,未有若此其多者也。

——《道園學古錄》卷五,《田氏先友翰墨序》

虞集是出身江西的宋人後裔,沒必要為金朝貼金。雖然沒有明確數字,但可以肯定金末殉節者的人數是絕對不會少於南宋的,當然有其客觀原因,成吉思汗、窩闊臺時代的野蠻程度是遠在忽必烈時代之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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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軍入關

就明朝而言,降清的士大夫固然不少,但因為剃髮令等因素,殉國者的數量亦頗可觀,拒絕出仕而以遺民終老的就更多了。這方面的專門研究也不是沒有,1997年臺灣學者何冠彪出了本《生與死,明季士大夫的抉擇》,在第二章《明末士大夫的殉國人數》中提到清朝所修《勝朝殉節諸臣錄》所載明末殉國人數為三千八百八十三人,並得出了“明季殉國人數為歷朝之冠”的結論。士大夫有多少人殉國雖然無法明確統計,但肯定是不在少數的。不過作者又強調,相比明朝士大夫總人數,殉國者所佔的百分率“實在微乎其微”,絕大部分士大夫選擇棄死求生乃至出仕清廷,這跟宋末士大夫沒有本質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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剃髮

歸根結底,人類的求生本能在大多數情況下還是能戰勝後天所灌輸的信念的,但是猶豫下一個王朝的種種制度會改變很多殉節者的選擇,在發與頭之間,或是恥辱與榮譽,都是改變這群儒學士大夫的重要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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